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千户刘安自是从锦衣卫最底层的“力士”做起,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虽然现在的官也没有多大,但是毕竟熬出了头。不过他虽是如此,心里却不同与周遭的同僚,大多人还是喜欢安逸顺畅的,每天先逛逛,没有事情的时候便是在官署里喝喝茶,聊聊天,每到发饷的日子便带着口袋去领米领银子,有事的时候便干干,一般缉捕盗贼有衙门捕快,大点的盗贼,就是那些个“高来高去”的强人,也有六扇门,要是山贼聚众作乱,这便是军队的事情了,无论怎么说,什么事情多少自己都可以插手,所以这就意味着,什么事情自己都不需要管。这里的千户院平章,也是因为生性如此,也是这里自是承平日久,也仰仗宁王殿下的德行操守,治下一直安稳,没有大事,院平章落得个安心自在,自然不想去横生枝节,便以“宽和”之方式治理部下,时间已久,倒是有利有弊了。属下们懒懒散散,原本应是卯时前来官署的,有的要晚上一个时辰,更有的要吃过午饭之后才会出现;原本规定未时离去,不少属下便午饭之后不见踪影。真要说擅离职守,倒是算不上,真正的要紧大事,还是有专人一直在处理,所以这么些年来,一直没有出过事情。倒是因为院平章治下过于“宽厚”,所以他在下面的名声也是很高,有他在这里,像是其他各所锦衣卫中的互相倾轧,勾心斗角,而已我诈等等常见事情在这里倒是鲜见。所以说也不是为一种特色的“管理方式”。

院平章自然便是个喜好文雅之人,就在此刻,他的书房中,便是摆满了各种古玩字画,就在红木书案右侧,便有两个五排五层的高大博古架,暗红的木漆,并且雕刻着繁杂的花纹,曹牧文自是不懂木器的贵贱之别,还亏得自己“自称”是木材商人,没想到自己其实对此“七窍通了六窍”,真是讽刺。

博古架上自是摆放了众多的瓷器古玩,小到雕工精细的陶塑珍玩,大道栩栩如生的木雕佛像,曹牧文这才发现,上面竟然有不少的佛教雕塑,大大小小,林林总总足有十多件,每件甚为精美,从如来佛祖、弥勒佛,往下到各种姿态的罗汉,祥兽,自是蔚为大观。

墙壁上也悬挂着字山水书画,除此之外,竟然还有佛教人物画,曹牧文这倒是第一次见如此的工笔画。

“你既然来了,那就好生在此行走吧,我还有事情,千户大人,就不再叨扰了。”刘安对院平章说。

“哎呀,什么千户大人,叫我名讳便可,我不是多次说过嘛?不许如此的拘束,哎,老刘你也真是如此,平日里就是一丝不苟的,来这里好些年了,这么一直是板着个脸?”院平章好像是在“责备”刘安太过于拘束。刘安微微笑了一下,“那我就先告辞了。”

“副千户大人慢走。”曹牧文一抱拳道。

哪知道这是时候,这位一丝不苟的副千户大人倒是微微一笑,冲着曹牧文说道:“我姓刘名安,虽是副千户,既然千户大人有吩咐,就叫我老刘便可。”说罢,点了一下头,离开了。

曹牧文倒是微微怔鄂。“嘿!这人真是有意思。”

“哎,你也不要见外,这老刘也是性格就是这样,这么些年了就是改不了这个习惯,即便属下的人对他倒是习惯,他也能和下面的人平言相称呼,就是对着我,还是一口一个‘大人大人’的,我怎么对他说,改了几天之后,又是如常了。”院平章“叹了一口气”,曹牧文可不认为这是什么苦恼。

“对了,该是给你交代职事的时候了,刚刚光说些闲话了。”看来正事现在才开始。“来了这么些日子,你倒是有些无趣了吧。”院平章这么对曹牧文说着,一边从书案旁的一叠文案中翻找着东西,又道:“这也是规矩所然,所有百户职的职事,要有千户本人亲自交代一番,不过……我们这里还有不同,你也应该知道吧。”院平章顿了一顿说道。

曹牧文微想,道:“应该是因为南昌也是藩王就藩之地吧。”

