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少爷抱着沈颜儿,边走边嘟囔道,“姐姐,你好沉啊。\\”

所到之处,沈府的丫鬟、小厮、仆妇皆纷纷退至一旁,恭敬地喊道,“少爷”。

沈颜儿尴尬地将头深深埋入沈少爷的怀中,他行事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怎会在意世人的眼光,可是,人活一世,又哪能真正的无拘无束。

凡尘羁绊,枷锁缠身。

沈少爷见此,将她牢牢地禁锢在怀中。

沈家大宅,占地极广,各处庭院相邻,曲折回廊相接。

“颜儿姐姐,到了。”沈少爷终于肯放开她。

一阵晕眩之后,沈颜儿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子。

这处院落,她再熟悉不过,沈少爷所居之地,玉石琉璃,珠玑罗绮,奢华无比。百年来,沈家一直偏隅吴中,不争名,不夺利,沈家的大宅,亦极力隐尽繁华,可是,自他执掌沈府之后,他就开始大肆修缮,劳民伤财,以至于江南之人,一提及吴中沈家,就怨声载道。

“少爷,您回来了。”屋外,站着四个容貌清秀的婢女,皆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儿。

沈颜儿一见这四个婢女,脸色微变,指着她们道,“你---,她们---?”

不过短短数月,伺候他的婢女,又重新换了人。纵使沈家富可敌国,也容不得他,这般胡闹。

“姐姐,何必大惊小怪。”沈少爷不以为意地道,“那四个丫鬟,本少爷看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婢女掀帘,沈少爷丢下一脸错愕的沈颜儿,转身进入屋内。

他厌了,烦了,自然就换了。

或许,她在他身边,也待不了多久。

沈颜儿眸光黯然,轻叹一声,便紧跟在沈少爷的身后。

刚踏入门槛,沈少爷的一双黑色绸鞋,就迎面飞来,落在沈颜儿的脚下,再行几步,沈少爷身上的白色外袍,被弃于地上。

他,果真还是个孩子。

这些年,她事事依他,处处让他,早已将他宠得一身娇贵,无法无天。

后悔吗?

沈颜儿抚心自问,却只余一声苦笑。

她艰难地弯下腰,将地上那件染有鲜血的白衣,捡起。

屋内,沉香冉冉,幽香深远。

矮榻旁,有一画屏,画屏上,日上青冥,沧浪席卷,气势磅礴。

画屏之后,沈少爷墨黑长发垂落于肩头,赤足而立。

“颜儿姐姐。”一见沈颜儿过来,沈念生转过头,朝着她,明眸魅笑。

沈颜儿的脸,倏地一下,红如朝霞。

“姐姐---姐姐出去帮你洗衣服。”沈颜儿忙转身,仓皇出逃。

沈少爷大笑一声,竟在一瞬间,来至她的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姐姐---你---。”但见风华绝代的沈少爷,衣衫半开,上身的肌肤,若隐若现,男女有别,更何况,他早已成人,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沈颜儿面红耳赤,羞得不敢再抬头。

那日在清含居,她抛下世俗,与他抵死缠绵,早已见过未着寸缕的他,可是,那不过是一场梦,一场想忘却忘不了的梦。

沈少爷倾身上前,玩笑道,“本少爷的贴身侍婢,当然要随身伺候本少爷,姐姐,你逃不了的。”

‘贴身’二字,沈少爷说得极其暧昧。

沈颜儿低首不语,却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白衣。

“姐姐,今晚,就由你陪本少爷吧。”

沈颜儿一惊,手上的白衣,掉落在地。

此事,她费尽心思的遮掩,而他,却唯恐天下不知。

他是故意羞辱她,还是真的不在乎,这满城风雨,世人唾弃。

“不可以,”沈颜儿猛然抬首,美目含怒,斥道,“你这样,会毁了我们沈家!”

“呵呵---哈哈---”沈少爷闻言大笑,白皙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沈颜儿的脸颊,嘲讽道,“瞧把姐姐吓得,本少爷不过是与姐姐开个玩笑,难不成,姐姐当真了?这世间美貌的女子何其多,本少爷只要一开口,沈家再纳个十房八房的妾,亦非难事。就凭姐姐这等平庸姿色,还能勾引得了本少爷。”

沈颜儿心生悲凉,他的话,字字带刺。

原来,她在他的心里,连做妾都不配。

“姐姐实在不知,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沈颜儿酸楚地道,“姐姐只是个平凡女子,经不起,你三番五次的戏弄。沈少爷,你告诉我,究竟要如何,你才肯放过我?”

到底要怎样,她与他之间,才能恩怨全泯,爱恨相忘。

这份不见天日的痴恋,已经折磨得她,生不如死。恨过,怨过,痛过,却依然情不止、爱难忘,如今,她累了,只想当他的姐姐,当他的亲人。

沈少爷慵懒地打了个哈欠,转身至矮榻前,倒头便睡。

“沈念生!”次次如此,她一逼问,他就闪烁其词,不是装傻,就是充愣,将她耍的团团转。

妖艳的双眸,一闭,沈少爷假寐浅眠。

横梁上,八角灯盏依次而挂,灯盏之下,一串串琉璃玉珠,静静垂落。

屋内寂静,沈颜儿一袭旧衣,憔悴而立。

她神色恍惚,低眸不语。

半个时辰,她一动未动。

她在等,等一个让她心死的理由。

矮榻上,沈少爷忽然翻身而起,疾步走向她,怒道,“姐姐,你究竟想怎样?”

她竟敢威胁他。

沈少爷越想越气,朝着沈颜儿吼道,“要想本少爷放过你,除非本少爷死了!”

这就是他给她的答案,他难道不知,她把他的性命,看得比自己还重。或许,这一生,她终究要与他,纠缠不清。

沈颜儿笑了,却笑得泪流满面。

冤孽,情债,她一样也逃不掉,既然逃不了,那就沉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