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中午了,我们也吃起中饭来,还想让老太太吃点儿卤蛋之类的补充下营养,可她胃口也不好,吃了一个就摇头再吃不下东西了,只是絮叨的问我们外面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也不再遮掩的向老太太形容了一下外面那些其实是吃人的怪物,是丧尸,她像听天书一样痴痴的听我们说完,然后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懂,不过是什么都一样,以前抗战时期,我们一家子逃难,到处都有那乱军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枪,跟着爹妈颠沛流离时也见过那尸横遍野的场面,和现在不是一样么,难道又打仗了?你们也在逃难?”得,看来是说也是白说,和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说什么丧尸,本来就不靠谱,所以我连忙附和着说:“对对,我们就是在逃难,不小心跑到您家了。”老太太这才满意的笑了,让我们安心在这里住下。

待我们吃完,小叶把老太太扶到卧室躺在**,她拉住小叶的手,爱怜的看着她,又继续唠起了她年轻时的故事。人就是这样,越到老,越记不清眼前的事,反而能清晰回忆起很久以前的事,小叶倒听的津津有味,不时附和着什么。我和涛子趁着有空,把早上匆忙带过来的来的东西重新分类整理,把肉类切成片或小块,洒上一些盐放在阳台上风干,蔬菜淋上一层水和食用油密封在袋子里,这样多少能增加保质期,把袋装零食比如薯片之类的倒出来,毕竟一个鼓囊囊的薯片袋,里面70%都是空气,何必让这它占地方呢。

然后用小叶的脚踏式充电器,和涛子轮番踩了半天才把手机和IPAD都充好电,脚踏式充电器的充电能力很有限,不过在这种条件下,有这种自发性能源还是很救急的。衣服类刚才走的匆忙都是胡乱塞进包里的,现在翻出来仔细叠好节约空间,带的并不多,我的都是比较轻便的夏装,毕竟现在才五月,暂时还不用考虑冬天的事,给涛子拿的都是老爸的衣服,有薄有厚合不合适的先凑活穿吧,至于小叶那些狠着心扔了半天却还有两大包的衣服,一会儿等她出来再劝她舍弃一些吧。我明白,躲在小区总归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一直没有救援来,如果世界永远就是这个样子下去,那总有吃光喝光的时候,总有闯出去寻找新天地的时候,所以要时刻为这一刻,提前做好准备。

刚刚把衣物叠好,小叶就哭丧着脸儿从老太太的卧室跑了出来,焦急喊着我和涛子:“你们快来,奶奶又晕过去了!”我们急忙过去一看,老太太又昏迷了,枕边一片狼藉,估计是把刚刚吃的东西全呕了出来,我急忙去掐老太太的人中,却丝毫没有用,她的呼吸又变的像刚见到那样,深深的嘶鸣倒气,摸了摸心跳速度很快,我一时也乱了分寸,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抱有一线希望的把最后的几瓶胰岛素倒进老太太嘴里,小叶紧紧握着老太太的手,不住轻轻的呼唤着奶奶。

一阵乱折腾下,老太太终于又苏醒过来,不过精神又比先前萎靡了许多,眼窝塌陷,目光混浊,身体冰凉。她轻轻撇头看着我们笑了笑,似乎是用尽力气般的缓缓说道:“孩子们,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体,早就不行了,看来今天算走到头儿了,可惜,没能见老伴儿最后一面啊.不过,能有你们几个好孩子送我最后一程,也知足了,希望你们能一直平平安安的.”

坐在床边的小叶早已哭的不像样子,老太太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很费力的从枕头下掏出一个玉镯子,递给小叶说:“我们老家有规矩,老人要传给女儿或媳妇一只镯子,这镯子我家已经传了好多代,我看我那媳妇儿根本也不认我这个妈,就没给她,想等孙女大了直接给她,可惜.我都好多年没见到她了,哎,看见你,倒像是看见了她,别提多亲了,这镯子就送给你,这也是我们俩的缘分啊.”小叶哭的泣不成声,推让着说:“奶奶,您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要把它亲手给您孙女啊.我不能要,呜.”老太太又一次笑了,摇了摇头:“没有以后了,外面兵荒马乱的,每次一打仗老百姓就遭殃,别看我老,可不糊涂,我知道,老伴儿.肯定是先我一步走了,哎,不知道我的孙女她是不是也.”没等说完,老太太又剧烈的咳嗽起来,接着又呕吐不止,因为胃里已经没有可吐的东西了,最后竟吐了血,随即再次昏迷了过去。这次,任由我再怎么折腾也没有了起色,我只得缓缓起身,傻在床边,小叶紧紧把玉镯握在胸口,哭个不停,涛子也在卧室门口不停来回转着,却也一无所措。

