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轻萍骑着单车正要拐进巷子回家的时候,从巷子里冲出一个身影跑到了她单车前面,吓了她一跳,若非陆轻萍车技好,反应快,紧急刹住了车,不然非撞到人不可。陆轻萍心中恼怒,开口想数落这个冒失鬼几句,定睛一看,竟然是认识的。陆轻萍气恼的说道:“梦萍,你在做什么,怎么不看路呀?冒冒失失的……”

    梦萍鼓着嘴不耐烦的打断她:“你怎么才回来呀,等死我了!”不等陆轻萍说话,伸手握住陆轻萍单车的车头,说道:“为了感谢你上次救了我,我在红房子定了位子,请你吃饭。走吧。”见陆轻萍不说话,她吁了口气说道:“我听尓豪说过,你要和陆家划清界限,不想和陆家有什么纠葛,我对你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姐姐也不感冒,因此你和陆家是否有瓜葛我根本不关心,也不在意。不过你毕竟救了我,我也不是那种不知恩图报的人,所以想请你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我只是单纯的想谢谢你,没有,也不想有其它想法。”

    陆轻萍看到梦萍不容拒绝的模样,想了想,没有拒绝,掉转车头,让梦萍坐在后座上来到了红房子西餐厅。两人坐定,在等待上菜的时间,梦萍先是就那天陆轻萍救她的事向陆轻萍道谢,然后幸灾乐祸的说道:“哎,你知道吗,依萍和何书桓吵架了?”

    梦萍也不需要陆轻萍回应,恨恨的自顾说道:“你救我的那天,其实我是和那帮人去大上海玩,当然如果能顺便给依萍找点麻烦更好了。不过大上海是人家的主场,虽然我大骂了依萍一顿,但是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根本无所谓,我反而生了一肚子气。等我气得跑出去之后,没想到原本常在一起玩的那帮人竟然对我心怀不轨,幸好碰到了轻萍你,不然我还不定怎么样呢。”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那天晚上我比较倒霉,但是何书桓在知道我的遭遇之后,和依萍大吵了一架,然后何书桓就跑到绥远去了,他俩分手了。哈哈,看来老天都看不过眼,不让依萍一直顺风顺水下去了,终于‘收’了她。”

    陆轻萍看到梦萍这个看到依萍倒霉就高兴的样子,不知道的好像她似乎和依萍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哭笑不得的摇摇头,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随口问道:“你和依萍之间到底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让你就这么厌恶她?至于的吗?”

    “当然,看到她倒霉,我就开心。”梦萍不假思索的说道。“哎呀,你不知道,依萍这个人,真的是很讨厌。原本她和佩姨住在福煦路的时候,她就整天找我妈的麻烦,和我妈吵架。后来她和佩姨被爸爸赶了出去,每次她来家里,都一副我们大家都欠她的嘴脸,而且看我们的眼神中带着刀子,每次她过来,都弄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到后来,她更过分了,明明是她惹怒了爸爸,挨了鞭子,但是却把我们都恨上了,扬言要报复不说,竟然还宣扬要‘笑着看我们哭’。之后,她就付诸了行动:原本何书桓是如萍的男朋友,结果被她抢去了;然后妈妈和尔杰就出了事;再后来哥哥的女朋友方瑜出了国,哥哥娶了可云这个疯子。以至于弄得现在家根本不像家,爸爸整日躲在书房里,尓豪和如萍除了晚上回来睡觉,白天基本不在家,都不爱回来。依萍果然说到做到,她如意了。你说,我怎能不恨她?”

    很多事明明是陆轻萍做的,但是却被梦萍归咎到依萍身上,让依萍为她背了“黑锅”,陆轻萍有些心虚低下头,端起手边的装满水的杯子,轻啜着,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梦萍没有看出陆轻萍的尴尬,笑道:“不过现在何书桓看穿了她的真面目,不要她了,看她还怎么得瑟!如萍去了绥远,原本被她抢去的人也该还回来了,到时,有她哭的……”

    对于如萍会追何书桓到绥远陆轻萍并不意外,但是想起昨天坐火车也去了绥远的依萍,陆轻萍忽然想起,若是如萍早到一步,那么依萍……想到此,她忍不住问道:“如萍去了绥远,她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下午,杜飞陪她一起去的。”梦萍叹道:“一知道何书桓去了绥远,如萍早就想追去了,但是外面那么乱,爸爸根本不同意,最后还是如萍坚持,而且又有杜飞陪着,爸爸这才松口。爸爸一答应,如萍就买了票,就是昨天早上最早的那班赶往绥远的火车。”

