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夜永再次回到车上,宁向晚丢给他一个肉饼,不过并没有看他,周夜永接过肉饼,虽然是凉的但是依旧泛着淡淡的香味。

“抱歉,我早上喝了很多水,所以刚才……有点急。”

“嗯。”宁向晚不想说话,她只是低头吃那个肉饼。

“对不起啊。”

“为什么道歉?”

“我这么跟着你给你添麻烦了吧?”

“嗯。”宁向晚承认,确实添麻烦了,还是非常大的麻烦。

“……,我想看看你的生活。”

“嗯。”

“我想了解你,想要……”想要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如此积极地活着,你说过你也见过很多生死,那么你为什么可以如此平静?周夜永想这么说,可是看到宁向晚似乎不想理自己于是便没说下去。

“不想死了?”

“嗯,大概吧。”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我无所谓。”

“那随你便,你跟着我可以,但是不许给我添麻烦,还有,除了这个肉饼,我不负责你的食宿,你自己管好自己。”

“可以。”

“还有,你可以随时离开。”

“我知道了。”

宁向晚继续吃肉饼,旁边周夜永似乎终于放松下来,他笑着对宁向晚说:“你这一路都不说话,表情看上去还挺吓人的,我以为你会半路直接把我踹下车去呢。”

宁向晚转头看看这个笑起来有些柔和的男人说:“我想过。”

周夜永一愣,继续笑着说:“不过你没做,不是吗?”

宁向晚一窒,她就是气自己没做。

吃过肉饼,宁向晚把驾驶座往后搁平,之后躺了下去,周夜永这才回头看到车子后面的东西,虽然隔着一个铁网,但是他看到后面那些被子还有各种各样的袋子,不过虽然疑惑他并未发问,旁边的宁向晚似乎真的累了,几分钟之后就睡熟了,绵长的呼吸在车子里面蔓延,周夜永看看这个睡着后紧紧蜷缩着的女孩,总觉得她和别人不同,她的眼睛深邃如墨。

周夜永忽然想起来她说她见过很多生死,不过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到底看过什么呢?周夜永思索了一会,之后也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宁向晚确实累了,因为这段路都是山路,她车子开得非常小心,精力高度集中之后很容易疲倦,所以她很快就睡着了,梦里她又看到上一世的情景,地狱一般,严寒、酷暑、洪水、地震、瘟疫,那一场场灾难如蛇一般紧紧缠绕着宁向晚的脖子,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周夜永比宁向晚早醒了一会,他看到宁向晚蜷缩的身体隐隐发抖,猜她是做恶梦了,于是他轻轻拍了拍宁向晚的肩膀:“喂,你没事吧?醒醒……”

宁向晚睁开眼入目就是周夜永那一双温柔的眼睛,一瞬的茫然之后她清醒过来:“我怎么了?”

“大概做恶梦了吧,没事吧?”

“没事。”

宁向晚揉揉眼睛,而后下了车,周夜永也下来了,两人看着面前的农田,宁向晚边伸懒腰边说:“风景真好。”

周夜永实在不觉得这农田到底有什么风景可言,于是只是伸展身体并不回答,宁向晚说:“不知道这风景能持续多久。”

“收割了,就完了,不过反正明年还是一样的。”周夜永说。

宁向晚转身看看周夜永而后目光又转向面前的农田,她想周夜永大概无法理解这安详的美丽,严寒来临,这片土地还能剩下什么?至于明年,谁知道呢?或许明年这里已经没了人口,所以田地可能也已经荒废。

舒展完身体,宁向晚又围着车子跑了几圈,周夜永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说:“不至于吧?”

“长时间开车,如果不做适当的运动,身体机能会下降,之后会容易生病。”

“你还要开多长时间,你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不过我已经开了五天车了。”

“五天?”

“嗯。”

“没有目的地?”

“边走边看。”

“……”周夜永很不解,不过宁向晚不想解释。

之后两人便又上路了,中间周夜永想要和她换班开车,宁向晚不愿意,因为她总觉得如果接受了他的帮助,那么她就没有借口赶他离开,她总想着有一天自己能下定决心将这个硬是跟着自己的男人赶走,不过这么做的前提就是她不欠这人任何东西。

晚上车子停在一处没人的半山腰,两人都睡在车里,宁向晚给了周夜永一床被子,她自己吃饼干时周夜永没想到会是这样所以并未准备什么食物,宁向晚看看他最后还是给了他一包饼干和一瓶矿泉水,周夜永边吃饼干边笑着说:“你其实很温柔。”

宁向晚没说话,周夜永继续说:“虽然看上去冷冰冰的,但是你其实又温柔又热心。”

“我不是。”

“你是,你甚至用自己的方法劝我不要自杀,要好好生活。”