“噢,你知道,这就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宁王殿下深受皇恩,前几年皇上也是下诏恩赐,恢复了原本在成祖爷时期裁撤各个藩王的三卫兵马,现在天下诸多藩王中自是首屈一指的深受皇上宠爱,饶是如此,宁王殿下也是仁德端正,忠君律己,奉守藩镇,所以我们这江西地界里也是相安无事啊。”院平章这么对曹牧文说。后者心里听了,倒是深感搞笑了。虽然自己以“上帝视角”有些犯规,但是根据他的记忆,现在距离宁王叛乱也应该……没几年了,这位院平章院大人怎么如此的糊涂?难不成真的是喜好读书文雅之物,看的“圣贤”之书看的太多,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书呆子的?但是自从来到南昌的这些日子里,曹牧文倒是发现了一点,宁王真要有不臣之心,这别处倒也无话可说,着南昌城——宁王就藩之地,多多少少得有些风吹草动吧,起码要起兵造反,不可能不早早做好准备,不可能一说起兵造反,即可就能拉起十几万人的队伍。但是,就是这点,曹牧文知道刚刚院平章说道宁王之事,他才发现,好像宁王在南昌没有什么“存在感”。来的南昌这些天,先别说没有见过宁王王府中的人,自己也出门闲逛过几次,非但如此,就连街头百姓中的日常言谈,闲聊中也没听得他们口中说出有关于宁王的只言片语,记得与王守仁一路里聊天,以他的官职,也没有丝毫提到和宁王有关之言语,真是让曹牧文好生奇怪。好像宁王根本不在这里一样,但是现在听得院平章如此之说,宁王的的确确是在南昌城的,这是怎么回事?

曹牧文想到此处,面色略有出神,让院平章看在眼里,问道:“要是有什么问题,倒是但说无妨,自是不必拘束。”既然话说到此,曹牧文也就但说无妨,人家院平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嘛!”

“这个,大人。我来到南昌也有些日子了,可是从日常百姓言语中丝毫没有听闻的有关于宁王的言语,连宁王府的人也没有见过一位。这……”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哈哈哈。好,好!”院平章一听倒是高兴起来,曹牧文自是不解。

“牧文呐,你是年轻,就有如此的经历,真是青年才俊,我真是欣慰,我们锦衣卫日后一定可以更好地为皇上效命。”院平章又说:“这就是了,这个宁王正是如此,才有贤德之名,自是奉行藩镇之职责,所以平日里自然不能随便和寻常百姓有太多的接触。”

经如此一说,曹牧文顿时恍然大悟了,“对呀,我怎么忘记了。”曹牧文这时候倒是想起来了记得在太原时,那里曾经是晋王朱棡的就藩之地,虽然成祖后将其内迁,但是吴征曾经提起过,历代藩王自是要恪守自己的“藩镇之道”,所谓“藩镇之道”,便是恪守君君臣臣的礼教,虽然大家都是老朱家的后裔,自是一家人,但是“一家人”之前,还有君臣之别最高,皇上害怕自己的这些家里人叛乱,因为这是“后院起火”,和他们相比,北边的鞑靼蒙古人倒是不足为聚了,毕竟他们已经来过一次,再“梅开二度”的可能性不高。所以,老朱家的最怕的还是老朱家的,成祖玩过一次的“把戏”自然不希望家里的亲戚们也没事学着玩玩儿,这样真是受不了。君臣之道中,皇族之内的“君臣”关系最为敏感。王爷们好生的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皇上自然是好吃好喝好招待,你老老实实的在你的宅邸中当宅男,只要不和外面的封疆大吏们私下勾勾搭搭,自然可作长久的活神仙。

记得史书上说,江西境内的有三位封王,南昌的宁王,饶州府的淮王和建昌府的益王三府,这三大王府宗支蔓延,人口众多,平日里的奢华开销自是庞大,对江西地方经济生活,百姓多有较大的影响,在宁王叛乱之后,另外的益王府,淮王府两支虽然没有参与叛乱,不过也处于观望状态,叛乱平息没多久之后,这两个藩镇也以种种借口被裁撤,两支的宗族是数百人给了点“遣散费”给逐出了老朱家,让其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曹牧文如此想到,难不成是也是史书有误,但是此时相聚并不太久,在历史上,几百年内的都算是可以轻松证实真伪,况且当时的史料如此的翔实,不可能有误,但是就是现在,以宁王的表现,果真是个恪尽职守的“模范藩王”。真要突然叛乱,还真让人不敢相信,曹牧文就是打死院平章也不可能把“宁王叛乱”此时告诉院平章的。所以,还是缄默的好,正所谓“沉默是金”,无凭无据的诋毁藩王作乱,可是杀头大罪,天王老子都不能救你。

曹牧文清清嗓子,这事情暂且无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