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圣女祭司操纵来构陷即墨贞的那只猛虎,早在被蛊王丢入湖中时便已被扭断脖颈,待宫人将它打捞上来后,蛊王命人将剥下的虎皮送到即墨贞所住的墨染阁。

自从在花园水榭“不欢而散”后,即墨贞便正式从蛊王寝殿搬了出来,起初那些不知内情的宫人们还一度谣传她已经“失宠”,但看着他们的王整日又尽将些极致好的东西往墨染阁送,又让他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以至于亦不敢冷待了这位在宫中尚无名分的女子。

而即墨贞每日的课程仍在继续,驭兽术则换成一位名东风遒的觋师来传授。

虽说央金拉姆是唯一的圣女祭司,但地位却远不及蛊王之下的八大长老、三大祭司与四大觋师。

以东风遒为首的四大觋师虽年轻,却可谓位高权重,乃是蛊王一手培养起来的真正心腹,与那些心系南疆的长老、大祭司不同的是,他们只听命于蛊王,也只关心蛊王的安危。

“墨姑娘,我从未见王对哪个女子如此上心过,还望姑姑莫要负了王的苦心。”

结束一天课程后,东风遒意味深长地留下这样一句方才离开。

由于蛊王唤她墨儿,所以众人便都尊她一声墨姑娘,但即墨贞却始终清楚这些人对她再悉心教导、知无不言也终究是在为蛊王办事,否则这些在南疆地位显赫的人,又哪里会多看她这石头缝里蹦出来般来路不明的小女子一眼?

对于总是板着张冰块脸的东风遒之言,即墨贞亦只是一笑了知。

这些人,总觉得蛊王太过“宠”她,都觉得她哪怕肝脑涂地都无法报答万一。但她心里却明白,她和他不过只是相互利用。虽然他不曾明言过,但她猜这位南疆蛊王与周国定有关联,至少是有着深仇大恨的,所以才会全力助她复仇

不过,与那些因为圣女祭司受罚而排斥她的男人相比,这东风遒还是很明白事理的,再加上在他的指导下她短短数日便能以笛曲召唤来一些飞鸟小兽,这也让即墨贞对他多了几丝好感。

看来并非她在驭兽术上没有天分,而是央金拉姆在开始时就没想要好好教她!

即墨贞回到墨染阁时已然暮色四合,宫婢们将早已备好的晚膳送上,道道精致得毫不比中原皇宫里的菜式逊色,足见小厨房做得十分用心。()而盛装佳肴的餐具亦极其考究,均是上好的银器精致而成。

南疆近年来受中原影响颇深,富贵之家亦开始兴用瓷器、玉器、金器等,但由于地域环境特殊,因而他们最为崇尚的仍是可辩毒性的银器。

“墨姑娘,王特意为您打造的天水池已完工,您稍后可要去试试那温泉水?”

墨染阁的主事宫婢名染菊,是个眉目清雅的中原女子,比南疆女子多了些婉约伶俐,显然是蛊王特意为了照顾即墨贞而安排的。

“好。”

虽明知温泉在南疆这片蛮荒山脉中多么矜贵难得,即墨贞的表情却始终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若换作别的女子被蛊王如此宠爱,即便不说恃宠生娇,也必然难掩得意喜色。可看着这身世成迷的妖娆少女却如此淡然,染菊不由得暗自叹服。这位墨姑娘既见惯奢华事面又心沉若海毫不轻浮,虽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模样,但气度作派却远比同龄人强大太多,难怪会受蛊王如此青睐有加。

晚膳后,即墨贞又翻看了几页古书,喝了盅血燕方才让染菊引领着去往“天水池”。

南疆山脉连绵,金蚕宫便建在蛮荒山脉最易守难攻的险峻山峰之上,因而整座宫阙皆依山势而建。

而蛊王特命人为即墨贞打造的天水池便位于墨染阁后方密林中的一方天然低谷,除了四周数丈高的树木可作为天然屏障外,玉石砌成的池沿外又竖起一片古拙木墙,以确保美人出入浴会被人窥探。

自唯一拥有温泉眼的玉泉峰上引下的温泉水,经由玉石精雕而成的双龙柱顶端龙嘴处汩汩而出,如两道瀑布灌入池中,击起重重氤氲水雾久久不散,当真不负天水池之名

直至亲见这天水池,即墨贞才不得不承认蛊王当真为她颇费了些心思。毕竟南疆不比中原腹地富饶,能有如此一口热汤专供她沐浴,已然可谓奢靡至极。

将另两个跟随而来的二等宫婢留在古木围成的高墙入口外,惟留下染菊随侍进入天水池,当即墨贞踏上玉石台阶,忽然感到一阵如芒在背,倏尔回首却只见两个宫婢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门外,更远处便是拢在夜色中的阴暗密林,哪里再寻得到那道尖锐注目?

“墨姑娘,怎么了?”

染菊察觉到即墨贞脚步顿住,即刻低声探问。

“没事,进去吧。”

即墨贞摇摇头未再多言,径直走进水气迷离的露天温泉天水池内,任由黑菊侍候着褪去重重华服,将月光下倍显婀娜娇美的身子缓缓浸入灼热池水中,登时舒服得溢出声轻吟来。

背倚着被打磨得平滑温润的玉壁,微微仰首便看到万载不变的星空,置身空旷静谧的天地间,浸在如此温热的池水里,让她忽然有些不知今昔何昔、身处何地的迷茫。已然过去的十七年光阴,竟遥远得有些不真实……

直至一阵异香夹杂着湿润热气扑鼻而至,即墨贞方才猛然被惊回神智。

“染菊,你可闻到一股异午?”

“姑娘是指林间花香么?”

听始终守在池边的染菊如此回答,即墨贞即刻确定心中猜想,看来这股异香惟有受过万毒噬身、百互浸泡过的她才嗅得到,这便也意味着……

望着仍不断自两只龙首中喷出而出的温泉水,即墨贞唇畔悄然勾起抹冰丝般的浅笑,她抬手示意染菊上前,在她耳畔轻声吩咐了几句。

“是,奴婢明白。”

染菊双眸骤然精亮起来,匆匆欠身施了个礼便走出天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