    陆轻萍听了梦萍的话之后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好吗,和依萍同一班火车,只是不知道两人会不会碰上?就算在火车上没有相遇,那么到了目的地终究还是会相遇的,只是不知道两人之中又会是谁先找到何书桓?不知道会不会在绥远上演一出姊妹争夫的好戏?……陆轻萍轻叹一口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都和她无关,她在这瞎操什么心,微不可察的摇摇头,收回了飘远的思绪。

    说话间,点的饭菜送了上来,陆轻萍和梦萍不在说话,专心吃饭。用完最后的甜点,等梦萍把帐结了之后,两人走出餐厅。梦萍犹豫了一下,说道:“爸爸知道你救我的事情,这次我请你吃饭,他也知道,他说,说你要是有时间让你回去看看。”梦萍低着头,脚尖在地上划来划去,“飞快的说道:“反正话我已经捎到了,去不去在你。”说完,不等陆轻萍回答,她先跑了。

    看着梦萍因为心虚而落跑的身影,陆轻萍想到刚才她请自己吃饭时说的话忍不住轻笑出声,摇了一下头转身骑车回家。进了巷子口,陆轻萍就看到韩妈站在那里向外张望。韩妈看到陆轻萍,赶紧迎了上来,陆轻萍下了车子,不等她开口,韩妈先一步笑道:“表姑娘可算是回来了,我都在这等你老半天了。”

    家里早晨陆轻萍一离开的时候一切正常,没什么异样,而且看韩妈的表现,应该不是坏事,她一面推着单车往家走,一面好奇的问道:“韩妈,家里发生了什么事,需要让你到外面等我?”

    韩妈笑得合不拢嘴,喜滋滋的说道:“大姑娘和金七爷和好了,而且和金七爷的婚事定了下来。表姑娘,你是没看到呀,金七爷还真是……”韩妈停了一下,想了一会才说道:“浪漫,对,就是你们所说的那个浪漫。金七爷为了大姑娘,可是煞费苦心,咱们家中的葡萄架上被金七爷扎满了盛开的百合花,这份心思让老婆子我都感动不已,难怪大姑娘都顾不得和金七爷生气了……

    在韩妈的述说中陆轻萍回到了家,进了院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架开满白色百合花的葡萄架,在灿烂的阳光下,灿烂的绿和耀眼的白是那么的华丽炫目,碧玉流动,银光轻舞,一切美得象一个梦,彷佛一碰就会碎。

    宋世卿一脸喜色的从正房走出来,看到陆轻萍,笑道:“轻萍你回来了,正好。快,快进屋,我和你舅妈正在商量金七爷和清秋的大事呢,你跟着帮着参谋参谋。”

    冷清秋和金燕西的婚事成了家里的大事,因为金燕西心急将冷清秋娶回家,婚期定的很急,一个月内就把人接到金家去,虽然金燕西说了,一切都由他家代办,不需要冷家操心,但是话是这么说,其实婚礼中有很多琐事,所以家里上下除了冷清秋这个准新娘比较闲之外,其他人都很忙乱。

    这日陆轻萍忙里偷闲,去福利院接尔杰,然后带他来到了郊外的女子监狱门口。其实在密斯脱唐把王雪琴的保释证明送来之后,她就可以把王雪琴接出来了,但是当时密斯脱唐觉得陆轻萍如果不想以后和王雪琴再有什么纠缠,就应该好事做到底,在救她出来,让她和尔杰母子团圆后,应该想办法安顿好他们母子,不然恐怕最后反而落得一身不是。陆轻萍琢磨了一下密斯脱唐的话,觉得她言之有理,以王雪琴的德行,这种事她还是真做得出来。本来陆轻萍是打算给王雪琴一笔钱的,不过后来想到“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正好她正为安慧里的房子而发愁呢,于是她将那所房子转到了王雪琴的名下,这下王雪琴和尔杰连住处和收入都解决了。

