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候,那个中年人走进了这些人。张老汉见得有人走近,抬头一看。见得这位中年人自是不凡。虽得其人只穿了普通的青灰色长衫,里面套的白布棉衣,但是气度却是不凡。

张老汉怔怔的看着来人,一旁的众人也注意到了中年人,也纷纷打量着他。

这位中年人这时候开口了,双手抱拳作揖到,“众位老哥老弟,在下在一旁闲坐,听得诸位相言甚欢,在下也是听得兴趣盎然,所以我也在凑凑热闹!”原来,这位中年人是来凑热闹的!

六旬老汉看着这位中年人,一直在打量着他,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位中年人气质儒雅不凡,一见就是饱读诗书,但是却没有一般书生的那般羸弱不堪。见中年人双肩宽阔,看起来虽不是赳赳武夫,也是矫健之人,双臂在摆动间挥舞也是有力,本身的气质外加上硬朗的身板,愈发显得气魄超人。特别是一双剑眉更是显示出他超人的见识。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韵而出。老汉看得有些呆了。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张老汉倒是先认出他来了,“你?你不是王守仁,王大人吗!”

语惊四座。

王守仁!众人均是震惊,没想到那喜好在街头巷尾,田间地头,在市井乡里与一般小民聚在一起的王守仁,今天竟然出现在他们这里。张老汉以前是偶然见过王大人外出,这才有了些许印象,今日才认出了他。

王守仁见得他们认出了自己,倒是丝毫不在意,微微一笑,拱了拱手说道:“正是在下,众位老哥,老弟……”王守仁向那位年轻人拱拱手,后者还在惊异之中,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张老汉用手肘偷偷顶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也有样学样拱了拱手。

“小弟年龄比众位老哥小是自然,那么就套个近乎,叫众位一声老哥了。”王守仁笑着说道,“方才小弟在一旁听闻众位老哥闲谈祥瑞之事,我之前也听闻了一些,不知道这祥瑞是否为真呢?”

“哎呀,王大人,您这么抬举我们这些苦哈哈,真是折杀我们了。”六旬老汉说道。

“唉!这些客套话不用用在小弟身上,众位谈说无妨就好。”王守仁赶忙劝说道。

“呃,这个,要是您要问这祥瑞的事情吗?”六旬老汉眉头微皱,在思考着刚刚的问题。

这时候,张老汉说话了,“现在传的很多的,那自然是真的吧。”

“唉,可是你又没见过啊!”年轻人突然插话说到。“那是老张头听别人这么说的,是以讹传讹!我说的对吧,这个词。”他说完看想王守仁,一脸的期待。

“哈哈,就是这个词,用的很对。”王守仁也是笑着说,转而又看向另外的人,问道:“老哥,您也是听人说的这些关于祥瑞的事?”

“哎!是啊,像我着种老头子,哪见过什么祥瑞啊!我自是听别人说了。哎!可别听那小子说的屁话。”张老头指了指那个年轻人。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笑乐。

“来,王……您要是不嫌弃,那就喝杯我们的水酒吧。”一旁一位年纪看似和王守仁相仿的中年人倒了一碗酒,递给王守仁。一双黝黑的手上显示出生活的辛劳,但是脸上显出的憨厚还是表现出了对生活的热爱。

“小弟谢过了。”王守仁也是不客套,结果酒碗了就饮了一大口。放下酒碗,抿了抿嘴,丝毫没有架子。

“这么说来,老哥也是听闻他人所说的,没有真实的见过了。”

“是啊,我们自是没有见过。我想您是想问问我们是不是相信这些事情?”

“哎呀,我们也是听人家说的,只是图个一乐而已,是真是假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时候,那位中年人发话了,“不过,要是祥瑞真能让我们吃饱了饭,那它肯定是真的。”中年人想了想,这么说道。

“噢!原来老兄是这么想的?”王守仁似乎也很感兴趣。“不知道老兄是以什么为生的?”

