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不久前还在驻留歇息的寝间房门被撞破倒地,以魏王妃为首的众人正以一副要捉奸在床的气势,将房门内外堵了个严严实实。

若非她在南疆期间已然精通所有药毒香料,那么现在被堵在房内的人只怕便是她与清远王了,到时候自然百口莫辩,这便是所谓的欲加之罪!即墨贞心中冷笑如霜,面上却露出疑惑之色,轻提裙摆便欲上前跨过高高的门槛,看看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先一步走进寝间的姬无邪看到锦榻上的景象后,登时眉心紧蹙,回身便将即墨贞挡了回去,欣长精壮的身子更是将她的视线彻底遮住,“莫独,里面的情景你不能看

。”

清远王此言一出,像是瞬间打破了落英阁寝间内的魔咒般,最先清醒过来的便是早已气白了脸的魏王妃公冶雁鸾,她先吩咐众下人婢女收拾现场,继而带着众人退到外室。

“王妃,魏王又怎么会与公冶小姐在这里行此……苟且之事?六哥的秉性我还是知道的,他绝计不会做出如此荒唐的糊涂事来,此中定然另有隐情,王妃可要将此事彻查得清清楚楚才行。不然,若是传到父皇那里,只怕……”

神色严峻的姬无邪,俊颜清雅依旧,却凭添几许慑人的天家威严来。纵然平日里再如何的平易近人,毕竟亦是天之骄子,仅仅薄怒气势便足以震慑众人。

“这是自然,正如清远王所说,王爷他断不会做出如此糊涂事,更何况又是在这原本安排给虞妹妹休息的寝间里,着实十分古怪。”

已然恢复往日淡然雍容的公冶雁鸾,目光颇为复杂阴鸷地看了看即墨贞,总觉得此事定然与这看似无辜的女子脱不开关系!

“适才席宴上宾主尽欢,虞某见王爷似乎亦颇有醉意,否则岂会将霜花酒洒在了清远王殿下的衣袍上?而这魏王府内,何处不是魏王的?他若是酒醉迷茫之下,就近寻了个地方歇息,倒也无可厚非。不过,公冶小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便有些匪夷所思了。若不是两人私通苟且,便是有人刻意构陷!”

原本就待在外室静候妹妹回来的虞莫孤适时开口,对在其妹驻留休息的地方发生如此事件,显然他亦是很不高兴。

“翠儿何在?”

听虞莫孤如此质问,魏王妃脸上虚浮着的笑也不禁消失殆尽,冷声找寻起公冶柔的贴身侍女来。

“奴,奴婢在此。”

亦是听闻落英阁这边出了事才赶来的翠儿,颤巍巍地从团聚在室外的人群中走出,刚刚走进房内便双腿发软地扑通一声倒跪倒在地。

“你是怎么照看主子的?你家小姐不是被安置在梅园休息么,怎地会跑到这里来了?”

公冶雁鸾总是温软的声音,此刻除了严厉还多了丝几不可查的颤抖,那是气到极致难以自控的细微表现

“回禀王妃,我家小姐原本是在梅园休息的,可是她闲气闷非要出去走走。奴婢便陪着小姐到附近的小花园去透透气,刚刚走到岔路口时,小姐忽然说看到了……”

翠儿说到这里忽然顿住,有些为难地看了看面色肃穆的魏王妃,又看了看另一边那位就算板着脸,都好看到耀人眼目的清远王。

“看到了什么?事以至此,你还在吞吞吐吐地犹豫什么?!”

已然恨不得把那败事有余的堂庶妹掐死的公冶雁鸾,气得拍了下座椅扶手,直下得众侍女丫鬟们齐齐瑟缩了一下。

这魏王府平日里虽总是副雍容大度的模样,但府里的下人却很是清楚她的手段何其厉害,曾经那位前魏公主失势后在王府中那凄凉的下场,便是最好的例证。而这些整日任其驱使的下人,更是没少因犯错而受其惩治,因而对其看似隐忍的怒气便已十分恐惧。

“小姐,小姐说她看到了清远王殿下,非让奴婢留在原地守着不得跟随。小姐的脾气向来……奴婢不敢不听啊,哪里想到再见到小姐竟然会在这……”

说到这里,翠儿已然若被抽走所有力气般萎靡在地,毕竟面前这些贵人哪个亦不是她能得罪的,可是说出事实便难免会受责罚。

“虽然你是堂妹的侍女,但我今日就代她治你个看护不周之罪,自己下去令二十个板子吧!”

公冶雁鸾难掩厌恶地挥了挥手,这二十个板子打完,就算娇小柔弱的翠儿不死,也定然至少月余下不得榻。

“清远王殿下可曾见过公冶小姐?”