天色,渐渐黄昏,老太太的呼吸间隔,越来越慢,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人,一步一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以前的我,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总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能够离开这个肮脏腐朽的世界,飞升到崇高纯洁的天堂,多幸福。所以在偶尔参加长辈的葬礼时,我从来不哭,看着别人哭的死去活来,痛不欲生时,我还很费解的想:“你们那么难过干吗,死,是去享福了,难道不该笑着为他祝福,为他庆贺么?”那时的我甚至觉得,就算是爹妈去世了,我也会笑着为他们送别,不是冷血无情,而就是认为死并不可怕,而是美好。

可我今天才明白,为死者而哭,而痛苦,不是为死后去处而操心,而是为了生前那份日日相守的牵绊感,那种从此不能再日日相守的孤独感。我以前参加的全是没什么接触的人的葬礼,所以才能那么释然,而如果是与我有牵绊,有交集的人,就好比生我养我,陪伴我长大,为了我辛辛苦苦,付出一切的父母,当他们有一天忽然离去,我还能笑的出来么?我将会多么的孤单无依?是,我们曾叛逆过,反感过,想要逃离过他们,那还不是因为他们在我们生命中所占的分量太多太重了,让我们自私的以为该有一点自己的自由空间,可失去他们时,那心中的分量一瞬间被掏空以后,我们将会多么无依无靠。

老太太与我们仅仅相识了几小时,如果在正常的世界里,漫长的人生中,几个小时的相处也许不会留下丝毫的印象,但在这样一个根本不知道有没有明天的世界里,这几小时的相依为命,让我们彼此珍惜,彼此牵连起来,有一句歌词这样唱:“把每天,当作是末日来相爱。”就是这样,在末日里,该把每一个幸存者,都当做了亲人一样相亲相爱,无依无靠的我们,可能已经失去了各自的亲人,那么,我们就是彼此的亲人,不是么?

这个刚刚相认的亲人,竟转瞬间就要离我们而去,心里,真的好痛,终于在夜幕即将降临之际,老太太停止最后一丝呼吸,我依稀能看到她的嘴角还是泛着笑意,是啊,也许她看到了天国中老伴儿的迎接吧,呵,那我还是固执己见的不许哭,要笑着为她祝福。

最后,小叶含着眼泪收拾干净了老太太的房间,轻轻退出来,我锁住房门,然后和涛子拖来许多桌椅牢牢堵死门口,安息吧奶奶,这样就算有丧尸能进来,也绝不会闯进去玷污您的遗体,我保证。

晚饭我们谁都没心思吃,整个屋子里弥漫着悲伤的气氛,我们围坐在一起,都沉默不语,小叶把玉镯带在了手上,轻轻在手里摩挲着,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毕竟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为了逃离这尴尬,我起身走到阳台边,夕阳的最后的一线余辉还挣扎着不肯消失在天边,看看楼下,还是只有那些老弱丧尸在围栏前不死心的含糊怪叫着,那被困在灌木丛里的小丧尸却不见了,往远处看更没有看到一个壮年丧尸的影子,这让我多少有些不安,看看周围的楼里,竟有很少的几间房里还有烛光闪烁,光影一突一突的摇曳着,看来除了我们还是有一些幸存者的,就是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怎么样。我把涛子招呼过来,指点着有亮光的地方,他也很高兴,至少这表明在这种世界里,人类也能够坚强活下去的,那么,我们的父母,小柔,也许都还幸存,不是么!

涛子忽然满眼热切的看着我说:“大海,去找我们的父母吧!也许他们都没事!”一句话让我陷入了沉思,这个想法,也一直徘徊在我的心中,尤其今天送别了老太太,让我格外惦念父母,这幸存者点起的点点希望之光,更让我迫不及待的想找寻也许还活着的亲人,但这谈何容易,就算我们两个大小伙子一路砍杀都未必能走的了多远,何况现在还有小叶。

小叶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声,也走了过来,知道了我们的想法后,轻叹一声:“我.其实也想看到爸爸平安无事的样子,我支持你们的想法!要是能开着爸爸的车走,就好了。”是啊,有辆车的话,那安全系数和行动效率就能大大提高,楼下倒是有好多车,也有几辆大敞着车门,但不知道有没有钥匙,万一冒险下去,无功而返,那危险可就太大了!

等等,钥匙.?对了!我不是捡了一把车钥匙么?过这么久差点儿给忘了,我赶紧从兜里摸出车钥匙一看,还是辆宝马的钥匙,没想到我们这种万年小丝,也有幸摸到能摸到宝马的钥匙啊,涛子兴奋的一把抢过去流着口水看了看,按了一下按钮,忽然就在不远处啾啾的响了一声,把我们吓一激灵,顺着响声看过去,大概三个单元外的一个停车位里,一辆车的车灯闪烁了几下,我们不敢相信的又按了一下,没错,就是那辆!我们激动的差点儿没蹦起来,天助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