侧头痴痴的看着近在咫尺、俊美朗逸的男子,她不自觉的伸手抚向自己的脸颊,触碰到蒙在面上的粗布面,猛地惊醒过来!被灌堕胎药,毁去容貌,毒哑嗓子,挑断手脚筋,逼着接客的场景历历在目,刻骨焦灼的疼痛时常让她在睡梦中惊醒,如今的她,哪有资格再去面对这个令她心动难舍的男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贱种!

如果当初那个贱种肯出手相救,她就不会被赌坊的人抓去抵债,就不会勾搭上林礼莘那个心肠歹毒的人替她赎身,就更不会有后面的一切!

想到如今自己的凄惨,对比那个贱种的荣光,心里的怨恨如野草般疯长,既然自己这辈子不可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她也不会便宜那个害的自己如此下场的贱种!

怨毒的目光像是淬了剧毒,令章小草不寒而栗,她已经可以肯定眼前这个女子到底是谁了,没想到她不仅逃脱了林礼莘的惩罚,好好的活着,还能在别人的搀扶下行走,人啊,果然不能小看任何人!

待三人缓步走近,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莫氏在看到蒙面女子手腕上那只明晃晃的祥云缠金镯子时,彻底懵了!

莫氏看到了,其他人也看到了,章小草见其他人都盯着章宝珠的手腕看,再听到那些低低私语,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禁抬头看向对面的林肇源,左手扶上右手腕上的那只白玉镯子,用眼神问他怎么回事!

林肇源冲她安抚的笑了笑,示意她先别开口,却没解释什么!

章小草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心知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不需要她担心紧张,于是安静的站在一旁冷眼旁观,她也很想看看林诗源、章宝珠这次搅和在一起,到底要做什么!

这时,林诗源得意的横了章小草一眼,直接拉过章宝珠的右手,撸开她的衣袖,冲着里正莫氏大声说道:“爷爷,奶奶,咱们家的家传镯子在这位姐姐手里呢!”

章奶奶仔细的看了看,脸色就不好看了,别人看不出这镯子的来历,可是她却认识,当初里正一家刚来章家村落户,村子里好多人去帮忙,她和几个妇人也去帮忙了,见莫氏带过,那时,村子里穷得叮当响,别说金镯子,就是银镯子也难得见到,所以这只镯子给她的印象极为深刻,后来就没见她再带过,难道那时,他们林家就把镯子给了别人?

若是一般的镯子,落在了别人手里,她也不会多想,可要真是家传的镯子,她说什么也要向林家讨个说法,想到这里,她也顾不得如此多的人在场,冷然的看着里正问道:“你们林家到底是何意思?要是真和别家的姑娘定下亲事,还跑来同我章家结亲,这同骗婚有啥区别?你们要是说不出个三五六来,我老婆子可不依!”

里正一听,揉着突突暴跳的额角,正要出声解释,将一切说明,就被一道嘶哑难听的声音打断了!

“六姑奶奶,你在装什么蒜?你孙女做下的‘好事’,难道你还会不知道?”

章宝珠一把掀开面上的粗布,顿时一张刀疤交错,恐怖至极的脸,呈现在众人眼前,有些胆小的孩子瞬间被吓哭,埋在躲在大人的怀里哭闹不止!

“宝珠?你是宝珠!”

在章宝珠掀掉蒙面的那一刻,站在人群中的章大山很快就认出那是他失踪不见的大女儿,不禁失声惊呼!

“啊,怎么会是宝珠?不是说和林府的下人私奔了吗?怎么又变成这副模样回来了?”

“你看如今这副模样,怕是给人给骗了,好不容易逃出来的吧!”

就在众人议论之际,章大山激动地挤上前来,紧紧地握着女儿的手,看着容貌被毁,面目全非的女儿,纵然先前对她有再多的不满,此刻也化作了深深的疼惜!

“宝珠,你啥时候回来的?咋变成这样了?”

章宝珠冷淡的看着激动不已的章大山,毫不犹豫的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我变成什么模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要不是有这样一个懦弱无用的父亲,她章宝珠也许就不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现在一副慈父模样,装给谁看?

章大山闻言,脸色一白,眼里闪过一抹深深地愧意!

“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爹的女儿,你好不容易回来,就别走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这番话听在其他人耳中,都有所动容,只可惜,章宝珠整颗心早就被强烈的恨意填满,此时听了章大山的话,更是觉得讽刺无比,她阴毒的双眸逼视章大山,冷笑道:“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哈哈,你不觉得这话很可笑吗?娘让你逼死了,二嫂让人害了,二哥进了监牢,现在生死不知,大弟也被你赶走了,下落不明,又哪里来的一家人?哦,对了,你现在娶了个寡妇,有大哥这个大孝子,变得乖巧的小弟,你们是好好的一家人,可不是我的家人!”

尖锐的说完这番话,看着面色越来越苍白的章大山,她心里蓦地涌起一股报复的快意,凭什么自己落到如今这副田地,他们还能心安理得的继续幸福快乐,既然她痛苦,索性大家一起痛苦好了!

其他人对她这种态度异常不满,不过那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事,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原本对章宝珠就没啥好印象,这下就更不好了!

林诗源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章小草丢丑,见章宝珠跟章大山唧唧歪歪的,顿时不满道:“宝珠姐,你倒是快说说我家家传的镯子为何在你手上,是谁给你的?”

经林诗源一提醒,章宝珠很快就想起这次过来的目的,在中年妇人的帮助下,她托起绵软无力的右手,晃着手腕上的镯子,冲章小草诡异一笑:“自然是你哥哥给的!”

