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芷见状,连忙抽出帕子,双手递给姑娘,什么也没说。

章小草冲她笑了笑,伸手接过帕子,将脸擦干净后,拿起镜子照了照,发现眼睛有些红肿,这样出去一定会被问的,于是吩咐道:“你去厨房打一盆冷水来,不要热水!”

声音里带着一丝暗哑,兰芷听的清清楚楚,嘴唇动了动想问什么,见姑娘不欲多说的模样,又咽了下去,只得转身出去打水。

待洗完脸,敷了眼出来吃饭,章小草下意识的看向平时君离忧坐的位子,正好碰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样的专注,看的她心头一跳,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真的比第一次见时,差了不少!

食不知味的吃着饭菜,章小草脑子里还是不停的浮现出君离邪的话,心里乱糟糟的,什么胃口也没有。

一桌的人都看出她的异样,章奶奶担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章小草身上,君离忧担忧的看着她,眼里充满了关切,君离邪的目光十分犀利,暗暗警告她别多话。

章小草连连摇头,胡乱的找了个借口:“没事,可能是累着了,胃口不好!”

章奶奶一听,仔细的看了看她的脸色,发现还算红润,便信以为真,将几盘她爱吃的菜移到她面前,让她多吃些!

章小草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强迫着往嘴里塞饭菜。

午饭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吃完,章小草沉闷的一头钻进大书房里,从书架上找了一本之前没看完的书籍看了起来,只是心思不在上面,半个字都没看进去。

烦躁的情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晚上,期间君离忧每次看到她,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章小草故意不开口,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是对上他失望忧伤的目光时,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想着他们明天一早就要离开,章小草将收集起来的礼物检查了一遍,又从棉被里,将昨天做好的水酒取出一坛,揭开盖子,顿时一股淡淡的酒香弥漫开,这几坛水酒显然是做好了。

那坛子放回原处,回到屋子里,正打算打散头发,梳理一番后上床睡觉,猛地想起什么,连忙站起身,打开衣柜,从最里面拿出一只红木盒子,里面躺着的,正是那个小瓷瓶!

“不是说续命丸能续命吗?那一定能救他的命,拖得一时是一时,我不能要他救命的东西!”

想到这里,章小草取出白瓷瓶,拿在手中去了客房,刚走到门边,就听见里头隐隐约约的传出说话声,只是这屋子当初修建时,采用双层壁,隔音很好,里面的人说话,站在外面很难听清楚。

她紧紧地握着瓷瓶,犹豫了片刻,才伸手敲门。

门被打开,见是君离邪,章小草松了口气,若是君离忧开门,她都不知该说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不会收下药瓶子。

君离邪玩味的看了她一眼,双手抱胸的靠在门框上,漫不经心的问道:“大半夜的过来做什么?难不成突然良心发现,觉得傻小子才是对你最好的?”

章小草没有理会他话里带刺的玩笑,直接将瓷瓶塞到他怀里,什么也没说,听到里头传来脚步声,她连忙走开,消失在夜色中。

“七哥,是谁来了?”

君离忧走过来看了看,却只看到兄长在门口站着。

君离邪不动声色的将小瓷瓶攥在手心,闻言淡声道:“是绿芜那个小丫头,这几天天气愈发的冷了,问我们需不需要加棉被!”

君离忧闻言,心中一暖:定是她吩咐的!

君离邪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也没理会他,直接关上房门。

趁君离忧不注意,他看着手心有些眼熟的白瓷瓶,悄悄地打开,顿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鼻而来,他深吸一口气,很快就辨别出其中的成分,顿时脸色大变,扭头愤怒的瞪着正要宽衣歇息的君离忧!

君离忧看着他,不明白好好的兄长为何如此愤怒,显然这愤怒好像还是他引起的!

“七哥,你怎么了?”

原本怒视着他的君离邪看到他这副迷惑不解的模样,所有的怒气瞬间爆发到了顶点,却没办法冲他发火,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背对着他躺下,他还没活够,不想被这个傻子活生生的气死!

君离忧见状,无奈的笑了笑,虽不知兄长为何生气,但这个时候明显不能再惹恼了他。

待灯熄了,屋子里一片漆黑,君离邪这才翻了个身,两眼瞪着君离忧那边,恨不得瞪出两个窟窿来,强忍着上前踹他的冲动,仔细思索该如何处理君家这颗唯一的续命丸!

君家每个人在十二岁那年,都有机会看一看君家这颗仅存的续命丸,为的就是激励他们潜心学医,能超越先祖,研制出更好的药,所以在一看到瓷瓶时,他就觉得熟悉,再一闻这味道,他就知道这就是君家的续命丸!

他后来在外游历,倒是不知道族长将续命丸给了这傻子,大概特是前两年才交给他的,族长怕是做梦都没想到他的好孙子会把这药送给别人!

直接还给这个傻子是不行的,没准儿他还会千里迢迢的再送回来,他实在没想到他会把君家的传家宝轻易的给了一个外人,要是让族里那些人知道了,怕又要吵翻天!

想了想,他决定自己好生收着,这几年在外面飘荡久了,也想歇歇,暂时就不走了,真到这傻小子撑不下去了,他再把续命丸给他吃下,总之不能让这家伙知道续命丸被还回来!

想到这里,他心里也没那么气了,闭上眼睡觉。

还了续命丸,章小草心里也轻松了不少,此时的她哪里知道,在不久后的一天,续命丸再度回到她手中,只是那时,早已经物是人非!

