珞瑶仙子脸色惨白,咬了咬牙,“我早猜到,你们不会讲信用。”央胤的一身白衣被划得褴褴褛褛,束起的长发也悉数披散下来,凌乱不堪,目光却很沉定,注视着珞瑶仙子,不发一言。

“呵呵。”五公主舞峦冷笑,“幸好你没有愚蠢到认为化了幻境,我们就会放了这只白鹤。可是,你别无选择。”又道,“不过,话说回来,我还得感谢你使幻境呢!要不是这样,四哥就不会把我拽上去,我,三哥,九弟就会被噬仙兽吃掉。”

冷真默默地走到她母君的身后,楚赤暝随了她过去,南泽依旧站在仙台中央,看着拔剑弩张的场景,面色肃然,眸子幽深复杂,动也不动。

冷真正严道,“你们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有必要再来一番较量,虽然这样也是五对九,但至少公平一点。”

“呵呵……”四龙子沙寒指着遍地渺仙尸体,“以多欺少,冷真仙子倒也说得对。”又道,“瑾莱仙山那么多人却吃了败仗,现在不过区区几人,再来一番较量,恐怕……”

九龙子煌郢道,“天就要亮了,一切需在暗夜中解决。”有些畏惧地扫了一眼龙三太子,“这是冰焰海与瑾莱仙山之间的私事,希望他人不要插手。”

南泽淡淡道,“倘若不是冷真仙子当初入了辰沐海,恰逢当时冰焰海又入侵辰沐海,便不会发生以后的事,我自然要管。”

舞峦道,“辰沐海欠瑾莱仙山的债又是另一桩事,望龙三太子不要为了替父还债而阻碍了别人。”

楚赤暝接道,“倘若你们目的得逞,龙三太子又如何替父还债,所以嘛,这件事无论如何也得管。”

冷真的目光沉黯了下去,替父还债,替父还债,在这个事端频繁的晚上,她不知听了多少次,要不是他替父还债,她恐怕早已经被蒸笼蒸熟了,摆在那世独千的灵前,全身不着一物地祭奠。

一直沉默的央胤淡淡悠悠地开口,斟酌道,“眼下这样的局面未免纠结,冰焰海的人想要杀了我们瑾莱仙山一家子,又担心龙三太子为父偿债而插手,还不如重新开始,换另一种好解决的情形如何?”

冷真心又咯噔了一下,见冰焰海八位龙子公主皆陷入了沉思状,趁热打铁地接,“一切需在暗夜中解决,瑾莱仙山毕竟是第一仙山,冰焰海也是六海之一,待天大亮时,六海千山的神仙赶到,那恐怕就难得解决了。”

楚赤暝款款道,“冷真仙子又何必替冰焰海着急,既然是冰焰海龙族闹事在先,一切后果便该由冰焰海来承担,冰焰海主动攻上瑾莱仙山,挟持了央胤仙君,又杀害了五十多名渺仙,事实可是满满地摆着,一点也不会改变。”

沙寒“啧”了一声,“楚赤暝仙君是羽漱仙山的主人,他称得上一个局外人,却一心向着瑾莱仙山,羽漱仙山有与冰焰海作对的嫌隙。”

煌郢“呵呵”一下,“局外人?四哥,他名义上是瑾莱仙山的客人,实际却是珞瑶和央胤招上门的女婿,指不定几年后就会向六海千山下喜帖了。”

四龙子恍然大悟地点头,又摇头,“可惜,瑾莱仙山再也发不了喜帖咯。”

南泽右手一举,化出沧问剑来,注视着青光盈盈的剑身,沉声道,“该如何便如何,楚赤暝仙君也是有些啰嗦了。”

尘歌架在央胤脖子上的剑动了动,将刃口正正对在动脉上,冷笑一声,“该如何便如何?我手头有这只白鹤的命。”

南泽嘴角轻轻一挑,手指抚过剑身,“那么,我手头有你们八个的命,要不是乾坤内剪及时收住,你们该全部躺到地上,喂了噬仙兽了,我既然能使第一次,就会使第二次。

舞峦咬了咬唇,“辰沐海欠瑾莱仙山的,也龙王麟晟自个儿的事,龙三太子,你也管得太多了。”

南泽淡淡道,“父王的事,就是我的事。六海千山仙法前两甲尽在此,倘若我与珞瑶仙子使了全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

七公主欢忆扯了扯尘歌的衣袖,“要不,按照央胤仙君说的,重新开始,换一种好解决的情形。”

“哈哈……”沙寒仰首大笑,“重新开始?那么,是从瑾莱仙山一家子躺在地上装死开始呢?还是从珞瑶仙子化出幻境,将我们罩入里面开始?”

“从现在开始。”南泽吐出一句话,缥缈而低沉,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只隐约看到一束极细的青白光芒瞬息闪过,丝线般缠卷住六龙子尘歌架在央胤脖颈上的剑,向外猛地收去,尘歌惨叫一声,握住右手虎口后退几步。

沧问剑一动未动,一缕凌厉的青光在剑尖上倏而消隐,南泽缓缓抬起头,嘴角流露出一抹莫测的笑意,“这招,意催流剑如何?”