    陆轻萍牵着尔杰的手站在上海郊外的女子监狱门口,尔杰踮着脚,伸长脖子努力的望着监狱紧紧关闭的大门,仿佛这样做就能透过厚厚的铁门看到里面似的。“咣当”一声,监狱大门上面的一个一个人多高的小门被打开,最先走出一名女狱警,跟在她身后走出一名蓬头垢面,头发半白的老妇,正是王雪琴。那名女狱警将人领到陆轻萍跟前,将身后的王雪琴往前一推,说道:“喏,人在这里了。”

    王雪琴被推了一个踉跄,往前走了几步,这才站稳。陆轻萍赶紧向女狱警道谢,并且掏出两块银元递了过去。女狱警接过银元,在手里颠了颠,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回去,“咣当”一声,刚才打开的小门又紧紧的关上了。

    原本的王雪琴虽然是四个孩子的母亲,年纪只比傅文佩小了几岁,但是保养的很好,和傅文佩站在一起明显是两代人,站出去说是如萍的姐姐都有人信,不过这会眼前的她,苍老憔悴的看上去比傅文佩还要大上几岁。陆轻萍打量了王雪琴一番,虽然她费力费心把人救了出来,但是此刻王雪琴在眼前,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笑了一下,将手边的尔杰推了出去:“尔杰,你不是嚷着要见妈妈马,这会妈妈就在眼前,你还不过去。”

    尔杰看着眼前的王雪琴,似乎和记忆中母亲的样子不太一样,迟疑了一下,蠕动着嘴唇没有喊出声,身子缩了一下,反而躲在了陆轻萍的身后探出脑袋打量着王雪琴。王雪琴看了看尔杰,目光落到陆轻萍的身上,伸手捋了一下鬓边的乱发,凄凉的笑道:“我王雪琴养了四个儿女,就算两个小的不中用,但是大的那两个,一个已经工作,一个也上了大学,却一个也指望不上,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你把我救了出来。你为什么要救我?”

    “当年如果没有你,或许陆轻萍就没办法来到这个世界。不管当初你的所作所为是好意还是恶意,那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性命,所以终究要承你这份情,这就是我救你的缘由。”陆轻萍伸手牵住尔杰的手,对王雪琴转了一下头,说道:“走吧,去你们的住处。”说完,也不理会王雪琴,自顾拉着尔杰走了。

    陆轻萍带着王雪琴和尔杰坐车来到安慧里的房子处,到了大门口下车,她走在前面,王雪琴拉着尔杰跟在身后。站在院子里,陆轻萍指着房子说道:“这所房子我已经让人整修过了,隔成了一个个小房间,家俱也配好了,等你入住之后就可以对外出租。一楼左侧靠近门口的房间我让人隔成了个套间,麻雀虽小,五脏齐全,里面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是为你和尔杰准备的屋子。”边说边从手袋里拿出房子的房契,递给王雪琴,“这是这所房子的房契,我已经将它转到你的名下,这是我为你和尔杰准备的落脚之地,也是你们今后的生计所在。”最后又掏出两百块钱递了过去,“当年的情分让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了。你在上海不是没有其他亲人可以依靠,所以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为止,今后你自求多福吧。”

    王雪琴听懂了陆轻萍的言外之意,伸手接过陆轻萍递过来的房契和钱,叹了一口气,神色郑重的说道:“我王雪琴是个识时务,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我落魄至此,枕边人无法依靠,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想不起我这个母亲,只有你帮了我们母子。我不是不知道好歹,你放心,我今后一定会识趣的不去打扰你。”

    “这样最好。”陆轻萍见王雪琴很是识相,笑着点点头。“希望你说话算话。我走了。”说完迈步向外走。王雪琴心绪复杂的看着陆轻萍离开的身影,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钱和房契,又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房子,对陆轻萍的背影说声谢谢。听到身后王雪琴的道谢声,陆轻萍的脚步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脚步顿了一下,继续向前。

    离开安慧里,陆轻萍去南京路的金店取她定做的贺礼,拿到东西后,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又去了她开在延安路的成衣店。推开店门,陆轻萍看到密斯脱唐抱着一杯珍珠奶茶坐在店中,惊讶的问道:“密斯脱唐,你怎么在这里?”

    “好巧。”密斯脱唐看到陆轻萍也很意外,举起手中的奶茶对陆轻萍示意道:“我逛街逛累了,走到这里就进来歇歇脚。你不怪我把你的店当茶座吧?”

