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直向西驶去,连翘等人来到了相邻的流水村,空气中散发着莫名的花香,这让红裳的头一下子就晕了起来。

“好难受哦……”她无力的靠在马车上,脸色微微泛红。

“嗯?”连翘坐直身子,见红裳有些异样,于是问道:“会不会是受凉了?”红裳看上去像发热的感觉。

“不知道……”红裳只觉得头好晕好晕,尤其是这香气:“你们都没有闻到么……这样的香气……好难受……”

小月牙还在呼呼大睡,连翘用手碰了碰她的额头,有些焦急:“不然,我们先去村里找个郎中看看吧。”说着身体向车外挪去,她拉开了车帘,道:“找个地方停下吧,红裳好像病了。”

岚溟回头看了一眼,见红裳双颊泛红,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点头道:“好。”

穿着驱鬼道袍的肉肉是和岚溟一起坐在马车外面,他双手互相插在彼此的袖子里,背倚着车栏,面色凝重。从进入流水村开始,他就一直闭着眼,可空气中飘游着的诡异的花香,好似别的人都没有闻到一样。

岚溟攥着马缰的手指渐渐松懈,他开始感到一阵阵的疲乏,让他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这是怎么一回事?

“连翘没有闻到么?”肉肉依旧闭着眼,他想,沉睡中的小月牙恐怕一时之间难以醒来吧。

“啊?”连翘不明所以,她看了看肉肉,又看了看身后的红裳,疑惑道:“什么?”

“也好。”肉肉缓缓睁开眼,看着前方的村落,他让岚溟坐进马车里:“岚,你进去吧,我来驾车就好。”

“嗯。”岚溟没有推辞,他知道自己身子似乎出了问题,可这问题也来得太过诡异。放下手中的绳索,他后倒着挪进了马车里。

“岚溟大哥,你也不舒服么?”连翘看出了他的不适,心里有些慌张了,先是红裳,后是岚溟——这,怎么回事呢?

“嗯,浑身很乏,我躺一会儿便好。”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岚溟心里却清楚,这个不适来得太为蹊跷,莫非,跟他问道的花香有关?……

淡淡的,若有似无,却总是在他鼻尖萦绕,可当他想多闻几下好来确认是什么花的时候,气味却又完全消失了……

红裳已经支撑不住的睡了过去,小月牙至始至终都处于睡眠状态,连翘赶紧用手去摇岚溟的肩膀,提高声音喊道:“岚溟大哥,坚持住啊!”

肉肉听到了连翘的声音,微微眯了眯眼,手中长鞭扬起,PIA的一声,马车更快的朝村落奔去,他知道,他现在一定要找个人好好问清楚,不然,岚溟他们的性命,可能就要在不明不白中,耗尽了……

远方……残阳如血。

*

“怎么样了大夫?”连翘见大夫出来,连忙走上前,这一连晕倒了三个人,她怎能不急?

大夫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他的眉间忧愁很重,不像是不知情,反而是觉得无力回天:“你们,不该来清水镇啊……”

肉肉背对着连翘而立,视线遥遥锁在夕阳的身上,他似乎可以感觉到,空气中到处都是古怪的花香。“连翘,闻到什么了么?”他再次问道。

“没有呀。”连翘转头看肉肉,这是肉肉第二次问她了,难道有什么?这样想着,又用鼻子嗅了嗅空气,很大的吸鼻涕声传来,在场三人都愣了一下……好吧,肉肉表情无奈了下。

连翘呵呵笑着,用手指蹭了蹭鼻子,道:“不好意思,我好像感冒了。”所以什么都闻不到咩。

郎中是一位四十多的中年人,看上去是老好人类型的,他微弯嘴角,由心的说道:“丫头,这是你的福气。”

“怎么说?”连翘一下子就联想到肉肉问她的问题,难道,这空气中竟是有什么?

“我们清水镇,已经二十年都是这样了……外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走进来。”

“为什么呀?”

“折鸢香。清水镇完全被这种花的香气所包围,除了我们清水镇的人,外来者只要闻到都会死的。”

“折鸢?”连翘念了一下,心想,自己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花,难道是苍无特产?“好闻嘛?”她忍不住转头问了下肉肉。

“不好闻。”肉肉转过了身子,面朝连翘与郎中:“如果没有怨气,应该会很好闻吧。”

“但是肉肉就没有事啊。”连翘看着郎中,没错嘛,肉肉是好好的站在这里。

郎中看着这个年龄不大的少年,眼里多了几分赞叹:“自古英雄出少年,想必这位的法术应该很强吧。”只有强大的人,才不会被花香所击倒。

“有法子么。”肉肉开了口,这中了花毒,如果耽搁,对他们三人都不好吧。

这句话可算问道重点,连翘连忙点点头,看着大夫就等他回答。

“法子倒是有,只不过二位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你就说吧!”

