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不大,大概只有三十平米,在门口,赫然倒着几副骨架,非常干净的骨架,干净的就像生物教室里的标本,再望里看,角落的地上依稀还有两个人形,身上毛绒绒的覆盖着一层东西。竟是老鼠!密密麻麻的得有上百只老鼠!正在疯狂啃食着尸骨!我拼命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浑身上下麻的不行,眼睛死看着老黑,希望他能想出解决的办法,这么多老鼠,一旦被惊动涌出来,我们绝对难逃一死,越是大的东西,就越怕小的敌人,这话真的一点儿不假啊,我们面对丧尸,还可以勇敢的战斗,而面对这些东西,想战斗都不知从何下手。老鼠为什么会杀人?难道它们吃了丧尸的肉,也被感染了?

我的脑中轰然一乱,似乎一下看到所有的食物链,全被病毒侵袭,更加理解了病毒为什么可以传播的那么快,因为感染者不一定非是人类,城市里常见的动物有老鼠,猫狗,鸟类,这些动物行动范围很广,且无孔不入,比如一只食腐的乌鸦吃到一个丧尸的肉被感染,然后在鸟类间攻击传染,最后死在远处后又被流浪猫狗吃掉,结果猫狗也被传染,进而攻击人类,就这么人-鸟-猫狗-人的无限循环接力下去,才使病毒可以无障碍的广泛传播。

这个宏大的传播图让我只觉头晕目眩,似乎天地间已经没有了人类的容身之处,忽然,通道那边的老吴看我们都呆住不动,疑惑的压低嗓子问了一声:“老黑,出什么事了!”这一嗓子不要紧,虽然压着声音,但音量也足够让老鼠们发现了,我猛然回过神来,眼看着老鼠们突然停止了进食,齐刷刷的支起耳朵朝门外扭过头,发现了我!我惊恐万分,慌乱的抬枪便射,子弹轰进老鼠堆里炸出片片血花,这更让老鼠一下炸了窝,蜂拥着向门外扑来。

说时迟那时快,忽然一阵粉雾阻住了门口,原来老黑抄起了边上的灭火器,对着门一阵狂喷,然后猛的关上了门,有几只被门镗出来的老鼠,都被喷的晕头转向,被老黑一脚一个狠狠踩烂。除了第一间休息室的门是铁皮的,其余两间都是那种打开后会自己慢慢关闭的撞锁木门,很单薄,老鼠之所以能冲进去大概是因为站岗的人被袭击后,想逃回屋里却引鼠入室,还没来得及关上门就被活活咬死,随后鼠群变顶着门涌了进去,然后门自己关上把鼠群反锁在里面,它们乐得享受美餐所以也没急着出来,但发现了我们这些新鲜的后,它们肯定不会再吃那些残羹剩饭了。

老黑这一喷多少为我们拖延了点儿时间,只听两间屋子的门内很快传来杂乱锋利的划刻声,第三间屋子里也有老鼠!看来它们是打算咬破木门冲出来!老黑大声冲老吴喊道:“快把隔离门打开出去!”老吴还不知道这边出了什么事,可听到老黑吼的都变了声,心有不妙的急忙爬上月台掏出钥匙费力的把一扇隔离门拉开一道过人的缝,和小叶一起把涛子抬了出去,这时门的下侧已经被嗑的犬牙交错,有几只老鼠已经开始不顾疼痛的往外钻了,任凭木刺把身上的肉划烂。

老黑扔给我一个灭火器,自己也又抄起一瓶,跳下铁轨拉着我掉头就往隔离门跑,没跑几步就听到身后吱吱声大作,越来越多的老鼠追了出来,我们用灭火器喷出一道粉墙且战且退,终于退到门旁,老黑抓住我腰部往上一举,我顺势一跃翻上站台,赶忙回身去拉老黑的手,可有几只老鼠已经突破减弱了的粉墙,咬在了老黑的腿上,我用尽力气猛的把老黑拽了上来,老吴赶忙上来和我一起踩死了还咬着老黑腿部的几只老鼠。站台和铁轨之间有一米左右的高度差,老鼠应该是上不来的,我正这样想着,却看见老鼠们簇拥在一起,堆出一座小山形状,慢慢的垫高逼近站台,我擦,连老鼠也进化出智慧了么!我赶紧用灭火器喷着鼠山延缓着它们的速度,老吴用力的把隔离门关严了。

看着老鼠们在隔离门外仍不肯罢休的嗑着强化玻璃,我只感觉神经依然紧绷,还无法从这噩梦中挣脱,对了,老黑的伤!我赶忙蹲下轻轻挽起他的裤腿,只见小腿被老鼠已经咬的稀烂,伤口这么短的时间里竟开始感染化脓了。完了,老吴眼眶充满了泪水,不断的自责的锤着胸口来回踱步,小叶和涛子也傻在一旁,眼泪慢慢滑下,我捂住嘴强忍着泪水,老黑啊老黑,我才刚认定了你是个大好人,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呢!现在该怎么办?像电影里一样砍断腿保全性命?可我深知那只是为了增加血腥场面而制造的噱头,血液的流动速度是很快的,动脉每秒1/2米,静脉每秒1/6米,短短几秒内病毒就能从伤口流遍全身。