“嗨!我就是个木匠,做做木工活,哪有什么值得说的?”这个中年人这么说着,笑了起来。

“我是南边江上码头扛大个的!”那个看起来很健谈的年轻人这时候又插话了。

“哈哈,原来这位老弟是干这个的!”王守仁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跟那位年轻人打趣道。

“哎,众位老哥都是自谦了,这行当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别的,只要勤勤恳恳的干活,没设么不好的嘛?”王守仁笑着说。

“哎呀!我刚刚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呢!”年轻人这么说道。

“不是有俗语嘛?‘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哎,这个读书考状元,咱们干自己的,做木匠的做木匠,扛大个的扛大个嘛!”王守仁这样说的。

“这么说,我们也能当状元?”张老汉这么问道。

“当然,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状元,不只是限制在读书做官。况且读圣贤之书,行败类之事的也是大有人在。”王守仁突然这样说。“所以说,不一定读书多的人就一定是对的,没读过书,甚至是目不识丁的人做的就是错的。”

“哊!你们听听,这是王大人在夸咱们呢?”中年人笑着说,很是高兴。

“哈哈,这不是在虚夸你们,事实就是如此的。”王守仁也笑着谦说到。“圣人还曾经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即便是有人读书不多,但是他并不一定不明事理,反而有些读了一辈子圣贤书的人却不明事理哩!”况且,年纪大的人经历的多,经验自然也多,有的人从事不同的行当,所以了解的方面也不同。比如说:可能老哥……”王守仁向那位木工中年人拱手到,“这位老哥是做木工的,虽然没有读过书,识字自然不如读过书的人,但是那些饱读圣贤之书的人也不会做木工活!”

此言一出,在旁众人皆得其乐。纷纷大笑起来,那位中年人听闻也是笑个不停,脸都有些涨红。

“哎呦,这么说,你小子还懂不少读书人也不知道的活计!”张老汉在一旁揶揄到。

王守仁继续侃侃而谈,“尽信书不如无书,读书自然不能死读。但是现在不少所谓的读书人都是‘十年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家事国事皆是不知的,这点自然是不如在场的众位了。”

“对啊!我们还知道祥瑞呢!”年轻人接口道,丝毫没有理会一旁老者的手肘。

“所以说,在场的众位,没有对于自己所在地行当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守仁最后好像还来了次总结性的发言。“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使方式,并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地位高低就说一个人如何。刚刚和众位交谈,我发觉诸位都是有想法,有学问的人。”

“什么,我可是豆大的字不是几个,我也算是有学问的?”那个年轻人再次发问。

“是啊,是啊!”一旁的人也有同样的问题。

“这是当然,这位老弟,你不是在江边码头扛大个吗?”王守仁这样问道,在得到确认之后,便又接口而回答众人的问题。

“要说读书识字,要说背诵圣人言行。老弟你自是不如。但是仅仅凭借此就可以成一个人没有学问嘛?自是不然。”王守仁旋即否定了自己的设问。

“如果一个人读书甚多,那么他确实有学问,但是一个人没有读过书,并不识得几个字而就断定一人没有学识,这却是大大的错误了。”王守仁继续解答自己提出的问题。“就说这位老弟。你既然是在码头扛大个,自然清楚明白的知道,怎么抗货船上的货物最省力,从货船上接过货物来怎么走最节省时间,怎么放下东西最为快捷。这样一来,你每天都可以比前一天多抗几件货物,就会多挣几件货物的钱。这人也不是一种学问吗?”

“哎!?这也算是一种学问?”年轻人明显没有转过弯来,似乎没有理解王守仁的话。

“这是当然,圣贤的书上自是没有讲授怎么肩扛货物的,但我们可不能说这个行当没有用。书上没写自然不能代表此时无用。那是书的问题,而不是人的问题。”王守仁这么说道,似乎越来越兴奋。

“哎!?你等等啊,我都有些迷糊了。”年轻人急忙说道。

“哎,那我打个比方吧。”王守仁笑道,看来也是对这个·脑筋有些慢得年轻人感到有趣。“假如你和一个读书人比读书,那么你自然不如他,但是如果你和他比到码头上扛大个,那自然事情他不如你了。一方面你不如他,另一方面他不如你,既然他算是有学问,那么你有几何呢?这么说小老弟,你可明白?”王守仁最后这样问。

“哦!原来是这样的。哎,王……老哥,你刚刚说的‘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是不是就是说的这个呢?”

“对!老弟你很有悟性,理解的很对。”王守仁夸赞说。那名年轻时一时间就涨红了连,旁边的人都奇虎起来。

“这就是你们从事的行当不同,算是术业不同,比不同的行当来决定一个人的地位,自然是没有道理的,所以说,你们也好,读书考取功名也好,只要在自己的行当里有‘专攻’那么他就是有学问之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