“……”宁向晚无言以对,她真没有劝的意思,只是误打误撞而已,不过她也发现周夜永除了那一晚颓废而绝望之外,其实将这些掩饰过去之后的周夜永话很多,而且很爱笑,总是温温和和的,如果不是真的见过他寻死,宁向晚一定无法想象这么一个温和爱笑的人是那么消极。

第一天过后周夜永话就更多了,虽然宁向晚总是不理他,但是他似乎也不觉得难堪,路上说着各种见闻,中国的,非洲的,美国的,甚至欧洲的。

宁向晚从来没有出过国,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路上有了周夜永的陪伴似乎这路也不那么难走了。

周夜永之后自己买了很多吃的,都是零食,宁向晚看看车子后面的空间于是说:“你去买几袋大米和面粉来。”

“为什么?”

“不买就算了。”

“那我还是买吧,不然你丢下我怎么办。”周夜永笑眯眯地买了好几袋大米,之后又买了几袋白面,宁向晚看看已经快要装不下东西的车子说:“自己去买冬衣,越厚越好,棉被也买两床。”

周夜永疑惑地看着宁向晚,宁向晚不和他对视,因为只要一对视宁向晚总觉得周夜永那探查的目光有点犀利,她怕被他看穿。

周夜永还是买了,买完之后车子里彻底没有多余的空间了,宁向晚挺满意,于是开车继续上路。

因为已经到了云南的南方,宁向晚的车子开始毫无方向的开,开到一个村子她就停下来,过个两三个小时看看村子的情况,然后再看看周围的情况,而后继续上路。

周夜永一直没问她到底想要去哪里,因为他本就是到处流浪,虽然没多少钱,都是到一个地方打一段时间的工,之后继续旅行,有时候真的没钱了他也当过乞丐,至于工作,他什么都干过。

周夜永一直跟着宁向晚,十五天之后她终于停下了,这个村子名叫胡寨,不过里面都是汉族人,宁向晚和少数民族的人无法交流,所以之前遇到的许多村子虽然环境合适但是因为没法交流她还是决定放弃。

胡寨四面都是山,正好能抵挡寒流的入侵,而且多山便多资源,虽然到十二月一月的时候可能根本没法出门,但是之前应该还是可以的,如果可能还能有些野菜就更好了。

宁向晚下车考察了一个小时之后就决定留下来,毕竟现在也已经五月下旬了,为了度过这个冬天她还有许多东西要准备。

宁向晚敲敲车窗,里面周夜永正在睡觉,听到敲窗声之后他醒过来:“怎么了?”

“没怎么,我要留在这个村子里。”

“定了?”

“嗯。”

“太好了,终于不用再在车上睡觉了。”周夜永下车,伸个懒腰,而后笑着问道:“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至少得先租个房子吧?”

宁向晚盯着周夜永,一直盯着,周夜永挠挠头,忽然明白过来:“你不想和我一起住?”

宁向晚没说话,周夜永说:“我倒是无所谓,反正我睡桥底下也不是没有过,好吧,先给你找房子,我自己的话,再说吧。”

宁向晚无语半晌,然后说:“一起住吧。”

周夜永开怀大笑,他伸手就去摸宁向晚脑袋,宁向晚没明白他的意思,只是头顶传来周夜永掌心的温度,很温暖,和爷爷的一样。

“哎,向晚,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宁向晚懒得回答,她现在已经习惯了周夜永的多话,当然也习惯了他偶尔的玩笑。

周夜永是个很会说话的人,也讨人喜欢,他和宁向晚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之后就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攀谈起来,说了一会之后这个女人就开始积极地推荐自己的老房子了。

“我那房子就是小了点,但是特别牢固,那还是我和我家那位结婚时候盖的,后来我们孩子多了住不下才搬的,你们住过去吧,不要钱。”

“这怎么行,大姐你人这么好,我们怎么能白住你的房子呢,这样吧,你们这里租房子一个月多少钱,我双倍给你好了。”

“不用不用,这边不比城里,房子空着也是空着,没事。”

“那也不成。不然这样吧,大姐,你家有啥体力活就来找我,我虽然笨但是力气有得是。”

“行,来,我带你们去看看我那房子。”

“好,那麻烦大姐了。”

“不麻烦,我们这里难得有外人来。”

大姐开始在前面走,宁向晚看到周夜永冲自己眨眨眼,她有点想笑,周夜永拉着她追上前面的大姐说:“大姐,您皮肤真好,三十岁的人有这么好的皮肤的不多了呢。”

大姐哈哈大笑:“小伙子,大姐我都四十三了,什么三十啊。”

“啊?怎么可能?!”

大姐更高兴了,周夜永又冲宁向晚眨眨眼睛,宁向晚低头,唇角微勾,她偷偷地想,或许这一路有周夜永陪着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