第二天,章家所有人起了个大早,章小草命人将准备好的礼物全部都搬到了另一辆马车上,几口箱子外加十坛水酒,装满了整整一马车。

君离忧他们也在前一天就将衣物等都收拾好了,来的时候带的东西并不多,只是一年多来,章奶奶给他们做了不少衣衫鞋袜,三人手上都提了个大包袱!

再次面临离别,而谁也不知道彼此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章小草、君离忧都很难过,脸上却努力带着微笑,不教彼此看出自己内心的难过与不舍!

章奶奶含泪的拉着君离忧的修长纤细的手,不舍的叮咛道:“一路小心些,不要急着赶路,该休息就休息,要是喜欢这里,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你再过来,奶奶还做你最喜欢吃的里脊豆腐!”

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把这个好孩子当做她另一个孙子了!

君离忧强忍着喉间的酸涩,点点头笑道:“这是奶奶说的,奶奶一定要记得!”

却没说明年春暖花开之时,还会再过来,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天!

章奶奶擦了一把泪,点点头,紧紧地握着他的手,又一遍又一遍嘱咐着!

章小草站在奶奶身边,看着面色隐隐泛白,却一直在笑的君离忧,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尽管不舍,她却没有任何挽留的理由,只有在君家,他才能得到最好的照料,才能继续延续生命!

同章奶奶说完话,君离忧的目光移到章小草身上,紧紧地看着她,眼里隐藏着令人沉醉的柔情。

章小草与他对视,第一次没有躲避!

二人相顾无言,却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对方想说的话,君离忧看着看着,突然无声的笑了,笑容明媚的春日,亦如冬日的暖阳。

章小草报以一笑,不带一丝歉意!

君离邪坐在马车上,刚到嘴边的催促在透过车窗,看到他们的笑容时,又咽了下去,心底涌起一阵阵伤感。

马车渐行渐远,章小草直直的站着,目送他们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依旧站着,久久没动!

兰芷看着看不出情绪的姑娘,心里亦是伤感不已,她早就看出君公子身患重疾,这一年多里,她不止一次看到君公子在没人的地方,面色苍白,满头冷汗的捂着胸口,有次被他发现,他还请求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姑娘,也是那时,她才知道他对姑娘的心意,想必害怕姑娘会跟着着急,劝他回家吧,平日的种种,让她明白君公子对姑娘的感情一点也不比林公子少,若是没有林公子在先,或许……

猛地摇了摇头,甩开那些不存在的假设,她上前探了探姑娘的手,果然一片冰凉,于是劝道:“姑娘,外面风大,还是进屋吧!”

章小草回过神来,才发现外面只剩下她和兰芷绿芜两个,见两个丫头被寒风吹的脸色通红,不禁有些惭愧,最后遥遥的看了一眼,才轻声道:“我们进去吧!”

一晃半个月过去了,章小草低落的情绪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恢复过来,开始安排人手挖掘土豆!

三百余亩的土豆太多了些,光凭她手下那些人,没有大半个月,根本挖不完,可是天越来越冷,土豆不及时挖出来,很容易受冻烂在地里,所以她又在村子里招了好些人,争取在京城来人之前,将所有的土豆都收上来!

她不知道安隆帝会如何处理这批土豆,义父来信让她保管好土豆,皇上会派人过来处理,按照她的想法,她觉得这些土豆不必运走,直接在之前被征用的棉地里种植育种!

一百五十万斤土豆的确很多,但是来年全部种植,也只能种六千亩地而已,想大面积种植开,还远远不够,必须继续育种才行!

乡亲们得知章家要招人挖掘土豆,一个个自发的拿着挖掘农具去了土豆地,还有妇人、小孩也拿着竹筐,一筐一筐往章家清开的稻场上运,却坚决不肯要工钱!

“小草丫头,乡里乡亲的,帮个忙有啥?你帮大家伙儿发家致富,也没见你向我要银钱,莫要再提给工钱的话,这是在打我耳光呢!我要是接了,回家得跪搓衣板呢!”

章老实挥汗如雨的挖着土豆,一句话说出了其他乡亲的心里话,引来一大片附和声!

章小草闻言,看着那一张张坚决的脸,心知再勉强下去,他们真会翻脸,于是不再多说,只不断地让人烧开水,送到地里给他们喝!

人多力量大,两百多人齐齐动手,几百亩的土豆用了不到四天时间,就全部挖出来,并且摊在屋前屋后的稻场上晾干,以便储存!

等土豆晾干后,被安隆帝派来处理土豆的人也快马加鞭的赶到了,却不想,这人竟是风衣!

“义父,您怎么亲自来了?之前来信怎么不说一声?”

章小草看着风尘仆仆的义父,高兴的问道。算起来,父女俩自从去年十月分开到现在,整整一年多没见了!

风衣揉着她的脑袋,爽朗大笑:“这不是想我闺女了么,最近也没什么大事,义父就请命亲自过来了,要是早告诉了你,你会如此惊喜?”

章小草奋力摆脱他的魔爪,理了理被弄乱的头发哼哼道:“谁知道你是真想念我,还是借此机会躲闲!”

风衣闻言,伤心的看着她,控诉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要不是你,义父用得着千里迢迢、马不停蹄的敢来么?”

章小草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表现的感动万分,好听的话不要钱的往外蹦,哄得风衣笑的脸都僵了!

“对了义父,凤舞怎么样了,她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