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一辆简朴的马车,碾过无垠的荒野,向吴中之地,疾驰而行。

空无一人的荒外,雪压残碧,寒风呼啸。

季安手持缰绳,熟练地驾着马车,“夫人,少爷,我们很快就到了。”

对于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沈夫人,季安满腹狐疑,即使夫人容貌绝世,红颜未老,但让他,喊一个与少爷年岁相仿的陌生女子为夫人,实在是匪夷所思。

季安在沈府待了几十年,伺候过沈老爷,又看着沈少爷长大,世人不了解沈少爷,但他,是最了解沈少爷的。既然沈少爷一口咬定袁静蓉是沈府的夫人,那么,他就恭恭敬敬地喊袁静蓉一声夫人。

‘嘶---’,马鸣声起,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止于离沈府百里外的槐树下。

一入槐府,皆是乌衣门第。

马车颠簸过后,袁静蓉身子一斜,跌到了沈少爷的怀中。

沈少爷下意识地抱住袁静蓉,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似曾相识。

“念生,你怎么了?”袁静蓉面颊绯红,丹唇娇艳,她身上的清香,是赵慕恒花重金,从零陵香,藿香,栈香---上百种香料中,精心提取,终于寻到了与凌清洛身上相似的清香。

赵慕恒说,沈念生此人阴险狡诈,生性多疑,要想骗过他,不仅仅在言行举止上,就是凌清洛头上的一缕青丝,她也要了如指掌。

“仙子姐姐,”沈少爷放开袁静蓉,叹道,“本少爷后悔了,仙子姐姐不染尘华,或许,本少爷真的---不该带你回沈家。”

马车未至沈府大门,就被迫停下,想必现在的吴中沈家,是有大事发生吧。

“少爷,您回来了。”沈府的何管家,腰系白布,一见沈少爷的马车,忙跪倒在地,嚎哭道,“少爷,老太爷于昨晚亥时一刻,仙---逝---了。”

“怎么会这样!”季安不敢置信地道,“昨日个,我和少爷离府时,老太爷还好端端的,怎么会---”

坐于马车内的沈少爷,面淡如水,看不出任何悲伤的情绪。他静静地听完沈老太爷离世的噩耗,却不发一言。

四周一片沉寂,在这份静谧之中,似乎透着诡异,与阴冷。

车帘掀开,沈少爷慢慢地下了马车,在经过何管家身旁时,他冷冷地道,“爷爷是死于昨晚亥时一刻,你为何不派人来苏城芙蓉坊,及时告知本少爷。莫非爷爷一死,沈府的主子,也要换人了。”

吴中离苏城芙蓉坊虽远,但沈府的管家,却刻意瞒着他,让他成为沈府,最后一个得知爷爷死讯的人。

“少爷息怒,”何管家吓得面如土色,连连磕头,“少爷息怒。”

“少爷,请容奴才回禀,”何管家刚欲开口相辩,但一看到沈少爷身后的袁静蓉,失声高喊道,“夫人,您---您回来了。”

袁静蓉故作胆怯的低头,连一向谨慎持重的何管家,都认为她是凌清洛,那沈府的其他人,就更容易骗过。

沈府的朱门上,挂着两盏白灯笼,府内,白布飘摇,使得冷清的沈府大宅,更显得地凄凉,萧瑟。

乔漫柔一身素衣,白色的绸锦束腰,昂贵的环佩系于腰间,端庄的素颜上,却一脸着急。

她站在府门口,遥首期盼,一见沈少爷踏入府门,忙喊道,“少爷。”

视线微移,乔曼柔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袁静蓉,昨日之事,她早已获知,沈府失踪十余年的夫人回府,亦或是,沈颜儿口中的阳羡袁家小姐,不管事实真相如何,皆不得不防。

“少爷,万事小心,三老太爷他们在正堂内,已等候少爷多时。”乔曼柔疾步至沈少爷的身旁,低声道。

“曼柔,这些日子,辛苦你了。”沈少爷停下脚步,富有深意地道。

乔曼柔愣在当场,神色复杂,难道他发现了吗?

“曼柔,在想什么呢,快跟上。”不远处,沈少爷传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急切。

乔曼柔站在原地,望着沈少爷逐渐远去的背影,心思百转。

她的眸中,盈盈含泪,良久,她才轻声道,“念生,别怪我。”

沈老太爷的灵堂,在沈少爷来之前,早已布置妥当。

传言,人死亡时,只是灵魂脱离了**,人虽死但灵魂不灭,先祖为了给灵魂找一处安身之地,便有了灵堂之说。

“小畜生,终于舍得回来了。”灵堂内,以三老太爷为首的,一些德高望重的沈氏宗亲,几乎都来全了。

“孙儿见过几位爷爷。”沈少爷躬身行礼,却语含轻蔑。爷爷尸骨未寒,这些个老家伙,又要开始迫不及待地兴风作浪了。

“不孝子孙。”三老太爷怒骂道。

老太爷一死,吴中沈家的一族之长,就落入年未至弱冠的沈少爷手中,三老太爷越想越气,要他们几个加起来上百岁的人,听命于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少爷,传言出去,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三爷爷,何须动怒。”肃穆的灵堂上,香烛微光,油灯不熄,沈少爷伸手抚过祭幛,来至供桌前。

沈少爷按在供桌前的双手,微微而颤,供桌后,便是停放沈老太爷尸身的灵柩。

忽然,沈少爷优雅地转身,指着袁静蓉道,“几位爷爷,本少爷问你们,你们之中,可否还有人认得她?”

满堂的沈氏族人,皆诧异地望向袁静蓉,一个有着倾城之容的年轻女子,此刻正不安地徘徊于灵堂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