此言一出,惊得众人回不过神来,随即纷纷看向林肇源,却见他一副风轻云淡,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模样,好像章宝珠嘴里说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章宝珠脸色一僵,事情好像超出了她们的意料,这个时候,林肇源不是该跳出来解释没有这一回事吗?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林肇源不反驳,正中林诗源的下怀,她要的只是坐实这件事,让章小草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哥哥没有反应,在外人看来就是默认,这样更好!

于是,她“义愤填膺”的看着林肇源斥责道:“哥哥,你怎么能这样?既然把镯子给了宝珠姐,怎么还能跟别人定亲,你这么做太过分了!”

林肇源没有理会她的指责,只定定的看着她,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真要继续这么做?”

林诗源迎上那双洞察一切的眼,心里一慌,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总之你把镯子交给了宝珠姐,你就不该辜负她!”

“小诗,这事不怪肇源哥哥,我现在这副鬼样子,哪里还配得上他?他要毁约也是情理之中!”

章宝珠一脸哀伤,明眸含泪的看向风雨不动的林肇源,善解人意道,看似是在替林肇源开脱,实则无异于火上浇油!

“宝珠姐,你真是太善良了,明明是哥哥对不起你,你不仅不怪他,还为他开脱,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林诗源瞪着垂首不语的章宝珠,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就算你不为自己想,难道还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哥跳进火坑,娶一个心如蛇蝎的女子回来吗?”

一直在一旁冷眼看戏的章小草听到最后一句,瞬间不淡定了,这心如蛇蝎说的是她吗?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质问,一向护短,疼爱孙女的章奶奶不乐意了,朝她身上泼脏水,她可以不计较,她却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有人睁眼说瞎话,平白的冤枉她孙女!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林诗源,扭头对眉头皱的死紧的里正,沉声道:“我倒是不知道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对长辈们商定的亲事也能指指画画,要是你们不乐意这桩亲事,直说就好了,何必让孙女出来搅事?我章六娘的孙女又不是嫁不出去,不需要巴结你们林家!”

里正闻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对孙女的胡闹恼怒不已,先前她反对两家结亲,他只当小孩子心性,过段时间就好了,哪里想她竟敢偷了家传的镯子,还把镯子给别人戴上了,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还真没办法想出好的解决办法来!

就在这时,林肇源终于出声了!

“林家家传的镯子早就戴在了小草的手上,又何来的第二只?”

说完这句话,他淡淡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妹妹,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却生生的让林诗源生出不寒而栗之感!

林诗源压下心头的不安,抓住章宝珠的手腕,指着她手腕上的镯子大声道:“哥哥,这明明就是咱们家的镯子,还是你亲手交给宝珠姐的,你怎么能不承认?”

林肇源看着还不知回头的林诗源,失望不已,原本看爷爷奶奶、还有几分兄妹情意的份儿上,他给了她机会,她却不知道把握,成心毁掉他和丫头的亲事,如果他再放任下去,今后还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来!

“镯子的确是林家的,不过前不久被盗了,想着只是个普通的镯子,便没有声张,就是不知道章姑娘竟然如此喜欢它!”

淡淡的话语里,溢满了嘲讽之意,他本就对章宝珠没好感,现在她竟然还敢搅和他和丫头的婚事,就愈发不喜了,就算那只镯子是林家的传家之物,他也不会再要了,被这种女人戴过再给丫头,没得玷污了她!

章宝珠脸色发白,又岂能听不出他是在暗示自己是贼?纵然早就知道他对自己无情,可是面对他,她还是止不住的想要靠近,就算她得不到,也不会便宜她恨之入骨的那个贱种!

“肇源哥哥,你不喜欢我戴这只镯子,我还给你就是,可你怎么能诬陷这是偷的!”

“是啊哥哥,你就算不喜欢宝珠姐,也不能这么对待她,要不是有人做了那种恶毒的事陷害宝珠姐,宝珠姐哪里会变成今天这副样子,你可千万别被人骗了啊!”

林诗源帮着章宝珠说话,还恶狠狠地瞪着章小草,千方百计想拖她下水!

章宝珠看了章小草一眼,害怕似的扯着林诗源的袖子让她别再说,倒是引得其他人暗暗嘀咕,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章小草看着她们拙劣的表演,有些好笑,他大概早就知道她们要做什么,所以一开始就冷眼看着,没有出声阻止,就是想借着这次机会,彻底解决潜在的隐患,让她今后不受委屈,这份用意,她心领了!

既然有人想演戏,她客串一番又如何?她也很想看看她们到底要将‘心如蛇蝎’这四个字怎么安在她头上!

“林姑娘,你哥哥说的没错,那只镯子的确只是普通的镯子,你们林家家传的镯子在我这里!”

说罢,章小草举起右手,纤细莹白的皓腕上,白玉手镯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她没想到就一只镯子也能闹出这么多事来,而且她觉得那只金镯子才是林家的家传之物,林诗源就算再蠢,也不会弄个假的,至于自己手上这个也是他所说的家传之物,她相信他没撒谎,那这其中定然隐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才是你们林家的家传之物,你要是不信,大可以问你爷爷奶奶,他们总不会认错!你还可以问问那些乡亲,他们都知道你们林家早就将家传的镯子送给了我,这么多人总不会合起来骗你一个小姑娘!”

她相信,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里正和莫氏就算再疼爱林诗源,也只会承认白玉镯是自家的家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