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想的果真周到。”

“哈哈,不要拍马屁,我听得出来,这可不是我的注意,天底下的锦衣卫干着行当的都是如此,无需多言了,再有疑问自是要去问那黄逡。”院平章说。

“既然无此,属下便不打搅了。”曹牧文上前去拿起书案上的文牒,低身告辞后,便要出门,就在这时候,院平章有开了口,他这么说:“这个王守仁,倒不是个‘善类’,我想你也不太可能会欣赏、待见他,其人,倒是个‘异端’。”曹牧文临出门时,他没由来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曹牧文听了,只得笑笑,好在院平章似是用此话提请曹牧文,笑了笑,还真是“和蔼”起来,曹牧文点了一下头,退了下去。

出门后,循着原路,曹牧文很轻松的找到了黄逡所在的位置,其人倒是不难找,现在正在这里老实的写着文牒,曹牧文很是高兴,这人应是着整个千户所里面最认真工作的人之一。一见曹牧文来了,黄逡也是高兴,很是和善的笑笑,问曹牧文有何事,是不是关于自己经历文牒的事情。曹牧文现在才发现奇怪,黄逡若是只是一个小小锦衣卫文书之职位,又怎么能知道各个百户“卧底”的事情,这厢曹牧文带着疑问如此一问,这才明白,原来黄逡竟然也是个百户,官竟然不低。曹牧文倒是惊奇了,看着对面这位细品嫩肉较多的人,又是怎么升到百户的,看来也是院平章的提拔吧。曹牧文这么想着:“看来院平章真是对读过书的人另眼相看,只要识文断字的,多少都升官比较快。‘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真是有几分的可信,读书读得多,升官升得快。升官发财死老婆,官职高了,发财死老婆自然就摩肩接踵的来了,就纷至沓来的来了,这‘黄金屋’‘颜如玉’不就是如此吗?”

既然黄逡是百户,那么了解此事倒是无妨。曹牧文又询问道有何可以注意的,黄逡笑道:“哈哈,曹兄弟问的人却是错了。我自然没有这种经历,而曹兄弟你不是去过鞑靼人那里,还做过俘虏嘛?兄弟你连那里都能混的进去,都能逃得出来,具体该是如何,倒是兄弟我应该要请教你了,又何尝兄弟前来向我请教?”黄逡这话说的自是有理,而后他又说:“真要是有什么的话,只有一点,一般情况下,我们所监视的人不可能察觉,真的被怀疑,我们知晓后,只要寻个借口换了人便可以,其实……”黄逡凑上前来,这么说道:“其实真的被发觉了又有怎样?锦衣卫可是皇上的人,是皇上的‘亲军卫’就是要替皇上看着百官,这些封疆大吏趁着天高皇帝远,要是图谋不轨可有怎样?我们监视的名正言顺,他们即便是发现了又能怎样呢?”黄逡这句话说的不错。洪武初年,朱元璋设置了“检校”这么一个官职,专门四处打听在京城的大小衙门官吏有没有不公不法之事,对风传的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也不放过。检校仗势横行,朝中大小臣僚无不畏惧,朱元璋却得意地说:“这些人就像恶狗一样,就是让人怕的。”但由于检校只能侦查而没有权力逮捕、判刑,为此,锦衣卫应运而生。朱老爷子的这一批并肩作战,骁悍不驯的将军们,还有这一群出身豪室的文臣,有地方势力,有社会声望,主意多,要是自己一咽气,忠厚柔仁的皇太子怎么对付得了?到太子死后,太孙不但年轻,还比他父亲更不中用,成天和腐儒们读古书,讲三王道理,断不是制驭枭雄的角色。他要替儿孙斩除荆棘,要保证自己死后安心,便有目的地大动杀手,犯法的杀,不犯法的也杀,无理的杀,有理的也杀。锦衣卫的建立,为的是便于有计划地栽赃告密,有系统地诬告攀连,有目标地灵活运用,更方便地在法外用刑。各地犯重罪的都解到京师下北镇抚司狱,备有诸般刑具,罪状早已安排好,口供也已预备好,不容分析,不许申诉,犯人唯一的权利是受苦刑后书字招认。不管是谁,进了这扇门,是不会有活着出来的奇迹的。有个这么个监督百官的利器,朱元璋咽气都咽的顺畅些了不少。