与南泽抬头同时,白光随即央胤周身蓬起,离得近的尘歌,舞峦,六公主帔华被排山倒海的气势震飞上半空,又在飞的过程中调整好状态,变着招式袭向央胤。

南泽话音刚收梢,沧问剑舞化出万千光影,延展出的虚幻之身上,光芒两两相绞成龙形,吞吐迎向逼来的几位龙子公主,珞瑶仙子,冷真也抓住时机掠进冰焰海龙族之间,阵势一时大乱。

对方一共八人,楚赤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辰沐海等于一人对两人,虽然比央胤被剑架在脖子上,形成僵局要好许多,但瑾莱仙山对付起来仍然有些吃力。

冷真正以虚招与舞峦和三龙子左未卿周旋,眼前黑袖一闪,舞峦被南泽揽卷了过去,牢牢截住她的去路,黑袍鼓动飞扬间,三人已被南泽困住不出,只剩下三龙子与她单打独斗。

南泽嘴唇紧抿,目光亮如雪刃,表情坚毅无比,黑袍仿佛阵阵翻卷周旋的飓风,完全将三人缠在其中,不让丝毫余地,冷真不由得暗自感慨,为了替父偿债,他竟做到了这般地步,真是好一个孝子。

然而,之前的那一声啜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不成,南泽为了将戏演得像,竟什么也做得到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也是在太让人心悸了。

然而,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多虑,只是一恍神,三龙子左未卿的长矛便挑了过来,正要挥钰歌剑挡开,绯色光芒一闪,长矛已经被一柄通体赤红的剑格住,赤光微盛之际,楚赤暝握紧剑柄,仿佛一片无力的枫叶,向后飘退而去,经过她耳旁时叮嘱道,“千万不要分心。”

“这赤狐,原来已经没有一点力量。”左未卿冷笑一声,长矛只是一滞,便恢复了原来的去势,然而,冷真已赢得了充分的准备时间,挡攻连续几番来合,艰难地落了一个均势。

白昼之芒融入了一半的夜色,仙台上方依旧是一派兵刃交击的喧嚣,仙光乍起,乱影离合,爆破声震耳欲聋,整座仙山不断震颤,每张脸也有些清晰地显了模样,皆是惨白如纸,双眸赤红,有的嘴角还凝着血迹。

瑾莱仙山整体上略占了下风,珞瑶和南泽倒也应付自如,然而,冷真和央胤却显得仓促,央胤仙法闲云野鹤惯了,仙法比冷真好不到哪里去,却要以一挡二,冷真自母体承的仙胎,对于修炼有些松懈,对付起龙族有些吃力。

远远地飘来一朵白云,上面十位鳞铠大将,一黄一白龙袍煞是显眼,皆是一脸凛然和肃穆,看到躺遍仙台的渺仙尸体,以及对冰焰海有利的形势,目光纷纷一亮,珞瑶的视线穿过纷乱中的空隙扫了一眼,不由得暗叫一声“糟糕。”

这一回,怕是拼尽了仙力也打不过了。

转眼间,白云已到瑾莱仙山上方,烛幽手中的剑将冷真一指,“除了活捉你去祭祀,其他人都得死。”

珞瑶仙子冷笑一声,“那么让你们为躺着的渺仙殉葬,如何?”

“只怕你没有这个机会了。”冰焰海龙王汐皓白袖一挥,引领身后一干大将迎了上去。

无数道凌厉的光芒合围而至,阵势再度受到冲击,几人对付一人,且招招狠辣,皆欲置人于死地,冷真是害死世独千的罪魁祸首,立即将烛幽和四员大将吸引了过来,六人的力量是她的六倍还多,就算散了仙元也不可能斗得过。

完了!

她边避让频繁而凌乱的招式边苦叹,诀别般地看了南泽一眼,他被五人死死缠住,脱不开身,幸好与被同样被围五人的珞瑶仙子一样,竭尽全力交了个平手,然而,央胤父君的情形与她差不多,也是险险被捕的局面。

楚赤暝的脸随之绷紧,眸中光芒一滞,倘若他现在去相助,不但起不了半点作用,反而会让她分神,况且她遭到六人合围,此刻他想当一个垫背的,也没有了施展的余地。

然而,他隐约感受到了什么,向天边看去,目光忽然一亮。

冷真身体一震,六道扇形光芒圈合成一个大圆,将她定格在中央,动弹不得,一阵头晕目眩,心中一凉,低下头去,只见光内缘正夹住她的腰部,不想多种死法没死成,最后居然落得了腰斩的下场。

南泽一扫这边,双眸猛地睁大,光芒全部黯淡了下去,大喝一声,体外青光乍起,向四周横扫而去,汐皓和四名龙族子女被万钧气势迫着后退十几步,然而,见冷真仙子被困,立即知道了缘由,在南泽趁着空隙向那边掠去之际,飞快返回将他重新围住,南泽微赤的眼睛变成一派赤红,从容不紊的玄发凌乱地散于前胸后背,然而,他尽全力突围,对方亦尽全力阻挡,一时半会脱不了身。

幽烛看着被困在中央的猎物,甚满意地道,“本来现在就可以解决了她,但鉴于将她蒸了在灵前祭祀是二弟临死前的夙愿,我们也不好拂了二弟的意,我且先将她带回冰焰海,再寻一个好的蒸笼来将她蒸了,你们解决了瑾莱仙山其余的人,回到冰焰海后,便可看到祭祀的那一幕,心情定然很快意。”

说着出掌将冷真从光圈中吸出,点了她的穴道,揽住她的腰际,又垂眼看了下面,“对了,别落下这只赤狐,走的时候随便给他一掌就可以送他归西。”

楚赤暝看着西向,淡淡道,“我看未必。”

几人下意识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辰沐海龙王以及他的其余子女,一众大将匆匆御云而来,已经进逼到五丈开外。

八龙子涟司仍旧抱着那只穿山甲银铠,将踏的白云一脚踹开,“呔,要不是银铠将鎏金玄铁穿破,我还不曾想到三哥尚在瑾莱仙山。”

辰沐海其他人哪管他废话,早就围了上去,情势再度为之大变,瑾莱仙山的压力减轻了许多,颓势扭转,紧张的气氛疏松了许多,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与之相反的是,冰焰海龙族和大将的心齐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