郎中稍稍沉吟了一下,才开口道:“你们一直朝南走去,在村子最南边,有一大片的折鸢花田,在那里有一位叫‘末日’的人,你们或许可以问他要解药。只不过……他对外来者都抱有很大的仇恨,简直是非要捏死你们不可。”

“最南边是么?”连翘右手在空中摇摆几下,最终搭在了肉肉的肩膀上:“你不用说,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一定知道南在哪边。”

郎中见他们真的要去,还是不忍心的阻止了下:“丫头啊,你还是和你的这个朋友离开吧,‘末日’的强大,不是你们所能比的。你看,你们现在都好好的,赶紧走吧,有活路干嘛非往死里钻啊?”

“我们是要走,但是我们要一起走。”连翘看了眼大夫身后的房子,托付道:“大叔,我的三个朋友,先拜托你照料下,我一定会把解药带回来的。”

他们说好了要一起去寻兵器的,怎么可以丢下他们就走了呢?肉肉太了解连翘了,他抬腿朝着南边走去,连翘赶紧跟上,郎中看着他们二位的背影觉得有些眼熟,主要是他们的衣裳……

少年穿的是墨蓝色道袍,丫头则是青灰色道袍,不过两人的腰间都系着一跳白色的宽带子……啊!他眼睛一亮,莫非二位是驱鬼师?他只记得,在自己小的时候,村子里曾请来了驱鬼师来降鬼,这让他一直都印象深刻啊。

只是现在的苍无,驱鬼师一直被打压着,后面还是要靠他们年轻人啊……

已经二十年了,那片无边的折鸢花海成为流水村无人敢靠近的禁地,末日啊,那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学会放下呢……

希望他们能平安回来吧。

尽管死在花海的人不计其数,但郎中还是想这两个年轻人能回来。若不能,就把他们的朋友好好安葬吧。

*

大殿的正门紧紧关着,迦洛站在阴冷的殿堂上,血红的衣角也似乎渐渐凝结成冰。

“既然慕容家已经没有用了,那就,灭了吧。”魔尊坐在宝座之上,守在慕容家的魔一夜之间被全部剿灭,而两方的合作也全部公开,那这样,就不好再用慕容家来办事了。没用的棋子,自然还是丢掉的好。

慕容家的事情一直都是属于迦洛管辖之内,这次竟不知被谁全部杀光,迦洛的心情难免会很低沉,他从进来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睛死死地看着地面。魔尊没有再多的反应,身体幻化成一抹蓝光,转眼就消失在宝座之上。

几秒后,佟灵若小心翼翼的推开殿门,看到迦洛右护法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

她是确认魔尊走了,她才敢进来的。好像这次慕容家的事出了篓子,她在外面什么也没听到,不过现在看来,似乎右护法心情很差?哎,如果被魔尊骂了,很差是应该的吧。只是……师父也会骂人么?佟灵若想了想,她是没见过,师父倒像是如果生气了,就干脆直接杀了你来的了当吧。

“其实……也没什么的……”她悄悄地走到迦洛身侧,见他还看着地面出神,语气放得更轻更轻:“谁能事先就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呢,也不能怪你的。”

迦洛的神色有点委屈,门外投来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他微微撅起嘴,可就是不回话。

“不然,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吧?”毕竟也在一起生活很久了嘛,佟灵若还是头一次看他这样子,她舔了舔嘴唇,迅速想着自己的拿手菜。

藏游虽已回到房间,可大厅发生的事他似乎都知道,看到佟灵若关心的眼睛,他缓缓摇了摇头,表情似乎多了点什么,可你仔细望去,眸子已就灰蒙一片,似乎只是你看错了。

“若若,你说……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迦洛转过头看向她,精致的侧脸被夕阳染上一层橘红,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惹人忧怜:“我都很努力了……”

佟灵若连连点头,安慰道:“嗯嗯,右护法你最努力了,魔界那么多的事都是你打理的,魔尊都看在眼里,这件事不可能会影响到你在魔尊殿下心里的地位的。”

“你知道么若若,它的泥土,是我特地从市场上买来的,据说是从空山脚下运过来的,花了我十文钱呢!”迦洛似乎是找到了倾诉者,他呼啦呼啦全部都说了出来:“我每天啊,对它多好,早上浇一次水,中午浇一次水,临睡前还要再浇一次水的!每个星期都趴在盆边替它捉虫子,而且固定施肥,冬天怕它冷,我就把它抱我屋里,晚上睡觉我还把它捂被子里呢!……若若若若,你看嘛,我对它多好……可它为什么看上去就要枯萎了呢……”

嘎……嘎……嘎……

佟灵若感觉有一大片乌鸦飞过,她僵硬的提了提嘴角,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干脆转身离开。迦洛好不容易找到倾诉的对象,他哪肯放过啊,连忙跟了上去,红色的衣摆随着步伐轻轻向后飘扬。

“若若,你不知道啊,我今天看到它病恹恹的,心里好难过,我当时就一直在想啊,我就在想啊,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一天三次水是不是浇的太少了?那换成五次会不会好一些?我觉得吧,它看起来没精打采的就是渴了……”

佟灵若走得更快了,真是不想理他啊!

迦洛看她加快脚步,自己也加快,而且继续唠叨:“你知道么,我每次出行任务,怕它受到伤害,都会给它加一道结界,这样就不会有虫子趁我不在的时候欺负它啦……不然等我回来了,它要是被虫子啃光光了怎么办……而且啊……你知道么……”

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不拉……

以下五千字省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