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的一路上我的拳头都捏的紧紧的,饶是刘江再笨,他也察觉出来我很不寻常。掰开我的手,他将临时挑中红绸撕下几片,小心翼翼的帮我包扎好,而后放置在膝盖上,“我不知道你到底怎么了,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她已经醒了,身子也比以前好多了。”

“刘江,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你可以认真回答我吗?”

马车一路颠簸,他的身子也跟着左右摇晃。但好在让我看见了他郑重的点头,“你问吧。”

我想要知道一个答案,想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铁石心肠,“如果你的祖母为了权谋下毒想要害死你娘,毒性蔓延到还未出生的你身上,害得你失去了娘亲,一辈子还不得不与药为伴,不知道何时才能清除余毒。你会……会恨你祖母吗?”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聪明如刘江,问题还没有问出口,他已经猜的七七八八了。所以他不敢轻易给出答案,也不清楚答案,最后只能选择沉默。

回到紫霄宫的时候,我沉默的守在小玉身边,亲手给她擦拭身子,也不让灵琯帮忙。因为我急需要一件事情来岔开我的思绪,不然我真的可能冲动的去找她报仇。

寒风拂面,惊醒的时候我正趴在床边。小玉的手指还被我握着,指尖的温度清晰可触。背后的目光迫使我回头,一身软甲卸下

佩剑的江腾单膝跪着,仰面看着我,眸光中满是祈求。

我只好转而坐到桌旁,倒了杯茶,揉了揉眼睛打着个哈欠问道:“已经三更天了吧,大内禁军统领什么时候学会翻窗了?”自从他帮了我那个忙之后,我已经答应他前事不予以任何追究了,我和他之间应当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了。但是眼下他这副模样分明是有事相求,“说吧,什么事?”

“皇上旧病复发了。”

杯子咔嘣一声碎在我的掌心,滚烫的茶水从指缝中流过,手上缠着的红绸也随之润湿了,疼痛竟然渐渐麻木了起来,“你该去找太医,宋崇明应该有办法救他。”

“皇上不让请太医,所以微臣才斗胆夜闯紫霄宫。”额头磕在地板上的闷响犹如敲击在我心头。

噬心散,阿爹口中无药可医的毒。他研究了许多年,最终也只是控制住毒性蔓延。我并非被直接下毒,所以这么多年来毒性已经清的差不多了。但是司马君然却是直接被下毒的,每月一次的折磨非要用药才能控制。

御书房内只留有几只灯盏勉强照亮书桌旁的一角,小秦子跪在纷乱的酒瓶中央,身子不住的颤抖,却又不敢上前。

我和江腾从窗口翻进去的时候只能借着微弱的光亮寻找司马君然,小心翼翼的越过酒坛子,这才看到屏风后面靠着柱子昏

倒的人。

江腾猛然一惊,急忙上前将他扶到**。我气得踹了小秦子一脚,将事先准备好的药包扔过去,“准备浴桶和热水,把药撒进去,要快。”

**的人早已经没有反应,唇瓣紫黑,不自主的颤动。右手紧紧的捂在心口处,拳头紧攥,眉宇之间还积聚着浓浓的痛苦之色。

越是靠近,越觉得有种锥心之痛一寸一寸的啃食着自己,慢慢的让我觉得呼吸不畅。江腾转身向我跪了下来,“公主殿下,皇上他……”

我一把抽出他腰间的佩剑,手腕上原先的伤疤再次被我隔开,“拿茶杯过来。”真是上辈子欠他的。

他惊得说不出话来,可还是机械性的取来茶杯,接了满满一杯鲜血。回头瞧着我,犹豫道:“这……”

“给他灌下去,暂时能缓解一下。”绑着手心的红绸如今被我死死的缠住手腕,这才勉强止血。

望着他在床榻旁折腾许久,也没能将血喂下去,我烦心的甩了他一巴掌,随即抢过茶杯冲他道:“掰开他的嘴。”

“啊?”本就束手无策的他此刻更是无从下手。

躺着的人是他主子,要死的人也是他主子。在出手冒犯和看着他死去之间犹豫了片刻,江腾毫不犹豫的伸手扶着他靠在肩头掰开了他的嘴巴。我小心翼翼的将血喂了进去,猛然抬起他的

下巴,迫使他咽下去。

更漏的声音滴滴答答敲击心头,我蜷缩在床榻边上,目光时不时的瞥向屏风后边那抹身影。浴桶里还冒着热气,小秦子也在瞪大眼睛看着,我却还是不放心,终究没有离去。

江腾早就去门外守着了,今夜的事情若是传来出去,又不知道会闹出多少风波,我们不能冒一点儿险。这一点司马君然该懂得,可是如今他却把自己折磨成这样,真想也给他一巴掌,掌掴他到清醒为止。

这样想着,我竟然笑了出来,最近大概是打人打上瘾了。

“公主殿下,皇上有反应了。”

我正打着盹,还没有入睡便被小秦子欢快的步子吵醒,抬眸瞥了她一眼,我挣扎这扶住床榻起来,“有反应就好,我先回去了。”

“敏敏……”

我和小秦子的步子均被这一声呢喃止住,小秦子的手已经畏畏缩缩的拉住我的袖子了,“公主殿下,皇上昏迷了还在叫你呢。”

捏了捏拳头,我拎起他太监服的领口,“我看他是装死吧,你确定他在叫我?”

“不……不确定了,殿下慢走。”小秦子急忙狗腿的改口,三步一鞠躬的将我送了出去。

冬夜漫漫,五更天之后依旧是漆黑一片,我循着来路潜回去,依旧翻窗进入寝殿,嘴角不由自主的划过一抹浅笑,可随即

又笑不出来了。

婚期将至,我却依旧没有办法从昀寿宫的密牢中救出奶娘,各种办法都想过,却不敢轻易去试。因为我们都心知肚明,太皇太后的防备一向是最牢固的,从逼我答应赐婚以来,她从未离开过昀寿宫,防守严密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坐在床边摸了摸小玉的额头,虽然她还未醒过来,但我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她都能听见,所以每晚都不遗余力的凑到她耳畔告诉她最近发生的事情。

松了口气,我握着她的手轻笑道,“小玉,咱们很快就能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