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后的魏王,自然把这一切事件都归咎给了清远王,而魏王妃却凭女人的直觉,将虞家那位御音司主亦列为了“嫌疑人”。只是他们终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因此除了怀恨在心,暂且倒也没有别的办法。

而那位离奇身死的潭氏虽背后有潭家撑腰,但魏王府再加上公冶大将军的势力,却也让他们不敢过多造次。再加上种种证据都指明潭氏之死与跟卑贱壮丁有染,有着脱不开的关联,潭家纵然再疼惜爱女,也没脸去将此事闹大,终究只得草草了事,甚至连葬礼都未敢办得太过声张。

与郁结难舒的魏王一脉迥然不同的,则是风头正盛的虞氏一脉,虽然如今只得虞家兄妹在朝为官,却可谓荣宠无双。

不仅虞莫孤整日被祈帝留在身边,或品评名家书画,或饮茶对奕,或填词吟诗。就连新晋的御音司主都成了宫中常客,但她更多则是被各宫娘娘、小主们请去教授韵律,或谈曲论调。

尽管连陈皇后都已见过几次,但当即墨贞收到贤妃的帖子时,却仍有些意外的忐忑。

不过她的忐忑,倒非因为贤妃是清远王的生母,是祈帝的宠妃,而是因为她亦出自江南的南宫家,而且还是虞氏兄妹生母南宫无双的嫡妹……

“别担心,虽然论辈分我们应该叫贤妃一声姨母,但由于当年娘亲是与父亲私奔离家的,所以我们兄妹从出生至今,都未曾见再过南宫家的任何一个人。”

似看透即墨贞心中的担忧,虞莫孤温柔如水地拍了拍她捏着请柬的手背,那是副旁人不曾见过的亲和姿态。

“如此,我自然安心些。但是,我总觉得此次入宫不会再那么容易……”

即墨贞的预感向来很是灵验,就好像被姬无为屠戮魏宫那夜,她亦是曾做过一场噩梦的,只是没想到那般血淋淋的梦境,竟会在醒来后成真。而此次贤妃之邀,她倒不是怕这位她以虞莫独的身份还应当唤一声姨母的娘娘,会对她如何为难,只是莫名地预感到此行会颇为凶险。

“别担心,我会陪你同去

。”见即墨贞悄然抽回手,空了掌心的虞莫孤亦不以为杵,眉目间依然是满满柔情,“皇上对贤妃向来荣宠颇丰,待你明日入宫之时,我便找机会引皇上去长乐宫,到时候就算谁有心想要为难你,有皇上在亦不敢太过造次。”

心中的莫名预感自然难以言明,再加之虞莫孤的关切那般真诚,即墨贞便掀了掀唇角没有再多言。

长乐宫本不是后宫中原有的宫阙,乃是南宫氏诞下皇七子被晋为妃后,祈帝为之特意兴建新造的华丽宫宇。因而其位置已建至千秋山的半山腰上,隐隐已与陈皇后所主的坤和宫比肩,两宫齐伴在祈帝所居的乾元宫左右,但就路而言却是长乐宫更近一些,足见贤妃受帝王荣宠之盛。

即墨贞依然是在禁宫外的第一道宫门,便换乘了宫中轿撵,且留下流碧等在宫门外,身边只带着染菊一人进宫。而被派来接他们的,则是贤妃身边最得力的郑女官,显然对这御音司主亦是颇为重视的。

“郑女官,清远王今日可入宫了?”

眼看着前方山路漫漫,即墨贞状似无心地问了句。

“回司主大人,王爷今日下朝后便到了贤妃娘娘宫中陪伴,若是殿下见到司主,定然十分高兴。”

郑女官天生一副讨喜的笑脸,再加上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倒是让初见者就不禁心生喜欢。

看来这清远王心仪虞家千金一事,连禁宫之中亦已传得人尽皆知,不然这郑女官又怎会把话说得如此明了?那语气之中分明还有些要帮她家七殿下说话的意思,这亦可看出贤妃对于姬无邪此举,似乎并不反对。

这倒让即墨贞有些意外,虽然虞氏亦曾是钟鸣鼎食之家,但毕竟如今已然落落魄。任他们虞氏兄妹如何受圣宠,她这毫无家族背景支撑小小的御音司主,却终究还不配成为堂堂清远王的正妃。

或者,贤妃打的主意是让她成为侧妃?

哼,即便清远王将正妃的位置双手奉上,即墨贞亦是不屑去做的,更何况又是等同妾氏的侧妃?所以,就算贤妃同意那宝贝儿子的请求,让她来做正妃,她都不会同意,更惶论侧室?