    陆轻萍笑着摇摇头,要了一杯鸳鸯奶茶坐到密斯唐的身边。密斯脱唐看到陆轻萍放到椅子边上的袋子上的金店的标识,好奇的问道:“这是什么?你买的首饰?”拿起袋子,举到陆轻萍眼前,询问:“我能不能看看?”见陆轻萍点头应允,她将里面的首饰盒打开,露出了里面黄澄澄的龙凤金镯,拿在手中,仔细看了一番,面上露出嫌弃之色,“我还当你买了什么好东西呢,你的眼光什么时候退步到这个地步了,除了有点分量之外,还有什么呀,你看街上还有谁肯戴这个呀,丑死了!”

    陆轻萍一把从密斯脱唐手中把镯子夺过来,放到盒子里收好,说道:“不懂你瞎说。这是送给我表妹的添妆礼,要的就是这个实惠。若是直接送钱未免太过直白,而且给多了对方别扭,给少了我心里又过意不去,这其中的分寸不好拿捏。这东西寓意吉祥,作为贺礼绝对不会出错,最重要的它是金子作的,保值不说,而且紧急的时候还可以当钱用,比那些价钱高却花里胡哨,卖的是工艺,但是实际价值却没多少的东西强多了。”

    密斯脱唐用手指着装着金饰的袋子说道:“那你也不用买这么多吧,总共就两只胳膊,一手一对还不够,你竟然买了这么多,我看这镯子每副少说有三两,这要是每个胳膊戴上三只,这胳膊得坠成什么样,还抬得起来吗?”

    “当然不是送一个人的。”陆轻萍斜了密斯脱唐一眼,眼中透出“你怎么这么笨,脑子不转个”的意思,“其中两对是给清秋的,还有一对是给曼帧的。曼帧是我姨妈家的孩子,她也要结婚了,我这个做表姐的少不得要表示一下。”

    密斯脱唐咬着吸管半晌不语,低头使劲吸了两下,这才抬头说道:“你表妹清秋是不是要嫁到金家去,嫁给金燕西?那个……那个,其实……其实原本圈子里都传金燕西和白雄起的妹妹白秀珠是一对,恐怕金家这次办婚礼下请柬的时候,有不少人家还以为是白秀珠和金燕西结婚呢。虽然现在思想开放,男女交往自由,但是你知道的,老一辈的思想不是那么好转变过来的,而且你表妹以前也从来没有在圈子中露过面,就这么突兀的冒了出来,到时在外交际应酬的时候恐怕会因此被为难。还有,你表妹的家庭背景……”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麻雀变凤凰看似风光,但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从一个阶层到另一个阶层,不可能是马上就会被接受的。”陆轻萍苦笑一下,打断密斯脱唐:“但是我明白没有用,还要清秋明白才行。她现在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根本听不进去一个‘不’字。如今清秋为了爱情真是什么都不顾了,她觉得只要有爱情就没什么困难不可以克服的。”

    陆轻萍何尝不明白密斯脱唐所说,事实上冷清秋面对的问题还不只这个,除了金燕西的问题之外,还有金家复杂的环境她需要适应。冷家只有冷太太、宋世卿、加上她还有冷清秋一共四口人,人口简单,环境单纯,但是金家公婆、叔伯、妯娌、佣人……错综复杂,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心思,想要融入其中,绝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旁边还有一个老公的旧情人白秀珠虎视眈眈;陆轻萍觉得就算金铨一直在位,不出事,冷清秋嫁入金家的日子也绝不好过,她一直呆在学校的象牙塔里,想法太天真,抱着“有情饮水饱”的想法,觉得只要有爱情,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情都能克服。

    密斯脱唐将已经喝光奶茶的杯子捏瘪,对着一旁的垃圾桶丢下,因为和陆轻萍的交情,由衷的给出建议:“反正你让你表妹小心一点,多加注意吧。还有,白秀珠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你表妹‘抢’了她的‘未婚夫’,以她的性子恐怕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其实我觉得你表妹完全不用这么急着结婚,可以先订婚,定下名分之后,至少适应一年再结婚也不迟。”