老黑喘着粗气,满头冒汗,却反而乐了起来,我这是第一次见他乐,只见他忍着痛坐了起来,看了看我们的悲伤表情大笑起来:“你们这些混蛋,在给谁哭丧呢,老子还没死呢.哈,我老黑这辈子也够本了,今天能遇到你们几个有些尿性的后生,让我觉得这世界还完不了!这些天和我亲如兄弟的手下们一个接一个死了,跟了我最久的彪子也死了,我TM早活够了!老吴啊,和你相处这几天很高兴,你是个好人,别看我是个混黑道的,可我就喜欢实实在在的好人,不像那些永远带着伪善面具的白道,和永远装着城府有多深的黑道,和你这种好人在一起,很痛快,只是咱俩没机会喝一杯了,今后,你就好好照顾这些孩子吧!这辈子我活的痛快!值了!只可惜,最后却让这些小畜牲弄死,妈的,妈的!”

说着老黑也开始口吐白沫,脑袋不住的颤抖着,但他努力控制住自己,一咬牙站了起来,把手上的一枚戒指脱了下来,带在了我手上,再次环顾了我们一圈,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了下来,却坚定的说:“你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黑叔欠你们一条命,要不是刚才在上面你们出手相救,估计我早死过一次了,现在黑叔把命还给你们,我来把这些小畜牲们都收拾了,以后,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说着一把夺过我手里的灭火器,脱下衣服,连同他那罐一起包好后,又抢过饮水机桶倒上些汽油,随后就跑过去拉隔离门,我和老吴不知道他要干吗,但分明看到了他那赴死的眼神,听清了他要同归于尽的话语,急忙过去拉他,老黑双手用力一摆,就把我们荡倒在地,眼神分明开始呆滞,血丝不断扩散在眼白之中,他维持着最后一丝神志,使劲儿把隔离门拉开一道缝跨了出去,一反手把门闭紧,跳下了铁轨,在下面聚集着的老鼠瞬间把他围住,疯狂的从他的腿部开始向上啃咬,我们痛哭着趴在隔离墙上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残酷的画面,只见老黑抡着包着的灭火器的衣服不断砸向脚下的老鼠堆,往我们来时的通道里跑出几步,终于腿上的肉被啃光,跪倒在地,老鼠不断蹿到他的身上,他也不再拍打,从容的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烟深吸一口,无比享受的笑了,随即平躺下来把包洒上汽油的衣服点燃,火一下猛烈的烧了起来,而鼠群就根本无惧火焰,就算被烧到的老鼠也美食在口的没有退缩,争先恐后的瞬间把老黑整个人毛茸茸的糊住,衣服燃烧了没一会儿,猛然两声巨响,灭火器的钢罐粉碎的炸裂,有的猛击在隔离墙上竟撞出蛛网般的裂纹,一团白雾从火焰中翻腾而起,又慢慢摔在火上把它一下扑灭,聚在一起的老鼠几乎全被这冲击波炸的粉碎,老黑到地处厚厚糊着一滩碎块,四周的墙上也到处溅满血肉,幸免的几只老鼠也都被炸的缺胳膊少腿儿,挣扎着哀号。

我痛喊一声:“老黑!”爬起身用力拉开门跑了过去,只看到爆炸中心那具被先吃后炸到没有了人形的尸体,我一下跪倒在地,哭的更加放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是匆匆相遇,又匆匆离别,老太太,爸爸,张爷爷,龚叔叔,孙阿姨,老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们刚刚遇到一个能让我们喘口气,能让给我们些许安全感的人时,他们却会转眼消逝,你们怎么都如此忍心,让我们屡屡经受这死别之苦!

这巨大的声响和震动一定被附近的爬行者发觉了,耳听得地铁上方的大厅中回荡着越来越近的啸叫声,老吴赶忙又和小叶把涛子搀扶到铁轨上,锁上了隔离门。转眼间十多只爬行者奔进了站台,疯狂的挠着撞着隔离墙,比之前见到的爬行者更加残暴,它们一定也很久没吃到新鲜的血肉了吧,透过隔离墙,看着它们紧贴在墙上扭曲着盯住我的脸,我恍然的把手印在它的脸处,心里格外凄凉。

老吴和涛子不停踩着还未死的老鼠,小叶从后面紧紧抱住我哭个不停,终于把残留的老鼠踩光后,涛子也神情茫然的走过来看着老黑的尸体,我们,是不是也都撑到了极限呢?老吴奔到第一间铁皮门的休息室前边喊边敲,门忽然吱扭一声缓缓打开,里面一个女人的声音激动的喊着:“是老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