若南宫无暇当真在打此主意,甚或想以某些手段威逼利诱,就休怪她不顾念虞氏与她的那层关系了……

越邻近半山,周遭已经过人工雕琢的风景便越是风雅清静,意态悠远

。哪怕是路边的一花一石,亦皆是宫人用心打理过的,连铺在地上的玉石砖都被刻上了精致的吉祥莲花纹。再加之自山顶引流下的九曲瀑布,在不远处激荡起重重水雾氤氲缭绕,更让人有种误入桃花源地,甚或人间仙境的错觉。

据闻,南宫贤妃甚爱洁白无暇的琼花,因而祈帝便命宫人在长乐宫内外,皆种上了大片大片色泽皓白,形若绣球般的琼花,将这本就精致的宫阙装点得愈加清雅绝俗。

即墨贞走下轿撵的地方,近在咫尺便簇拥着几株琼花。

但见八朵五瓣白花环绕着点点白色珍珠似的星芒小花,中间则簇着团蝴蝶似的花蕊。被习习山风拂得轻轻摇曳,翩翩风采犹如蝴蝶戏珠,绰约仙姿又似八仙起舞,因而这琼花才会又得“蝴蝶花”、“聚八仙”等名。

“千点真珠擎素蕊,一环明月破香葩。”

碎玉般的声音突然响起,即墨贞转眸看去,不是清远王又会是谁?

好似隆冬瑞雪覆盖般,被团团洁白如玉琼花缀满的枝丫旁,含笑而立的姬无邪,直比那花姿还要清雅动人,流光溢彩的狭长凤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即墨贞,璀璨晶莹的眼瞳中满是旖旎光芒。

谪仙般的美男如此款款深情而立,再伴之鼻端那淡而不散的琼花馨香,愈发令人为之心驰神迷。

“王爷当真好文采。”

对于似乎早早就已等在殿门外的姬无邪,即墨贞并未表现出丝毫惊愕之情,只是浅笑着福了福身以示礼数。

“哪里,一时忘情才会胆敢在虞大儒的嫡妹面前如此班门弄斧,让莫独你见笑了。”

姬无邪温声谈笑间,竟亲自迎着即墨贞走进长乐宫偏殿,让哪怕早已两人之间暧昧有所耳闻的郑女官,仍不禁微微愕然。

郑女官自幼便是南宫贤妃的贴身侍女,因而不仅一路陪着主子入宫,更算是眼看着姬无邪长大的

。这位自幼被众人捧在手心长大的皇七子,外表虽温润如玉貌若木兰花般高洁,待人亦温雅亲和得紧,但实际却是个对任何事都十分疏漠冷淡的人,何曾这般亲近过任何女子?

“母妃已然在里面等你,莫怕,她可比那陈皇后好相处得多!”

仿佛一眼便看透了即墨贞心中小小的紧张,姬无邪唇畔的弧度更添几缕温柔,那绝美姿容直恍得众宫女险些忘记行礼。

长乐宫内亦非寻常宫殿的百般奢华,那清雅配色与器具摆放皆有些江南水乡的气韵,但稍有些眼力的便不难看出,这宫中所陈列的家具摆设看似低调淡雅,毫无其他宫殿里那金贵庸俗之气,实则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旷世珍宝。

即便曾见过无数珍品的即墨贞,亦不禁为这长乐宫中这暗藏的奢华所慑,但当她看到那高座乌漆金丝楠木椅上的南宫贤妃时,似乎瞬间便明白祈帝为何会对她荣宠如斯。

“参见贤妃娘娘。”

身着锦白色御音司主官衣的即墨贞,姿态端正地盈盈下拜,就连眉梢眼角亦收敛得一丝不苟。

“虞司主免礼。还不来人,速速赐座。”

南宫贤妃向来不喜浓妆艳抹,纤长黛眉不扫而漆,一双丹凤眼中似可见潋滟波光流转,不染而嫣的玉腮将秀挺瑶鼻衬得愈发白嫩,隐若泛着水润光泽的诱人水果。她那花瓣般娇嫩的嘴始终轻扬着,犹如含苞待放的春花,温婉而柔美。

即墨贞谢过恩后,才又偷眼瞥向正与清远王说话的贤妃,但见她不施脂粉的笑靥,竟若琼花般宁静而清雅,光滑无暇的肌肤晶莹若冰雪精雕而成。而那略显清瘦的身材,在简单素锦宫裙的包裹下更显纤细,却反倒更衬得她若水墨画中那抹惊鸿倩影般绝美。

但凡见过南宫贤妃之人,便会即刻明白,为何清远王会被生得那般绝尘脱俗了。

然而亲眼见到南宫无暇的瞬间,即墨贞最先想到的人却是虞莫孤,以前他那早逝的母亲南宫无双。

想来能胜过这贵为贤妃的妹妹,被誉为江南第一美人,那位虞夫人生前定然愈是风华绝代的吧,这单从虞莫孤的绝世姿容便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