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从这一刻开始,姝凰就无法把自己置身事外,这已经不仅仅是帮意琛那么简单,而是帮自己。

皇上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读的意思。

姝凰把握不准,她这话一出,皇上会不会马上就派兵到礼王府,把意琛抓起来杀掉,虽然她觉得区区的御林军,未必能抓得住意琛。

但是,这个赌似乎风险太大。

“你凭什么这样认为。”

皇上到底是心思缜密,不会因为姝凰的一句话,马上暴怒采取行动。他想要除掉礼王府,可是礼亲王位高权重,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是除不掉的。

而且,他也不想背上昏君的骂名。

“我没有任何的证据,他说过的话,我只能复述,没有办法保留下来。”

姝凰低着头,小声的说着,她这般楚楚可怜的模样,很容易让人家误会她是在害怕。但是只有她知道,她一点都不害怕,声音放小,只不过是让自己有更多的时间思考而已。

皇上不会杀她,至少暂时不会。

姝凰下了定论,她是一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稍微一点点的举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皇上的语气,他放在桌面上的手,都尽收眼底。

至少在她说完这段话以后,皇上放在桌面上的手不曾动一下,那就表示,他根本没有打算行动。

姝凰说完,站起来,朝着皇上略微施礼,并没有跪下去。

上一世,她在宫中为奴六年,为了主子忍辱偷生,不停的下跪,已经厌烦了。

“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也许世子爷的做法并没有不妥,只是我自己多心了,然后我定然会恪守本分,再也不会窥探任何事情。”

皇上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脸上带着皇者特有的气息,一眼一眸似乎都想要把姝凰看穿似的。

“请皇上降罪。”

姝凰说了那么多,也不见皇上说话,只好说了最后一句,作为结语。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沉寂,谁都没有说话,风吹过珠帘,相互交杂在一起,碰撞出清脆的声音,让此刻变得更加难受。

“朱意琛去了郡主府?”

打破这种可怕的沉寂的人,是皇上,姝凰感觉自己过了一百年那么漫长,终于可以缓出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这个赌有没有赢,但是至少是对了。

“是。”

“朕从来不知道你们的感情这样好,还以为他是因为赐婚才点头娶你。”

皇上看着她,正值妙龄,一肌一容都美艳动人,宫里收囊的那么多美人,只怕能比得过的,没有多少个,有她这么玲珑心思的,更是难找。

这样的可人儿,怎么会有男人不喜欢呢。

懋泽逃不了,意琛又怎么会逃得掉呢。

男人么,终其一生,要不是就为了权力,要不是就是为了女人,总也逃不掉一个。

皇上看着姝凰,凉薄的嘴唇,终于抿出一丝笑意。他从前不曾去在意过朱意琛,礼王府的另外两个公子实在是太耀眼了。

从前有仲良,这个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虽然心生担心,却也不得不夸奖;而懋泽厚道老成,不管在他的面前说什么,他总也只是笑笑,就算是老奸巨猾的老臣,也猜不出他的心思。

所以,从来都没有人把目光放在意琛的身上。

但是,当大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最聪慧的那个孩子,已经在兄长的光环下,各种隐藏中,平安的长大,长大到足以威慑一方。

他怎么能不防。

“姝凰不懂。”

姝凰低着头,这只老狐狸,开始想要对她试探了。

不过,如果是关于意琛的事情,是问不出什么的,因为她对意琛,根本就不熟悉,更谈不上熟络,就算没有任何戒备,突然间的问话,也不会从她的身上,得到任何秘密。

算起来,她九岁见到意琛到现在,竟然连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都不知道。

“你有你的优势,你的美貌就是你的优势,可不要浪费了。”

皇上看着姝凰,想了一下说道:“既然你和韩晋之间,只不过是误会,那么这件事,由朕做主,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有了他这句话,就相当于是有了免死金牌,所有的顾虑都没有了。

“当时,你说你在别院,这是私人府邸,那么为什么宋掌院之女会闯进去?”