    陆轻萍笑笑说道:“这可不是我说的算的。密斯脱唐,我只是清秋的表姐,而且清秋虽然父亲已经过世,但是她母亲还在,而且她舅舅也在,你觉得这是我能做主的吗?”宋世卿从知道金燕西对冷清秋有意的那一刻,就恨不得把冷清秋打包送给金燕西,如今金燕西和冷清秋定下婚事,谁要是敢破坏,他绝对能和这人拼命!金燕西在追求冷清秋的这段日子的表现,不仅打动了冷清秋的放心,也赢得了冷太太的赞赏。冷太太的思想还是老派思想,认为女孩子的最终归宿就是嫁人。金燕西生的英俊潇洒,家世出众,对冷清秋又是痴心一片,是难得的乘龙快婿,虽然冷清秋条件不错,但是像金燕西这样的男子对冷家来说,还是属于可遇不可求的,在加上宋世卿的鼓动,冷清秋自己也愿意,所以冷太太对女儿这会嫁人也就没什么异议了。三票对一票,而且陆轻萍还是个小辈,和冷清秋又不过是表亲,她拿什么拦?

    送走密斯脱唐,陆轻萍查完成衣店的帐,拎着东西回家。到了落霞里,她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去了顾家。到了顾家,陆轻萍站在大门口喊了两声,曼帧从屋里迎了出来。来到堂屋,陆轻萍在厅堂的方桌前坐下,左右看了一下,问道:“今天没去上班?只有你一个人在家?”

    曼帧端了一杯水放到陆轻萍面前,在她对面坐下,说道:“杰民他们上学去了。奶奶和妈妈跟祝鸿才去买结婚用品去了,我原本也是要跟着去的,只是后来有点不舒服,就留在了家里。”

    陆轻萍闻言打量了曼帧一番,见曼帧面色红润,气色很好,看不出哪里有什么不适来,不过她聪明的没有动问曼帧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就算弄明白对方是真的身体不适,或者是不愿意和祝鸿才一起出门装病又能怎么样呢?陆轻萍从包里掏出装着龙凤金镯的首饰盒放到桌上,推到曼帧面前:“这是我送你的结婚贺礼,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挑的,别嫌弃。”

    曼帧打开首饰盒,将里面的镯子拿起戴到手上,端详了一会儿,摘下后放回盒子里,神色淡淡的说道:“挺好看的,我很喜欢。”

    看曼帧谈及自己的婚事脸上不见一点喜色,一副不上心的模样,陆轻萍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你愿意不愿意,这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既然你已经选择了这条路,那么不管前面是好是坏你都只能走下去。往好处想,虽然祝鸿才有着诸多的不好,但是至少目前他对你是真心的,他不仅帮你家买了房子,又拿钱出来帮你养家,供养弟弟妹妹,而且为了你,我听说他还专门回乡下和他原来的老婆离了婚……我知道你不是心甘情愿嫁给祝鸿才的,但是既然已经决定嫁了,那么就努力把日子往好处过,好好和祝鸿才一起过日子吧。”

    见曼帧只是低头不语,陆轻萍长叹一声,摇摇头,没说什么,起身离开。走出顾家,被陆轻萍要求安心补充能源的系统跳了出来,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劝曼帧逃婚呢,没想到你竟然劝她和祝鸿才好好过日子,你在想什么?曼帧根本不喜欢祝鸿才,而且祝鸿才这个人也不靠谱,别看他现在表现的对曼帧一往情深似的,实际上是个薄情的人,等他腻了曼帧之后还不定在外面怎么沾花惹草,花天酒地呢。曼帧嫁给他根本不幸福,你还让曼帧和祝鸿才好好过日子,这不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不会说话你就给我闭嘴!”听了系统的话,陆轻萍气恼的说道:“我把她往火坑里推?拜托,推她入火坑的是顾家人好不好?我劝她逃婚,也要她肯才行呀!曼帧虽然一开始不愿意,但是最后她不也同意了嘛,就算是火坑,也是她自己跳下去的好不好?如今箭在弦上,哪里还有她反悔的余地?既然和祝鸿才结婚势在必行,不能反悔,那么我再劝她离开,说那些不着边际的空话还有什么用,只能劝她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了,不然,你让我怎么说?”

