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到答案之前,所有人都是凶手。”警官虽然眼角有着深深的鱼尾纹,但动作很灵活,双手用力撑住窗沿,又翻进屋子里。

这时,去检查其他房间窗沿的警察回来了,他们虽然对于年长警官的命令很疑惑,事情却做的很完美,七八张放在相机中的照片,很明显就是厨房那间。

年长警官问队中一位身手矫健的人,如果踩着外边的镶在墙里边的雕刻品没有没可能进入一楼的厨房中,那人看了看,直接脱下鞋子横跨出去了,几步便已轻松进入厨房。

“这真是个不幸的消息……”警官先生抓了抓头发,烦躁的说道:“yves,虽然我很不想说这么扯淡的杀人手法实在不是人能做出来的,但事实似乎都和你说的一样,好吧,女佣,请和我们走吧。”

女佣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大声斥责道:“不!你们根本就没有说凶手是谁?不能只因为这个理由就认为我是凶手!厨房又不是我一个人才能进来的!”

警官突然狠狠踹了下凳子,家乐离得近,被他惊到,白晨暮伸手拉他站在自己身后,说道:“警官先生,请你注意个人形象,这里是我的家,不想让我投诉的话离开前请付五十欧的赔偿金。”

“它根本就没有坏!”警官拍了拍凳子:“你这是讹诈!”

白晨暮笑笑:“如果你愿意付款,我可以把犯罪过程的来龙去脉复述一遍。”

“交易成交。”警官立刻说道。

白晨暮歪头想了想,似乎在组织语句,道:“这个计划应该是筹备很久的,利用这个大钟是无法人工调快,捏造出维尔亚中毒时间的错误估测,然后在盘子下面里抹上中毒药物,分量掌握的非常好,甚至连专业的你们也没猜出中毒的原因是在盘子下面,不过很可惜的,”他摊手:“犯人应该是太紧张了,竟然将刀叉按照自己的习惯摆错的方向,我在看到下毒的盘子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刚才终于想明白原因了,你说呢?——女佣?”

“你……你说的不是真的。”女佣的身体摇摇欲坠。

家乐睁大了眼睛,那个温和友善的中年女人,真的是凶手?!

白晨暮道:“原本应该死去的人是我的母亲,你下毒后,立刻顺着墙壁爬到离得最近的一扇窗户里,将毒药藏了起来,可你回来后就看到家乐将门推开,你心里害怕,佯装镇定让家乐帮你端盘子,因为左右手的习惯,刀叉摆放错误的牛排很自然就让同样是左撇子的维尔亚拿走,我的母亲幸运的和死神擦身而过。”

“你没有证据证明我是个习惯用左手的人。”女佣直视白晨暮。

家乐听到这里,忽然想起白晨暮在做粥的时候让自己帮忙挡一下,照下的那些照片,心里生出奇怪的感觉,难以忽略,却尚在忍受范围内。

白晨暮从口袋里抽出几张即拍照片,里面分别是橱柜的摆设,以及女佣在做饭时,刀清晰的放在左边的照片。

女佣看着所有人看过照片的表情时就已经猜出来答案了,年长警官让人将她扣住,她站着一动不动,深深地看着白晨暮,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出。

“少爷……”女佣说道:“这一幕,在我的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只不过我没有想到竟然是你。”

“啊!”四夫人忽然冲过来死死攥着女佣的肩膀失声尖叫:“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是我哪里对你不好吗?!你非要我死才甘心!”

警察们连忙将四夫人支开,女佣擦擦脸上的泪水,平静的开口:“请给我一些时间,我要证明我是无罪的。”

年长警官神情复杂,点了点头:“你说吧,这是你的自由。”

女佣闭上了眼睛,说道:“我在十六年前曾经是gabriel家的医生助理,那年我刚刚毕业,对待工作很认真也很勤奋,gabriel家的人都对我很好,在那里,我们像一家人那样生活,直到半年后,夫人您回来了,融入我们这个温馨的家。”

四夫人满脸困惑:“我并不认识你。”

“你当然不认识我!哈哈,”女佣边笑边流泪,她掀起了自己的肩膀上的衣服,上面坑坑洼洼的满是烧伤的痕迹,她泣不成声,喊道:“在我任职一年的那天正好是你的生日,当我意识到发生火灾的时候便是去找你!我撑着身体让你从窗户爬出来!可你呢?爬上窗户之后为什么逃开了!!为什么!!!”

四夫人捂住嘴,跌坐在地上:“不不……你竟然是那瑞拉!你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那瑞拉道:“你知道我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吗?火海里满是黑烟和烧人的灼热,我喊了你那么久你都不回来,迫不得已我为了活命冲出房门,却昏厥在走廊里,清醒后半身都是烧伤,更可怕的是我被毁容了……呵呵,那年我才二十三岁啊。”她的声音低下来,细如耳语,所有人都不再说话,房间里只有四夫人的抽噎声。

那瑞拉合上了自己的衣服,道:“后来,我离开gabriel,我的父亲因为担心我的病情精神恍惚,在我住院的时候发生车祸,下位瘫痪,母亲悲伤过度,五年前便离开了我们,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晚我闭上眼睛,都是在呛人的火海中,我向你伸出手,而你转身离开,那个小小的窗户,离我越来越远……”

五十

那瑞拉是在四夫人的不断道歉中离开的,四夫人想要给那瑞拉请律师,争取几年后就能够出来,但那瑞拉头都没有回,后来更是拒绝四夫人的所有见面,态度强硬地不可思议。

白晨暮洗脱罪名,带着家乐在城堡中转悠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在白晨暮的房间中各自读书,互不干扰,唯一不好的就是家里没有女佣,四夫人也无暇关照这边,维托司机一连砸碎四个盘子后,家务的重担平分在了白晨暮和家乐的身上。

终于熬到那瑞拉的审判日,四夫人早早出门,不到半小时就回来了,呆坐在客厅里,家乐看向跟去的司机维托,维托小声道:“因为那瑞拉女士的个人态度,法庭根本就不让进入其他人,我们就在外边等,本想等待结果的,但法院的人直接告诉我们,结果不会外露,于是我们便回来了。”

白晨暮端着一杯现榨的苹果汁放到四夫人面前,很淡然的问道:“我们是不是应该离开了?”

四夫人抹了抹脸上的泪水,点头:“走吧,现在就走。”

离开的路上,四夫人再也没有埋怨路途的颠簸,而是一次次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城堡,说出了藏在自己心中的话:“那时我不是故意逃跑的……窗户太高,我一时没站住跌落下来……你知道吗,临近死亡的感受太可怕了,我掉下去后就再也鼓不起勇气上去,我听着那瑞拉的喊声,想要去找人帮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晨暮将车窗拉开,徐徐暖风吹散了四夫人的忏悔,他看着窗外的一片翠绿,莱茵河的水依然静静流淌。

——无知不是借口,而是原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