姝凰眨了眨眼睛,自作孽不可活,看来,这次就算宋棉瑜有过人的智慧,也救不了自己,况且,她根本就没有过人的智慧。

“姝凰想,她是关心我吧。”

姝凰并非是想要帮宋棉瑜说好话,只不过是当做一个跳板而已,宋棉瑜的生死与她没有关系,当初她可以罔顾姐妹情深,那么现在她同样也可以罔顾,更何况,她根本就不是宋棉瑜的亲妹妹。那种所谓的感情,对她来说,还不如街边一个乞丐来的深。

她故意在皇上的面前,对宋棉瑜说情,只不过是想让皇上以为她是一个善良无主见的人而已。

主要能让皇上产生这种想法,毁掉一个宋棉瑜,又有何难。

“就算我已经不是宋府的人,但是她曾经是我的姐姐,可能是偶然看到我离开郡主府,想要知道我去哪里,担心我的安危,才会一路跟着到郊外的别院吧。”

姝凰轻声说着,一字一顿都说的很清楚。

“令姐如此关心你?”

皇上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这种事情,只要是明眼的人,都能看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姝凰却还能在这里,大言不惭的说着,宋棉瑜关心她。

难道真的应了那句话,长得好看的人,通常都没有什么脑子?

“大姐姐确实是很关心我,处处都为我着想,那时候我性格顽劣,她为了让我修心养性,说服爹娘让我到普华寺去常伴青灯佛祖,现在想起来,还真的好呢。”

姝凰说的天真无邪,但是也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这是推着宋棉瑜去死,这么笨的人,连和她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她说了好久,见皇上也没有什么表示,她略施小礼说道:“姝凰这次来,是向皇上请罪的,幸得皇上宽宏大量,不加追究,姝凰心底感激不已。皇上日理万机,不敢再做任何打扰,就先退下了。”

说着,姝凰略微侧了一下身体,只要皇上一个点头,她就会离开。

“等一下。”

姝凰的步步逼近,不温不火,但是终究是起了作用。

她在心里冷笑,那些想要利用她的人,都要掂一下自己的能耐。她有自己的优势,一个孤女,又被赶出家门,从小就被人传言是一个糯米团子,生性担心,任人拿捏。

而且,她在皇上的面前,也确实是这样的表现。

除了意琛等人,谁都不会想到她会是腹黑的主。

“朕有话要和你。”

皇上看着她,对她的戒心总算是一点点的瓦解了,只不过是一个长得好看一点的美人,却是一个蠢材,也许可以利用。

他必须要巩固自己的地位,不管礼亲王到底有没有谋朝篡位的心思,他都不可以冒这个险,朝代的更迭,付出的代价实在是太大,如果可以的话,牺牲一个礼王府,可以换的百年的安稳,倒也是不错的事情。

关起门来,密谋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事。

正月十五,家家户户团聚在一起吃汤圆的佳节。

姝凰坐在院子边上的走廊上,这是木制的走廊,而且打扫的很安静,坐在上面,既显得悠闲,又不会很冷。

郡主府恢复了往日的冷清,大部分人都离开了,生怕被各种连累,姝凰也不去阻挠他们。但是郡主府还是要继续维持下去,所以她拜托管家和管事嬷嬷,到处去招募长工,不论出生,不论相貌,也不论年纪,但是有一点,必须对主人家忠诚。

大家的惴惴不安,最后被一道圣旨打破。

皇上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对姝凰承诺下来的诰命夫人的封赏,总算是下来了。

姝凰跪在地上听旨,脸上从头到尾都挂着虚伪的笑意,根本不需要假装,就自己弯起来的嘴角。

伪装嘛,谁都会。

“恭喜宋姑娘,哎哟,瞧奴才这种罪,恭喜诰命夫人,这可是少有的殊荣,奴才在这里给诰命夫人行礼了。”

来宣旨的小公公很活泼,说出来的话也很逗笑,各种夸张的动作,把一旁的婢女逗得捂着嘴巴偷笑。

姝凰却只是稍微点了一下头,接过圣旨,随手放在一旁,让阑珊打赏。

小公公笑着接了过去,掂了一下,分量可足着呢。

“奴才多谢诰命夫人,愿您万寿安康,心想事成。”

若是真的能万寿安康,心想事成,她宁可把整个烟水行拱手让出去。

姝凰在心底冷笑一声,走了出去,院子里几乎要被赏赐堆满,各种锦盒堆放在院子里,把地上的雪掩盖住,美好而奢华。

皇上的话,还在耳边回想起。

“你从今以后,便听朕一个人的指示,但凡是朱意琛的一举一动,都必须要向朕汇报,属于你的荣耀,一分也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