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情能轻易收回,那便,不是情。

自那日起,沈少爷就将沈颜儿留在了他的房中,同床共枕,夜夜相拥,一时间,沈家大宅,流言四起,就连久卧病榻的沈老太爷,也被惊动。

沈老太爷亲自下令干涉,让沈少爷将沈颜儿,送出沈府,以堵悠悠众口。

奈何,沈少爷听而不闻,依然如故,气得沈老太爷当场吐血,晕倒在地。

乔曼柔原先不信,只以为,是有人恶意挑拨离间,败坏沈家门风,然而,这一个月,沈少爷再也未踏入她的房门,赵宏悦那边,沈少爷更是,弃之不顾。

她不禁生疑,莫非,沈颜儿真是这种恬不知耻的女子?

“小萍,可否打听清楚了。”沈家后院的小径上,乔曼柔心急地问道。

小萍点头道,“今日一早,沈少爷就赶往苏城芙蓉坊,与北方的那位卢老爷,商谈要事。奴婢估计,这一时半会儿,少爷定回不来。”

“那就好。”乔曼柔松了一口气。

“小姐,您怕什么,您可是沈少爷名正言顺的姬妾,要怕,也是那位沈大小姐怕您。”小萍狠狠地骂道,“真没想到,沈家大小姐会是那样的女人,水性杨花,珠胎暗结,现在,竟和自己的弟媳争,不要脸。”

乔曼柔苦笑一声,带着小萍,来至沈少爷的院落。

仲商之日,丹桂飘香。

沈颜儿一袭素衣,坐在丹桂树下,施针刺绣。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抬首,只是淡淡地道,“你回来了。”

乔曼柔止步,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许久未见的沈大小姐,但见她,面若芙蓉,素衣清雅,与一月之前相比,确实是天壤之别。

难道,传言竟是真的?沈姐姐跟她争同一个男子,而这个男子,还是沈姐姐的亲弟弟。姐弟相恋,荒唐至极。

院中一片沉寂。

沈颜儿终于有所察觉,若是往日,他一回来,定会迫不及待地黏在她身边,轻薄她。

“是你,”沈颜儿抬头,乍见乔曼柔,眸光一动,却依然波澜不惊。

该来的,总会来。

她躲在他的院中一月,足不出户,但外边的流言蜚语,怎能瞒得过她。

“沈姐姐,这是真的吗?”乔曼柔不可置信地问道。

手中的针,刺入指尖,鲜血滴落,染红了锦帛上她正绣一半的鸳鸯,罗带同心,鸳鸯共枕,怎是她可以奢望的。

都说十指连心,原来,竟是真的。

因为,她的心,很疼,很疼。

“曼柔,你信吗?”她没有解释,也无法解释。

沈颜儿缓慢地起身,五个月的身孕,早已清晰可见。

“沈姐姐只是暂住于此,等孩子生下了,便会离开。”若退一步,能让这一切,回到最初,那她,心甘情愿地选择退让。

纵使梦里繁花似锦,但最后,终归要醒来,她躲得了一时,却欺瞒不了一世。

“曼柔自是信任沈姐姐的为人,但事实是,沈姐姐留在少爷房中一月,即使曼柔相信沈姐姐与少爷并无苟且之事,可旁人呢?”乔曼柔望着沈颜儿,一语双关,“沈姐姐,人言可畏啊。曼柔言尽于此,若沈姐姐继续执迷不悟,曼柔也无话可说。”

沈颜儿曾执掌沈家府内之事,定是个知进退的女子。

“曼柔所言极是,确实是姐姐糊涂了。”如今,连曼柔都心生怨恨,那么悦儿呢,沈颜儿心中一痛,她们才是他的姬妾,而她这个姐姐,留在他这里,算什么。

“曼柔,姐姐答应你,明日姐姐便搬出去。”一月的相处,足慰此生。

她是他的姐姐,怎能守着他一辈子。

“为何不是今日?”乔曼柔句句紧逼。

“因为今日,是他---的劫难。”为了怕曼柔误会,沈颜儿忙解释道,“曼柔,你可知九年前的今日,是什么日子。”

九年前的今日?莫非是---,乔曼柔脑中忽的一闪,但面上,她却只是摇头,装作不知。

“那年,荣惠公主与沈家公子大婚,荣惠公主倾城绝代,沈公子清雅出尘,两人并肩而立,不知羡煞多少凡夫俗子。可惜---”可惜,全毁在她娘的手中,沈颜儿忆及往事,隐隐作痛。

“沈姐姐,那后来呢?”乔曼柔着急地问道。

她奉公子之命,潜入沈府,为的就是,一探沈府深浅。当年荣惠公主猝死,世人皆知是赵慕雨下毒,害死了荣惠公主,可事实的真相,真是仅是如此?

吴中沈府,上有沈老太爷,下有沈含沫,这两人,皆老谋深算,怎会任由此事轻易发生。赵慕雨若存心要杀荣惠公主,什么日子不选,偏偏选在那日?

只是,时过九年,当年知晓此事的人,早已被沈老太爷遣散出府,就算她要查,也无从查起。

“后来,呵呵,哪还有后来--”望着满树丹桂,沈颜儿眸中带悲,那年,也是丹桂飘香,沈家大院,宾客满堂,却不料,一日之内,喜事变丧事。

或许,自那日起,他就变了。

“那年,他才七岁,”沈颜儿抚着腹部,黯然道,“爹爹与清姨的离去,令他身上的毒,当场发作。整整九年,他都是在这一日毒发。而今日,恰是他毒发的日子。”

原来,此事竟是千真万确,沈念生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沈姐姐,那是什么毒?”乔曼柔神色古怪,究竟是什么毒,竟如此厉害。

“当年,清姨身中‘红颜碎’,而他的毒,是打从娘胎中带来的。”哪怕倾尽沈府所有,派人四处寻找解药,至今仍一无所获。

三年,爹爹的解药,只能维持他三年的性命。

可三年后,又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