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清远王、虞学士,三位朝中风云人物的到来,让女眷们的情绪有了明显的改变。

原本地位最尊贵的魏王妃,当魏王在身边落座后明显多了几分温柔,而侧妃潭氏与萧氏亦多了分柔媚,不过那身为新宠的侍妾凌氏却显得愈加坐立不安。

而清远王与虞学士的入席,显然让那些单位的小姐们很是激动,一时间明里暗的秋波送成一片,怎奈他们二人的目光却始终只落在一人身上。

这期间唯一没有什么情绪变化的便是即墨贞,回到座位后她依然十分专心地品着茶,即便身边与对面都坐着当朝顶尖惊才绝艳的男子,却是连眼皮都未曾多抬分毫。

“清远王、虞学士,这位是我三伯家的小堂妹公冶柔,想来你们在前几日的百花宴上应该已然见过了。”

除了虞莫孤是与妹妹相邻而座,魏王与清远王自然都被请到了主位上,而坐在魏王妃公冶雁鸾身旁的少女,便成了众女眷中距离姬无邪最近的一个。

“王爷吉祥,虞大人吉祥。”

公冶柔人如其名,生得甚是柔丽温婉,与国色天香的公冶雁鸾倒有五分相似,尤其那双顾盼生辉的明眸,眼波流转间甚是明媚撩人。只是她虽向两人皆行了礼,目光却始终只凝着清远王。

“恩,公冶小姐勿需多礼。”虞莫孤低垂着眼帘,略略颔首为礼后便未再多言。

不想姬无邪竟是连应都未应一声,只顾着将视线投注到了即墨贞身上,“莫独,昨日父皇召我入宫去下棋时,还提到了你呢。念叨着既已给了你自由出入禁宫的金牌,却亦不见你入宫去,让他好生不快呢。”

清远王此刻所转达的祈帝之言,自然有大半是玩笑之意,不然这单单令圣颜不悦一项,便足以让即墨贞身死亦不为过了。

“多谢王爷提点,改日莫独定当入宫再次拜谢皇恩

。”

即墨贞余光瞥了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公冶柔,无奈地暗自摇了摇头。别说你一个庶出的女儿,便是公冶大将军府的嫡千金又如何?公冶长治既然已将嫡幺女许配给了魏王,如今竟再想以个庶出的女儿来拉拢清远王,莫不是这位大将军老糊涂了吧?

但她再看了眼公冶雁鸾略显不耐的神色,顿时明白定然是公冶柔私心倾慕清远王,所以才救得堂姐如此安排一番。想来她自诩貌美又家世好,便以为至少能博得姬无邪青睐须臾,即便不敢奢求登上正妃之位,侧妃总还当得的。

她哪里想到,这自幼便因被祈帝尤其疼爱而得以随本性长大的皇七子,根本不屑拿妻妾之位来换取利益同盟。亦或者说,若是在未遇到心仪之人前,他或者还不甚在意纳何人为侧妃,亦曾想过父皇终有一天会指个身世背景有助于他的女子给他,既身为皇室中人,他便已然想透此中关节。

然而,当他遇见让他情生意动的女子,并且知道她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时,又怎还会有心思看别的女子一眼?

“你想要哪日入宫,我与你同去。”

一听即墨贞决定择日入宫,姬无邪的兴致不禁更浓,旁若无人地只专心与遥坐对面的她说话。

纵然是堂堂大将军府里庶出的小姐,纵然公冶柔素日的修养再好,被心仪之人如此晾在一边也就罢了,谁让清远王性子清冷的名声早已天下皆知。可是她却不仅要眼睁睁看着心心念念之人,以少见的殷勤与别的女子热切攀谈,更气人的是那个女子竟然还露出副不冷不热的淡漠模样,这要她如何能不郁结?!

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正三品御间阁主而已,既无封底亦无实权,她凭什么如此目中无人!

“虞学士,不知令妹可曾办过及笄之礼了?”本就不甚待见堂妹的公冶雁鸾,亦顾不上再理睬脸色发青的公冶柔,匆匆看了正低头饮茶的魏王一眼后,便含笑向虞莫孤问道,“若是已然及笄,可要好好寻一门闲事才不负如此才貌佳人。”

“多谢王妃关怀,舍妹实在是在外面自在惯了,刚刚回到我身边还不想太早嫁人,不然亦不会在百花宴上便谢绝了皇上的赐婚。”

虞莫孤不需去看即墨贞眼色,便已准确说出她心中所想,同时亦是他心中所想

“哥哥都还未给我娶个嫂嫂回来,我又怎么能放心出嫁呢?”即墨贞笑着接过话茬,却是将话题转到了虞莫孤的终身大事上,“过去哥哥总说是因父母早逝,要全心全力地照顾我这个妹妹,所以才耽误了婚事。如今我既已长大,哥哥亦当对自己的事上上心了。”

