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山庄靠近西边有一座侧院,虽说是唐天齐和慕容月他们两人都住进燕云山庄都十多天了,但这座侧院还是第一次来。这座侧院虽然名为侧院,但占地极大,后院连的就是后山,进了侧门,迎接他们的是大片的药草,在药草的尽头有三间瓦房,此时,他们几人就站在这瓦房的地上。

房中的药草味很浓,唐天齐见到这位情医后还是吃了一惊,看起来这位燕飞雪的爹的年龄更像爷字辈的人,头发花白,干瘦,年龄至少看起来不下八十岁。这真的是当年那个傲视江湖,气宇逼人,犹如玉树临风,一时倾倒世间无数美女的燕无痕吗?

不错,情医的真名就是燕无痕,燕过无痕,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燕无痕,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奇门五行皆不俗的燕无痕,也许是对传奇过于向往的缘故,此时,唐天齐和慕容月不由地面面相觑,虽说,情医的相貌让他们有点意外,但他们两人也并非常人,神色之间,还是纹丝不动。

双方见礼完毕,夏子阳和慕容月坐于另一侧,情医燕无痕就开门见山了:“王爷要求老夫为人治病?”他身子虽干瘦,但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视着唐天齐。

“是!”原本坐在上位上的唐天齐起身,身子向下,行礼的握拳几乎抵达脚面,这是本朝除了跪拜之外,最高的礼节。也是位尊者向其他人行的最虔诚的礼节和表达的最高的诚意。

唐天齐相信夏子阳和燕飞雪还没有那个胆子敢随便找一个人来糊弄自己,所以,情医现在的风采令人不敢恭维,但这人一生的事迹足以让世间任何人侧目,包括他自己,他虽随心所欲,不把别人的幸福快乐放在心上,但有一点,他佩服这世上一切有担当有坚持的人,无论是这些人做的事是对是错,是好是坏。

唐天齐保持着行礼的姿势,燕无痕好一阵没有说话,至于,慕容月和夏子阳,他们心中也是吃了一惊,慕容月知道,这恶魔王爷见了当今圣上,都被恩准不必施礼,没想到情医的面子被皇上的还大。而夏子阳却突然觉得,也许世人传言中的唐天齐也并非真正的唐天齐,此人的行为举止果真诡异莫测,表面上看来,他是有求于人的人,但无形中,他却在处于劣势之时,并没有失去对场面的控制能力,与这样的人为敌,的确不是一个很明智的选择。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沉默。

唐天齐现在的姿势看不清燕无痕的表情,所以无从判断对方在想什么?但仅凭对方敢如此坦然地承受他唐天齐如此大的礼节,就可以从某种意义上显示,对方也不是一个把世俗放在眼中之人。

“既是如此,王爷可知老夫医病的规矩?”仍是很平淡的声音。

“本王知道。”他唐天齐一生最喜欢挑战,也不信有自己攻陷不下的关口。

“这么说王爷是准备接受老夫的考验了。”

“当然。”

“王爷应该知道老夫的考验一向不会太轻松,如果王爷现在打消这个想法还来得及,老夫并不想因为自己的考验而惹恼王爷,犯下株连九族之罪。”

“神医是在要本王一个承诺吗?您大可放心,今日来求医的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不是本朝的七王爷,这是我与神医的约定,无论结果如何,绝不迁怒于神医,这点,子阳和慕容都可为本王之语作见证。”

“那倒不必,老夫相信王爷绝不是一个出尔反尔,言而无信之人。”

“本王爷相信神医是一个至情至性之人,决不会无的放矢。”

“王爷请回座,子阳,慕容,你们可以离开了。”

片刻后,房间只剩下燕无痕与唐天齐两人。他们两人隔着桌子面对面。两人的神色都很正常。

“王爷要老夫诊治的就是那位秦姑娘?”

“不错。”

“敢问那位姑娘是王爷什么人?”

“她……当然是让本王动心之人。”

“动心?王爷所认为的动心是什么?”

“动心,自是心已不在原来的位置之上。”

“那去了何处呢?”

“去了该去之处。”

“她接受吗?”

唐天齐沉默,燕无痕也无语,这个时候,他突然想起昨晚与儿子飞雪在一起的一段对话。

“爹,孩儿希望您能为秦姑娘诊治。”

“这是为何?”

“我喜欢她,希望她健健康康的,有深爱自己的夫君,有几个可爱的孩子,并长命百岁。”

“可我儿应该知道,为父的规矩是不会破的,即使是你,也必须过情关这一关,你准备好了吗?”

“孩儿准备好了。”

“我儿到底准备怎么做?”

“孩儿希望明日七王爷过情关的第一题目是……你必须说服秦小姐跟他一起过第二关。”

“这么说,我儿要放弃?”这第一题目表面上是刁难,实际上则是成全,这点,他这洞彻世事的人如何不懂?

“爹,不是儿子要放弃,而是不得不放弃,我早发现,那日,我与他们二人一同进膳,虽然暗潮汹涌,但我却看出,他们两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已经没有我插足的余地,我就知道自己没有了希望,她的心其实早已不在自己的身上,早已为七王爷动心了,我还能抢过来吗?其实,情关,情关,对男女之情来说,最难过的情关不是生死考验,而是放弃和成全,放弃一个自己爱而不爱自己的女人,成全对方的幸福!”