朱元璋仿佛对臣民的私生活充满了兴趣,希望普天下每一个角落里都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以便窥知臣民们在原属私人空间里的一切言行。于是乎,“没有私生活”,便成为明初人们的一个显著特征,对在朝做官的人来说,尤其是这样。那时候,当官,甚至是大官,也不一定日子好过,可能今天早上上朝,晚上就回不来了。

宋濂是明朝开国功臣,又是文人领袖,明朝的典章制度都是经由他手制定的,朱元璋很宠爱他,还专门请他做太子的老师。有一天晚上,宋濂家里来了客人,他招待客人,陪其饮酒。次日上朝,朱元璋问他,你昨晚在家喝酒没?宋濂是个朴厚君子,以实对。朱元璋接着又问,和谁在一起喝的?你为客人们准备了哪些好菜?等宋濂回答完毕,朱元璋哈哈大笑,说宋爱卿真是老实人,没有欺我。宋濂这才知道,他即使退朝居于深宅大院中,也逃不过皇帝的眼睛。那就是因为自己的家中侍从仆役中混进了锦衣卫的人。

朱元璋对监视在职官员下了多大的功夫。尤让人称奇的,朱元璋对已经退休回了老家的官员,也并没有放松窥探。吏部尚书吴琳,这是正部级官员了。他退休返乡后,朱元璋特地派人前往察看,使者隐藏身份,偷偷来到吴琳的家乡,看见一个老农正在田中拔草,使者上前询问:这里是吴尚书的家乡,请问他在哪儿住呢?老农非常恭敬地回答:我就是。使者回报皇帝,朱元璋大为赞叹。

朱元璋为什么对窥探官员的私生活如此上心?为了监视官员,“窃听”无疑效果最好,他为什么不屑“窃听”,而有意要将其行动透露无遗?

朱元璋严防官员对自己玩猫腻。朱元璋骨子里是不信任自己豢养的官员,但是最初锦衣卫在监视官员后,太祖爷竟然还喜欢将这件事情告知于其人,这倒是些让人琢磨不透,世界上热爱偷窥的人们,几乎没有一个在达成目标之后,还要把自己的行动透露给对方的,否则还能叫什么“偷”和“窃”呢?但朱元璋不同,他的窥探也是在别人不知情的时候进行的,是名副其实的“偷”,可他在“偷”完之后,还要告诉你,你被他“偷”了,这真是一个另类。

这是因为他握有让你发抖的权力。世界上的其他偷窥者如果像他这样干,轻则会挨一顿老拳,重的还会吃官司,可朱元璋不会,不但不会,他正要借此明白宣示:你在我面前永远是透明的,没必要和我玩心眼儿。我是皇帝,我就是“偷窥”你,我就好这口,你又能怎样?你又敢怎样?我偷窥你是你的荣幸,我告诉你是我高兴,我没要你狗命就是大发善心了,你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呢?又怎么可以有丝毫“不悦”?一个不小心,自己的命就稀里糊涂的丢了,胡惟庸、蓝玉这些人,官都到了没法再高地地方,不是跟着朱元璋打天下的元勋,甚至成了老朱家的亲戚,这又能怎样?权利的游戏自是好玩,但是常常玩火自焚,哪怕是亲王老子大开杀戒的也是大有人在,比如那位被世代列为楷模的太宗皇帝,还不少是阴死弟兄,玩死老爹才顺利上位,太宗都尚且如此,朱元璋倒是“慈悲为怀”了,果然是出过家的人,慈悲的紧呐!最然其后的皇权衰落,但是锦衣卫的这项职责却是一直存在,没有废止,起码还是要做的。曹牧文经此一提点,心中倒是放下了心,自己有着这块金字招牌,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潜入巡抚官邸探听情报了。

曹牧文虽是料得王守仁的为人气度,自是不会去刁难。仔细想到,倒是造化弄人,自己竟然无知无觉的和他攀上了关系,先是路遇之后,彼此相识,其后竟然要入得他的府邸成为侍从,曹牧文倒是暗自担心,自己之后真的要去面见王守仁之后,该怎解释?之前自己与王守仁说道自己的来历,幸好只在言语间略加透露,王守仁应该只能大约推算出他也是官家的人,却是不知职位,不知行走的衙门,真要是询问起来,应该可以搪塞的。曹牧文捻住怀中的一打文牒,这上面写的倒是详细,自己多看几遍,心中记得熟悉,应该可以对答如流。想到此处,心中的忐忑消除,便转过了经历所得转角,没走几步,便出侧院,接着来到了官署前方的前院。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似乎还有事情,刚刚事情繁忙,好像忘却了,这厢便仔细思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