此言一出,众女眷又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即便已为人妇的亦开始掂对着自家还有哪些未出阁的姐妹。

“若虞学士不嫌,我娘家倒还有个刚满嫁龄的妹妹,亦是个颇有才情的温婉女子,依我看许给学士倒是刚刚好。”

魏王侧妃萧蔓双眼晶亮地推荐起自家妹妹来,萧氏与虞氏倒有几分相似,皆是书香门第,代出文儒言官最多,在鼎盛之时还曾出过一位丞相。

随即,潭惜柳等人亦开始推荐潭氏待字闺中的好女子,个个皆将自家待嫁女夸得天仙下凡、品貌无双、德才兼备,似乎恨不得都直接将人送到虞府去。

明眼人哪个看不出,虽然虞莫孤当下只是个小小的从四品翰林院侍读学士,但以祈帝对其的荣宠,飞黄腾达亦便是数年间的事。若是得遇良机立下什么功劳,那更是可预见其仕途如何通达、前途何等无量。

“多谢各位盛情,虞某初入京都尚未能立足安稳,着实不敢轻言妄娶了哪家千金。”

突然成为“众矢之的”,犹如哑巴吃黄莲般的虞莫孤却只能狠狠瞪了即墨贞一眼,堆起谦和笑意婉拒各方好意。

众女眷即便再如何想拉拢这位祈帝面前的红人,却终究亦不能丢了脸面,听人家如此婉言谢绝便亦未再过多纠缠游说,只剩下几位充当陪客的千金小姐,还在面带娇羞地向风雅潇洒的虞大儒暗送秋波。

不多时酒菜便如流水般送入凉棚,皆是应季应景的清爽精致菜色,足见这魏王府厨子的手艺,竟比之宫中御厨亦相差无几。

席宴间自是宾主尽欢,身为名义上主宾的即墨贞,自然没少饮下各方敬来的美酒佳酿,即便每次仅抿上一小口,一场欢宴累积下来亦喝下了不少酒。以至于后半段时,便已面露酡红,显出不盛酒力的模样来。

公冶雁鸾见状,立即吩咐婢女带着即墨贞到早已备下的客房院落休息,以解酒醉之态

。而与此同时,其他略有醉意的女眷也都接二连三的暂且离席,寻各自的清静地去解酒。

由染菊与流碧两相搀扶着的即墨贞,被带到内院甚是僻静的一处落英阁安置,引路来的婢女被打发产后,原本守在寝间内的丫鬟亦被染菊派到外间守候。

待得房中只余亲信,即墨贞眼底的迷离醉意登时清醒大半,望着正飘出袅袅淡紫色薄烟的莲瓣镂花青铜香炉,目光幽然一暗。

“小姐,这香有何不妥么?”

最为了解自家主子的染菊敏锐地察觉异样,但任她如何细闻却嗅不到丝毫异常。她毕竟亦是南疆出来的人,若是那香炉中醺香有何毒素潜藏,她绝不会毫无所觉。

“这香本没有何差错,但若是与刚刚席上那北地所独产的霜花酒,再加上公冶柔适才赠予我的香囊配到一处,便有些……流碧,你去外面守着,半个时辰后再去请魏王妃来,便说我这寝间的房门被自内落了锁,如何亦叫不开门。”

流碧立即正色令命而去,聪明地没有多问一句,因为心知即便问了主子亦不会告诉她。

“染菊,适才席上众家对我虞氏兄妹‘逼婚’之举你亦看到了,可看出此次魏王府之宴有何端倪?”

当房中仅剩下相伴多年的贴身侍女后,即墨贞面上的神色又妖娆清媚了几分,只是目光中的寒意却亦更甚。

“魏王妃自是想拉拢虞氏的,显然她更想让公冶家女子嫁入虞府,不过似乎又有些身不由己地想要让小姐进入魏王府。只是碍于清远王在场,便始终未得机会明说,但言语意却已透露出些许意愿。而那另一位公冶小姐嘛,似乎只是沉迷于清远王,还未曾察觉王妃此次允她参宴,为的是让她对清远王知难而退,改而努力攀附虞学士。”

染菊揣度人心之能虽不及即墨贞,但却亦是蛊王所着力培养出来的人,自亦不会差到哪去。

“恩,不错,既然魏王妃如此急着将她那堂妹嫁出去,我们身为座上宾自应帮忙尽分心力才是。”

即墨贞手中把玩着适才席间公冶柔所赠香囊,唇瓣清冷的笑弧悄然加深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