“你这个孩子……你这样爹很高兴。”是呀,男女之情是强求不得的,它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全心爱之人的幸福,儿子有如此胸怀,让他很欣慰,原本,他还真的害怕儿子一味固执,被这段不属于自己的感情毁了一生,他知道儿子现在很痛苦,可世上的情本就是一言难尽的。

“所以,我请爹答应我的条件,我希望他们幸福,因为这是我所得不到的了,能看着她一生幸福安康,那也是好的。”

“她会接受的,她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好好活着。”唐天齐终于出声,打断了燕无痕的思绪。

“就算如此,王爷也应该知道,情这个字之所以难写,是因为大多数情况下,你有心,他无心,或者他有心,你无心,就算你求老夫治好了她的病,她却未必会接受你的情意。而老夫为王爷设置的情关第一关必须由你们俩人来完成,王爷现在要做的就是说服秦姑娘,并与她一起参与老夫为您设置的第二关。”

燕无痕话音一落,果然对上了唐天齐有些诧异的目光。

“王爷应该知道,老夫出的这第一题对有情人来说,对别人来说,也许很容易,但对王爷您来说,就并非易事了,这世上最难攻克的情关就是让一个曾经憎恨你的人在某一日与你生死相许,心心相印。恨一个人很容易,爱一个人却很难。”

“本王明白了。”

“以三日为期,三日后,老夫等你的答案。”

“好。”

在这房子的侧厅里,有一人听完了所有对话,正是燕飞雪,他的身边从来不缺少女人,确切地说,是从没缺少过爱慕他的女人,在这一点上,他与他爹当年吸引美女的人气不差上下,但也许是遗传因素的作用,他既不风流也不滥情,在没有见到秦涟漪的画像之前,他只希望能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也喜欢自己的女人做自己的人生伴侣,但当他偶然得到那幅画,并对画中之人一见钟情之后,那双清冷除尘的面容就开始在每个午夜梦回之时在心上环绕,怎么也无法从心底抹去。

就在他认为这仅仅是自己一个梦时,活生生的人站在了他的面前,这几日的时间,他几乎阅读了所有能搜寻来得关于他的只字片语。他甚至开始明白,当日在小庙之内,为何她有那样突兀的举动,恳请他救林怀玉一命,原来,她就是那位林夫人,比起他来,林怀玉要比他幸福,至少,她还会为林怀玉的生死担心,但他呢?他又拥有什么呢?他不是个霸道的要将女人强揽入怀的男人,也不是一个只远远观望而不敢上前表白的男人,担当对手是唐天齐之时,他却没有任何胜算,在窗外目睹刚才的一幕后,他终于明白,并不是自己不够好,也不是自己的诚意不够,只是造化弄人,他们之间终究还是相遇太迟了,一个已被其他男人占据灵魂的女人,已经没有多余心思再去接受另外一份感情了,那么,就让他来选择成全吧,但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在唐天齐面前显露这一点,这个男人,还是多吃点苦头的好。

唐天齐离去不到一个时辰,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谁?”

“是我!”原来是慕容月。

“慕容大人请进。”

慕容月进门一眼就看到了靠在床边的秦涟漪,她怀中还抱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他当然知道这是恶魔王爷讨好美人心的礼物。嗯,这个情景很值得玩味,有人会把自己所憎恨的人送的礼物抱在胸前吗?

“‘齐齐’好。”对着怀中小猫打个招呼,想起这个奇怪的猫名字,他就忍不住一身恶寒。也不等主人招呼,他就随意地找了把椅子坐下。

“喵呜!”那小猫也抬起头看他,并回应了他一声。

“喵呜!”慕容月也学着小猫回应了一声。

“慕容大人来找民女不知有何要事?”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随便聊聊。”

“噢。”对面的美人只回了一个单子,就仍恢复了她一贯平静无波的表情。

慕容月见状,只好摸了摸鼻子继续道:“你可知七王爷现在去见什么人了?”

“王爷要见什么人,与民女有什么关系?”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就在他以为她不会回答之时,她却开口了。

“也许,其他的人没关系,但今日王爷要去见的这个人,却与小姐你有大大的关系?”

秦涟漪心中一怔,这世上与自己有关系之人实在少之又少?一个时辰前,他还请求她原谅他以前的所作所为,而下一刻,他就打算继续以玩弄别人为乐,她还是太天真了,还真以为他刚才是诚心道歉。

“是谁?”她的声音顿时冷了几分,让慕容月觉得刚才一下还燥热的空气就冷了几分。

“燕飞雪的爹。”

“燕大侠的父亲?”她与一个素未蒙面的老人有什么关系?

“不错,燕飞雪的爹他有个一很有名的外号叫……‘情医’,小姐也许听说过。”他相信当年寻遍天下为女儿治病的秦老爷也许曾提过这个名字。

“燕大侠的父亲就是‘情医’?”这个答案让秦涟漪心中多少有点意外。

“要不怎么说,踏遍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呢?”要说唐天齐的运气也不错,找大夫竟找到情敌的头上来了。

“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心中早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但秦涟漪还是觉得一切有点不太真实,但是心中还是多了几分喜意。

“难道小姐真的不想治好自己的病吗?难道小姐不想健健康康生下自己的宝宝吗?难道小姐不想与王爷一起白头偕老吗?”慕容月打蛇随棍上,步步紧逼。女人就是这样,总是口是心非,如果真是恨得要死,为何当初在唐天齐身受重伤之时,不一刀解决了他的小命呢?既然并非无情,又何必执意逃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