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后。

一辆马车从花家寨出来,驾车的是花家寨的车夫,车里坐着连翘、红裳、阿宝、茶兮、小松鼠以及沉睡不醒的肉肉。

路途颠簸,很多人都昏昏欲睡,到了下一个村口,车夫把车停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的掀开车帘,看到都在睡觉,正准备再载着他们走一段路的时候,连翘突然出声了:“大叔,就到这里吧,谢谢你送我们。”

“不碍事,天色还早,我再送你们去下一个村庄吧?”

“真的不用了,其实没有那么赶。”连翘说着摇了摇身边的红裳、阿宝,“起来了起来了,已经到地方了,我们找个地方休息下——”

“哈啊……”红裳打了一个哈欠,她揉了揉眼,从车上跳了下去。

连翘跟着她下去,陆陆续续,几个人都下来了。车夫把肉肉抬了出来,放在准备好的软榻上,道:“你们准备找什么地方休息?我把你们送过去吧。”

“不用不用。”连翘摆手道:“你再赶回去,天色肯定不早了,家里孩子还小,一个人在家毕竟不好——你回去吧大叔,我们几个没问题的。”

提到了孩子,这车夫的确有些担心了——孩子只有六岁,而娘亲死的早,的确一个人在家很不让人放心,“那……我先回去了?”

“回去吧回去吧。”

车夫上了马车,驾着车愈行愈远。红裳看了看软榻上的肉肉,又看了他们几个,小声道:“我们之中如果有个男人在,就好了。”

“嗯。”连翘点头,“全是女的。”

全是女的?阿宝眨巴了下眼睛,继而害羞的将脸蛋埋在双手之间,它好开心哦,连翘说她是女的!

“喂!臭女人!你说谁是女的?!”小松鼠可不乐意了,它挥着小拳头吼道:“我可是男人!顶天立地的男人!!”

“那你变一个给我看看啊?”连翘笑眯眯的蹲在它面前。

雪白的“小狐狸”立刻蔫了,它抖了抖耳朵,垂头丧气道:“我、我现在……还不能……”

“为什么?”

“这个……这个要我爹爹、我才能……才能……”

连翘把它抱了起来,“你还没名字对吧?我给你起一个?”

“不要!”小松鼠瞪圆了眼睛,“除了我爹爹,谁都不许给我起名字!”

“那他为什么还不给你起呢?”

小松鼠固执的看着连翘,脸上慢慢出现委屈。

“小狐狸,你就让连翘给你起啊,你看我的名字就是连翘给起的多棒啊!”阿宝在一旁提议道。

“你名字?你叫什么?……阿宝?”

“对啊对啊。”小花妖忙不迭点头,顺便说道:“不然叫阿宝二号好了,我不介意和你分享我的名字哦。”

小松鼠眉头一皱,从连翘怀里跳下来直接冲着阿宝金灿灿的大脑袋敲了一下,骂道:“你笨蛋哦!那么难听的名字,我才不要!”

“……”阿宝双手猛地抱头,它盯了小松鼠几秒,立即转身抱住了连翘大腿,“连翘……他打我!……”声音要多嗲有多嗲。

小松鼠气呼呼的看着阿宝,可是眼底深处分明闪烁着……

羡慕。

“你娘亲都会给你起名字,可是我爹……”

“喂、喂喂!”连翘挥了挥手,“小狐狸你搞清楚,我不是它娘亲。”

她这么年轻,怎么能让她!——当娘呢!

“哎~听说了嘛?”远处有几个人走来。

“什么事儿?”

“魔界就在三天前——刚处置了一个叛徒呢!”

“叛徒?真的?”

“对啊,听说是叫花月,她为了花家寨而背叛了魔尊,现在花家寨保住了,她却是……”

“听你这么说,那她还真是个好姑娘啊……可是她为什么要帮花家寨呢?”

“你看她的姓嘛,她应该是花家寨的人啦。”

“如果是花家寨的人,那怎么会……怎么会是魔界的人呢?”

“这……这个……哎哟,谁管这么多啊,反正魔尊当众处置,以儆效尤!”

几个人从他们的身边走过,连翘和红裳的面色变得惨白。

当众处置,以儆效尤。

“小月?……”小松鼠低下头,念了一句,“小月真死了……那凤凰翎、该来接我回去了吧?