    系统被陆轻萍一番抢白说得无话可说,陆轻萍转过小巷,来到家门口,进了院,看到扎在葡萄架上百合花,想到冷清秋和金燕西,叹道:“其实就算结婚的时候彼此相爱又如何,最后也未必幸福。反倒不如曼帧这样,不喜欢祝鸿才,所以不管祝鸿才在婚后怎么样,她都无所谓,因为不曾用心,所以也不会伤心。”

    “谬论!”系统不赞同陆轻萍的话,立刻出言反驳。陆轻萍举起一只手,说道:“停!我现在没工夫听你长篇大论讲述‘爱情的作用’,这方面你就算知道的太多,也是理论,哪怕听起来头头是道也没有我自己切身体会来得深刻。我不需要你来帮我上课,如果我想知道,我大可以去找浩然来个真实体验,所以请你保持沉默。”

    陆轻萍一面在心里和系统说话,一面迈步进屋。在接下来冷清秋结婚之前的日子,她和宋世卿,连带家里的几名佣人都被指使的团团转,忙得不得了。刚开始陆轻萍没发觉,后来发现冷清秋的妆奁有些不对,多了不少衣料首饰。一开始,陆轻萍以为是金燕西私下里拿钱出来给冷太太,让她置办,作为补贴冷清秋的,但是陆轻萍发现这钱数额不小,就算金燕西大方,他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在陆轻萍拐弯抹角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原来冷太太将当初她还的那一万块钱的黄金拿出来给冷清秋置办嫁妆了。

    因为婚期定的急,金燕西知道冷家家境平常,所以早就和冷太太这边说好了,所有的东西都由金家代办,不需要冷家准备,所以一开始冷太太只是简单地准备了几个箱和桶及盆之类的东西,怎么这会反而把自己后半辈子的傍身钱拿出来,大肆为冷清秋操办起来嫁妆来了呢?

    陆轻萍不明缘由,其实这事和祝鸿才有点关系。祝鸿才也是个趋炎附势的,在知道冷清秋和总理家的儿子定下婚事,而且冷家和顾家又有亲戚关系,哪有不巴上来的道理。祝鸿才过来的时候说话免不了说到他和曼帧的婚事上,他又是个虚荣的,自然要大肆吹嘘他为顾家所做的一切。

    宋世卿听祝鸿才说聘礼和曼帧的妆奁全都由他一力承办,对冷太太慨叹,顾家这哪里是嫁女儿,分明是“卖”女儿。宋世卿说者无意,但是冷太太听者有心,在金道之来家里商量婚事中的诸多事宜的时候,旁敲侧击的从她口中得知金燕西上面的三个哥哥娶的都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她们嫁入金家的时候,娘家都给置办了厚厚的妆奁。而金燕西也曾经跑过来对冷太太说,他私下里有一笔款子,让冷太太拿去给冷清秋置办点东西。虽然金燕西这话可能只是补贴冷清秋,想着让她脸面上好看,并没有其它的意思,但是前面有宋世卿的话,冷太太吃心了。因为陆轻萍的缘故,冷家的开销省下不少,冷太太想了好几天,算计了一下,最终她决定把家里藏着的陆轻萍还回的一万块的黄金拿出来,置办些东西,放到金家给冷清秋置办的妆奁里。

    虽然陆轻萍不明白冷太太怎么想起拿钱出来给冷清秋置办嫁妆,但是她觉得这对冷清秋来说是好事。是的,金燕西是说所有的一切都又金家置办,不需要冷家操心,但是金家并不是只有冷清秋一个儿媳,前面还娶了三个儿媳呢,再说,金家上上下下还有那么多的仆人,虽然不至于人人一双富贵眼,势力心,但是总会有那么几颗“老鼠屎”。如果冷家真的什么都不置备,冷清秋就这么带着金家置办的东西嫁进去,少不了会有人看低她。

    在古代,嫁妆是一个女子在婆家的底气,虽然现在是民国了,但是金家表面上行的是新式作风,实际上很多事情上还都是老派思想。况且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手里有钱没钱,心态是不一样的,因此陆轻萍觉得冷太太的这一步棋走的很对。

    冷清秋嫁入金家之后,到了一个新环境难免感觉陌生,无所适从,为了让她更好,更快的融入金家,陆轻萍向冷太太提议,让阿娣陪冷清秋嫁入金家,等冷清秋熟悉金家生活后,再让阿娣回来。冷太太想到冷清秋到了金家,处在一个生疏的环境,周边大都是不认识的人,如果身边有个熟悉的人,就算不能做什么,至少还能陪她说说话,终究是好的,半推半就的答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