不待魏王妃转头发问,虞莫孤已然当先提出质问,白皙削瘦的俊颜上满是一副秉公执法的模样。

“未曾见过,许是我换下污袍出来时,曾路过那小花园被公冶小姐见到,但后来我却并未见到过她

。因而,实不知公冶小姐若是去寻本王的,又怎会跑到这落英阁寝间里来。”

姬无邪微微卷翘的长长睫毛,若蝶翼般缓缓扇动着,将一双黑白分明的墨染乌眸,衬得愈发清澄无辜,眼底的潋滟光华更是有魔力般,让人不由得便对他的话深信无疑。

“许是公冶小姐看错了亦不无可能,毕竟世人皆知她是如何倾慕清远王殿下的,否则亦不会丢下侍女独自追去。”

魏王侍妾凌幼蓉,依然是那副谨小慎微的模样,但说出的话却毫不含糊,直惹得魏王妃暗中横了她一眼。

只是往日里这凌氏即便表现得再卑微讨好,公冶雁鸾又何曾给过她好脸色?因而她索性不再理会,只是一脸坦荡地表达着心中所想,暗指那公冶柔本身便行为不妥。无论结果怎样,至少能看到这魏王妃郁结的模样,便会让她心头痛快一些。

“这便奇怪了,清远王既然未曾到过落英阁,那堂妹又怎会因为追随殿下而至此呢?”

公冶雁鸾仍想紧咬住公冶柔是去追着清远王这一点不放,直当未曾听见过凌氏的公然暗示。

“禀王妃,奴才看到公冶小姐是如何到落英阁了!”

突然一个略显压抑却不失悦耳的少年声音响起,引得众人的视线齐齐循声望去。

“安离?你看到了什么?”

潭惜柳见是这个生得太过漂亮的小厮,不由得眉心微拧,语调中亦多了抹冷冽与丝缕厌恶之情。

“回禀潭侧妃,奴才适才奉命在内院打扫,正巧看到似有醉意的王爷在小路散步。只是奴才还不及上前请安,便又瞧见公冶小姐面色嫣红地跑来,亦不知自绢帕中抖落了什么东西出来,王爷竟突然像被迷了心智般,抱起公冶小姐就胡乱冲进落英阁后门。”

安离始终很是恭敬地躬着身子垂首敛眸,只露出光洁无暇的额头,与一对长若羽扇般浓密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斑驳光影。

众人闻言登时面面相觑,显然这问题就出在了公冶柔身上!

“胡言乱语

!翠儿不是说堂妹是去追清远王的么,怎地又会跑到王爷那里去?”

公冶雁鸾的脸色重又罩上乌青,那狠戾目光似要在那小厮身上,生生烧灼出两个窟窿来一般。

“这奴才亦不知,奴才只是把见到的说出来而已。”安离说到这里,不禁看了眼清远王,若有所悟地继续道,“恕奴才斗胆,想来是微醺的公冶小姐,错把王爷和换了新袍子的清远王殿下弄错了。”

原来清远王重新换上的锦袍,本就是属于魏王,偏巧花色与今日魏王所穿衣袍如出一辙,因而若说是公冶柔醉眼朦胧之下看走了眼,倒亦并非说不过去。

“既然这小厮说看到公冶小姐给六皇兄下了迷药,只要请个大夫来看看便知真伪。”

姬无邪看都未看跪在门口的那小厮一眼,只是冷冷提醒着还在拼命想要混淆视听的魏王妃。

“好,立即去请府中大夫来验!”

公冶雁鸾的太阳穴微微发胀,今日之事如今看来已然完全脱离她的掌控,而魏王又至今还昏睡在自家堂庶妹身边,要她如何不愈加心烦意乱?

她表面上将雍容大度的魏王妃扮演得淋漓尽致,但心中却十分介意夫君身边那些莺莺燕燕,亦是因为她是真心爱着姬无为,才会把那些胆敢与她分享夫君的女子都恨到了骨子里,哪怕是自家堂妹亦不例外!

始终以旁观者身份默默看着这出戏的即墨贞,唇畔噙着抹若有似无的轻浅笑弧,深潭般的眼底冷芒泠泠。

不错,这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即便请宫中御医来验,那魏王亦是被公冶柔身上香囊加重份量的药香,再佐以霜花酒为底而迷了心智。若再查得仔细些,还会发现这寝间内的醺香,与前两样加起来又成了味催情剂,这无疑只会让魏王与堂小姨子“酒后乱性”的罪名被落实!

然而这一切,即墨贞与清远王及名义上的兄长虞莫孤,皆只是借花献佛而已。

若不是他们魏王府设计构陷在先,她倒还未想这么快便开始反击复仇。所以说到底,皆是他们自作自受,与人无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