连翘甩了甩头,“走,我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说着她走到软榻旁,红裳跟过去,两人一前一后将软榻抬起。

软榻上沉睡的人,不知道这一切的发生。尽管带着他沿途多有不便,可是连翘说什么也不会把肉肉一个人丢在别的地方——这一点,大家都知道。所以没有人提议,把肉肉留下。

连翘一行人走在黄土地上,路边有着生命力旺盛的小花,虽坚强却终撑不住风的摧残,花瓣脱落下来。

连翘移开了视线,不忍再看。

“连着几日都是残月,今晚……”月缺花残,红裳的心情很沉重。

……

夜色深了,有人却睡不着。

红裳轻轻地推开窗户,看到夜空上悬挂的月亮,兴奋的小声喊道:“连翘快来看!——是圆月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连翘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窗外月色。

“真的呢……”

月亮又变圆了,可是这又能怎么样呢?就算如此,小月牙也回不来……

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连翘和红裳皆一愣,就看到大雪纷纷飘落,这种不可思议的景象真是罕见……

这可正值酷暑,竟然会飘雪。

“六月飘雪?窦娥冤?”连翘想到这个典故,猜测道:“莫不是这个村子出现了天大的冤情?”

“什么?”红裳听不懂。

突然有笑声从前方传来,两人一起看去,就见到一个穿着粉紫色衣衫的女子亭亭玉立,站在不远的地方笑看着她们。

“姐姐说话可真有意思,为什么六月下雪村子里就会有冤情呢?”

“额……那是因为……这个说来话长,我、我不知道从哪里说,还是算了吧。”连翘礼貌的笑了一下,大晚上的,她还真没心情说故事。

“看来姐姐是不想说故事——可是我却有一个故事想跟姐姐们说一说。”

“什么故事?”红裳推开门,走向了院中。今晚肯定是无眠之夜,倒不如听听故事。

粉紫色衣衫的女子撑着伞朝他们走来,连翘依然站在屋里,不过却是上半身趴在窗台上。红裳就站在窗台旁的墙壁前,女子走近了,将伞收起。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老者,他有一次到山里劈柴,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叫声……”

*

大殿之上,魔尊藏游将降魔针连带着盒子一同摧毁,缓缓松开手,碎屑缓缓流出,洒落一地。

“还剩最后一根。”

魔族最大的克星,降魔针,苍无大陆一共只有三根,只要再被他们找到,那就没什么好忌惮了!

“属下定将这最后一根降魔针带到魔尊大人面前。”瞬玲灭双手抱拳,弯腰行礼。

“凤凰翎呢。”魔尊藏游靠在宝座之上,暗灰色的眼眸平静如水,“我杀了他最心爱的徒弟,他这几日可安分?”

“一直在迷雾村——倒是,一些妖界的人巡视着,想要找机会报仇。”瞬玲灭如实禀报。

“你跟迦洛商讨一番,看看谁能胜任他的位置。”

瞬玲灭虽心里吃惊,脸上却未表现出来,他恭恭敬敬的应道:“遵命。”

“退下吧。”

离开大殿之后,瞬玲灭抬头看了眼域空的天,不分白昼,也没有四季。不会有阳光以及花草树木。这里就是域空,是魔界诞生的地方。

凤凰翎。

他是魔界中最难得的,以凤凰之身,修炼成魔。他的实力不容置疑,可是因为花月这件事,看来魔尊大人已经打算放弃他了……他的重情重义,别说是魔尊大人了,就连瞬玲灭都不放心。为了一个女人,他可以在她死后守着迷雾村十二年,而他的宝贝徒弟,也是被魔尊亲手所杀……他如果心里一旦有了复仇之心,恐怕会对魔界造成不利。

瞬玲灭从凤凰翎回来之日就已经开始提防他,不过魔尊大人毕竟是魔尊大人,他的担心看来都是多余的了。

不用几日,这世上便再也没有东官翎。

整个苍无,再也没有——

凤凰。

“左护法。”身前飘来一道声音,瞬玲灭抬起头,看到她后微微一笑:“灵若,好久不见了,怎么样,还顺利么?”

“嗯。”佟灵若微微低头,笑道:“你想什么呢,我要是不喊你就这么站着,恐怕你就真撞上来了。”

“我在想,凤凰翎的事,不过也没什么了。”

“这样啊——我听说你把第二根降魔针也带回来了,真好!……这次没受伤吧?”

受伤?……是了,第一次带回的降魔针,是从他身体里拔出来的……

“……没。”瞬玲灭欲言又止。

“怎么了?有心事?”佟灵若好奇的看着他,柔声道:“瞬玲灭大人如果不介意,可以跟我说说哦。”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你认识那个用降魔针打伤我的姑娘?”

“你说连翘?”一提到连翘,佟灵若立马笑了,“对啊,我跟她有过两面之缘,如果再见面,我想她应该能认出我!”

在流婪婆的领地,连翘都认出她了呢,那一次她很诧异,因为第一次见面太过匆忙,没想到她还记得,并且还收藏着她送的泥人儿。

“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额。”佟灵若一愣,她看到瞬玲灭表情很严肃,有点担心的问道:“什么事?……”

“这件事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过分——不过为了魔界,还希望你务必能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