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丰泽抱紧,却尽量动作轻巧一些,我没有看到丰泽与西止山妖交战的过程,更是不知道丰泽身上有多少处伤口,我唯一确定的便是丰泽的伤很重,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即便那时他执意休了蓝秀,受了天谴,昏迷在媚姝的山洞,我去守候他,也仍不见他如今日这般。

“若是我知道你会受伤,我便不会报仇,西止山留着又有何妨,西止山妖伤害在多人又能怎样,丰泽,我要你好好的。”我尽量不让自己情绪失去控制,我想与丰泽好好说几句话。

丰泽无力的抬眼看了看我,琥珀色的双眸再无往日的炯炯发亮,他喘息了几下,虚弱道:“念儿,此前,我见你入牢,没有帮你澄清,又一直不肯见你。如今便是上天替你出气了。”

我知道丰泽是怕我担心,便故意这样说,“我是气过你,可是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需要上天来解决的?丰泽,你要撑着,师父就在那,定有法子救你。”我将丰泽嘴角的血渍擦去,他本是个清净的男子,温润如玉,淡雅如风,何时这般颓然过。

“念儿,我的伤,我自己最是清楚,若是此后我不能陪你了,你便好好活下去,去凡间吧,找找转世的旧友。你同他们好好生活,便当我从未存在过。”丰泽竟然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这一句说的这般冗长,末了几个字我几乎要把耳朵贴在他唇边才能听清。我看着他躺在我的怀里,述说着自己也许就要不行了,想着这便是我的夫君,我从前都没有好好珍惜他,以后只怕没有机会了,心里便大恸,我几乎是不能言语。

勉勉强,我撑着即将溃败的精神,对丰泽笑了笑:“你是我的夫君,便不说别的,就是那夜夜相伴,我亦是忘记不了的。丰泽,你要撑住,此生此世,我已决心对你不离不弃,即便你不在乎我了,我也要系着你。”说罢,我将丰泽眼前的发拨开,让他更清楚的看到我。若万一,他便看不到我几眼了。

我恨自己,为何从南海走的这般决绝,为何看到他尚腾宫紧闭着大门,便不进去了,为何要独自留下丰泽,去搬救兵,为何连听他说一句话都没有?若是此后再无机会了,终生悔恨亦难形容我的内疚与后悔。

此时,云山来神已经行至我们身边,“羽展,丹药拿来。”羽展便说的是九师兄了,我想着方才腾云过来时他塞给我的丹药确实是个宝贝,方一吃下便觉得伤口不再那么疼了。便也急急的开了口:“九师兄,劳烦将丹药递于我。”

却见羽展师兄有些窘迫的看着我。他向前两步,然后突然双膝一弯,直直的跪在地上。

“师父恕罪,师妹原谅,羽展只有一颗丹药了,方才腾云过来之时,我见小师妹有些大恙,便喂她服下了。现已再无丹药。”

云山老神二话不说绕过羽展,来到了我同丰泽身边,此时丰泽已闭上了眼,我能感受到他的呼吸及其微弱,一身青色长袍被鲜血染得几乎成了朱红色,看着触目惊心。

师父伸手向丰泽的丹田一探,竟然眉目深锁的多了几分。

  “丰泽已无多时,带他回云山吧。”

听了羽展师兄和师父的话,我顿时觉得眼前一花,几乎看不清楚东西,原来是我将丰泽最后的生机也毁了,若是方才我不食下那个丹药,也许丰泽还有一线生机。

我揉了揉花了的眼睛,想要仔细看清丰泽:“丰泽你醒来!你对我的诺言都忘记了吗?你还没陪我走完此生,要我一个人如何走?我说过你在哪我便在哪?你若是死了,我也要追着去的,你快醒来,丰泽,你是南海的龙太子啊,替我挨了八十一道天雷轰顶都没事,此番就是跟西止山妖打了一架,怎么会有事呢,丰泽你醒来!”

嗓音越发得干哑,眼前的事物也越发模糊,心越发的疼,浑身越发的麻木,最后我是晕在了丰泽的身边。

被师父和师兄们带回了云山,我醒来的时候是在从前的屋子,方一醒来,我有些迷茫,当我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意识到自己是在云山,如噩梦般的回忆便立刻涌上了脑海,丰泽呢?我要去见见他!

我狂奔出了屋子,来到了大堂,不用问他人,便看到了大堂中央石桌上卧着一个人,那是我的夫君,是丰泽,从前我觉得丰泽是山水是天地是万物,只要他在,我便不再需要什么其他的,只要他在就好,可是现下丰泽安静的躺着,脸色比往常苍白了许多,从前他只要看着我,我便分外安心,而现下我却希望他能站起来,能同我说话,对我笑。

我几步抢上前去,拥住丰泽,一身青色长袍已尽是血色,我也浑然不管。

“丰泽,我在这里了,你同我说说话。”我蹙着眉眼看着丰泽,手拂过他的面庞,一遍遍的描画着他的轮廓。

“丰泽,你醒醒,我是念儿,我是你的妻子,你快醒来呀!”这一句我已是哭着说出来的。

话语一落,只见丰泽的唇动了动,我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出声音,看着丰泽静静的缓缓地睁开双眼,我仿佛看到了希望。

“念儿,对不起,不要怪我,不要恨我,此前,我与父王达成了共识,我愿请辞太子一职,与你归隐山水间,此生此世,永生永世尽享安乐静好。我将大半修为渡给了三哥莫离,父王会重立三哥为太子,而我要在父王母后身边尽孝百日,念儿,只要百日之后我便会同你一起离开,而将你关入寒牢,却是担心颜朱对你不利。而你在寒牢受苦,我亦是不得已而为,每逢深夜我便会去牢中给你护气,让你不再那么寒冷。我以为度过了三个月,便可与你相守永恒,念儿,只怕如今不成了,不要怪我。”丰泽一口气说了这些话,本就伤的严重。

我低头胡乱的在丰泽脸上吻着,一边吻着一边低语:“我不会怪你,丰泽,我爱你,你是我的夫君,我怎么会怪你。”是啊,丰泽方才的话,说的最多的便是不要怪他,他做了这么多,便是为了我,我怎么会怪他。如此说来,他与西止山妖拼斗时省的修为已是少之又少。不然凭借丰泽的修为,怎么会伤的这么重。

丰泽微弱的呼吸浅浅的喷薄在我的脸上,我眷恋着他的气息不愿离开。却听得师父开口道:“丰泽的气息微弱,心念,你速速去天宫走一遭,要来仙灵芝,对丰泽有大用处。”

我一顿,竟然是仙灵芝,从前蓝秀设计陷害我的时候便是用的仙灵芝,害我差点失了性命,可醒来确实听丰泽说过,这仙灵芝乃圣物,不可多得。我知道去天宫索要仙灵芝的难度,若是轻而易举,师父便不会安排我去了,他定是自有他的原则和安排。

“师父,我这便去,丰泽还要托付师父和各位师兄了。”说完,我便欲动身,走出两步,却又翻身回去抱住丰泽,我心里隐约有些不想的预感,只是惴惴不安的搅动着心底的湖泊。

“丰泽,等我回来。”我握着丰泽的手,紧了紧。

他只是用眼神告诉我了我,却连说话也没有。

我等不及了,在耗时间对谁都不利的,于是我终于是一狠心,放下丰泽的手,奔出了大堂,招来七彩祥云便直奔天宫。

一路疾驰,在天宫一落脚,我便看到了守着天门的圣兽,我不愿意他们僵持,勉强捏了个诀,匿了身形,进了南天门。

可是我的伤也并非小时,走了不多时,变支撑不住,现出了身形,正逢前面来了个小仙娥,我赶紧拉她过来,没想到丰泽在天宫已是桃花朵朵开。

这小仙娥本是千万个不愿意,可是我一说到是为了助丰泽才去找天皇大帝有些事,她便不容分说的为我带路过了去。

一路我根本无心观赏这九重天宫的美景,心里想的无非是丰泽。

待到了九重天宫,等着仙君通报了之后,天皇大帝终于肯见我。

我有些担忧,此次交涉不同于以往,我要势在必得,万不可节外生枝。我捏了捏拳,振奋着自己挺直了身形。

站在大殿上,我同天皇大帝行了跪拜大礼。起身一瞬间,天皇大帝沉声开口:“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我抬眼对上了天皇大帝的一双眉目,不卑不亢道:“心念此来,为公为私。为攻则为的是乾坤之内,苍穹之间的万物苍生,而为私则为的是我的夫君,四海之首南海的太子丰泽。”

说完,我瞥了一眼在场的各位仙家,皆是一脸的疑惑。我猜想天皇大帝亦是充满疑惑的,遂不骄不躁的等着他发问于我。

“天地苍生,丰泽爱卿,又是何时,但说无妨。”果不其然,天皇大帝的好奇心也被我勾了起来。

我向前一禀,道:“陛下同各位神君仙君皆知,西止山上妖兽众多,横行多年,终未能归顺或是被彻底铲除,祸害苍生,而我的夫君丰泽近日便将西止山毁了,西止山妖术法极高,现下丰泽他已是身受重伤,奄奄一息,请求陛下念他有功,赐予仙灵芝,以救丰泽性命。”

一席话说完,我背脊泛起了一层密汗,只怕天皇大帝他不肯。我耳朵甚尖,听到了仙家们的唏嘘,暗生一计。

果然,天皇大帝并非随口便可将仙灵芝赐予我。“丰泽爱卿除去西止山妖,自是立的功劳,该当奖赏,而仙灵芝乃为圣物,况且天宫也只此无二了。寡人决定赐封丰泽爱卿万代功名。”

听了这番说辞,我顿时火冒三丈,可是无法,我不能火烧了天宫,一来没有这个时间,二来没有这个能耐,我遂用了方才想出的一计。

“请容心念代夫君谢过陛下,丰泽现下已是气息奄奄,只怕撑不过多时了,万代功名自是高封了夫君,若可得仙灵芝救起性命,待丰泽身体恢复,便将这万代功名一一完成了才不枉陛下的赏赐!不如请诸位神君仙君来做个见证吧!”

我将话柄留给了天皇大帝,他眉目轻敛,即刻便舒展开来,恢复了以往的一副慈眉善目模样,思索了半晌,终是说到:“众爱卿不妨说说意见吧。”

当我手持着仙灵芝走出了天门之时,我虽拿到了仙灵芝,却并不兴奋,不过是我将了天皇大帝一军而已。最后丰泽在诸位仙家心中是很有分量的,他们纷纷建议先以救丰泽性命为首要。最终天皇大帝只能将仅剩的一只仙灵芝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