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玥的日子不咸不淡地过着,偶尔司徒漠他们来“串串门”,互相以特殊的方式“交流”一下感情,倒也没有什么风浪。若不是每日都得去隔壁那间茅屋和偶尔地身上的毒发作几次,她都要觉得这样生活下去很不错了。隔壁那个老头,对,自那次他告诉自己制出了大概可以控制她身上的毒的药之后,她便开始叫他老头了,他已经给她吃了第二种可控制毒的药,只是,实际的情况远没有预想的那样好。她多少是有些失望的,但也只是皱皱眉头而已;至于老头,他也自然地流露出些许的失望,毕竟是他制出的药,眼见着没有效果,自然是开心不起来。

于是,老头继续研制药,而她则是安静地待着,待到感觉似乎要发霉了,所以不免觉得有些无聊起来,便想着是不是该找点事情来做,若只是天天看书练字是不是辜负了这样好的环境?

这想法苏晓玥心里是存着的,只是一时半会儿也没付诸行动,一晃,又是近一个月过去了,苏晓玥准备行动的这一天正好是立冬。她原来是从来都不在乎什么节气的,虽说每个节气人们总会做一些事情,只因她处于那样的环境中,哪里还管得了那么多,更因着不想对他人生出歆羡的情绪,她更是不会多去关注。这一日,她原也是一如往常平静地起床,洗漱,便去用膳,这时,却是伺候她的婢女开腔了。

“今日是立冬,小姐可要去逛逛街市?”

苏晓玥乍闻这话,倒真是有些愣住了,节气于她确是没有多大的意义,只是从婢女这话听来,便心下有些了悟,微微抬了抬眼,便问道:“你们醉国这个节气可是有什么活动?”

“正是!”那婢女听她竟是问起,脸上不觉多了分喜悦,嘴上说的话也多了起来,“咱们醉国是较为重视这个节气的,无论这地儿人多人少,总有些活动。人少的地方,大多是村里一个家族的人都聚到一起热闹热闹;这人多的地方,譬如像咱们皇都,便会有盛大的表演,杂技、评书、唱曲儿,等等,几乎只要是玩乐的都是少不了的。而且集市上卖的东西也多,平日里见不着的东西也能见着。”越说,那婢女的脸就越是激动不已,像是那一幕幕好玩的都在眼前似的,这样,她便很自然地问了苏晓玥:“小姐可要去热闹热闹?”

苏晓玥略微沉吟,倒不是对于这婢女有什么不悦,只是,她心里还真是有些犹豫要不要去。瞧着这婢女的模样,分明是很想去的,她自己虽是没有什么特意的想法,只是这婢女好歹也算是无微不至地伺候了她这么长时间,她也不能太过苛待她。像她这般稍显活泼的性子,她也不是那么乐意拘束人。

那那婢女哪里知道她的心思,见她沉默不语,脸色似乎还有那么些严肃,顿时便脸色一变,收起了那股子兴奋劲儿,立刻垂下头,惶恐不安地说道:“小姐,奴婢太忘形了,请小姐责罚。”

苏晓玥见她忽地转变这么快,不禁微微皱眉,此时的奴婢垂着头,自然是看不见,若是看见了,只怕是要噗通跪地了。

“我也算不得你的主子,哪里有权利责罚你?”苏晓玥的声音冷淡,这也算是平常的调调,可这时候听在那婢女的耳中却完全不是怎么回事。于是,下一秒,她便颤抖着身子跪地求责罚了。

苏晓玥不禁在心里叹气,“行了,起来吧!我也没说要责罚你。”动不动就吓得跪地。所以说,她当真是一点都不喜欢这古代的所谓的礼节的,当然,这要追根溯源,便是那等级制度了,这却不是她能管、想管的事情了。

眼见着婢女小心地站起身来,苏晓玥这才又说道:“你既然在我的身边伺候,就该记住我的脾性。我不是你那主子,并不喜欢那些繁缛节,能不跪尽量不跪。再来,我也没想责罚你,你既是想去街市,你如今伺候我周全,我哪里不让你去的道理?”说着,她喝了一口茶便又继续说道:“你下去准备一下,待我见过顾先生,喝过药,便可以出发了。”

那婢女此时真真是震惊得要说不出话来,听她说该记住她的脾性时,她只觉得自己跌到谷底,可再往下听,却让她觉得她伺候的这主子着实是另类,这世上在上位的人,尤其是女子,哪个是不喜欢看别人在自己面前低下半个身子的?她却让她尽量不必跪,而且听她的语气竟还带着几分厌恶。此时她的心已经像是被什么给劈中了。然后再往下,她便又是感动不已了。她如此是伺候她的人,且国主之前早已说过,他将他们这些人赏给这位苏小姐,他们自然就是她的奴仆,她爱如何对待他们,便能如何对待,她却是并不将他们当成奴仆,竟还说要待她去街市,这、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这样让人震撼、让人心服的女子?若说之前她还在心里揣测为何国主和其他几位绝世的男子竞相追着她,此刻,她的心却是无比的清楚了。没错,眼前她伺候的这位主子是冷酷没有错,可是,她对别人的态度却是真诚,真便是真,欺骗便是起欺骗,敢哎敢恨,敢怒敢言,便是男子也没有她这般洒脱。

看着眼前的人呆呆地看着自己,苏晓玥只觉无语,抬眼便语气微冷了:“还不快去!”

婢女这才反应过来,忙是应着,而后忙碌开来。

接下来的时间,苏晓玥的早餐吃得那叫一个辛苦,感受着身边婢女那如看到女神般的激动的眼神,她哪里还能自在地吃起饭来?可眼见着她的眼底流露出的喜悦之情,她又莫名地只能在心底叹口气,怎么也不愿意在这样的时候说出伤人的话,她也不过是一个才十来岁的孩子而已。而她的年龄自然是比她大,又哪里有仗着自己是主子偏欺负伺候自己婢女的道理?

好不容易吃完,苏晓玥便去了壁的老头那里,却很不巧地发现门上又给她留了一段讯息。她的美目淡淡扫过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丝笑意之后,这才转身回去,在宅邸中吃过药之后,便和早已打点好的婢女一起驱车前往醉国的皇都去了。

一路上,婢女难掩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毕竟是鲜少出来走动的,会有这样与平常不相符的模样,苏晓玥也不觉得奇怪。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她有多久没有逛街市,谁知得到的答案却让她心底一阵叹息:“奴婢自五年前进宫之后便从来没有过。”

这句话多么平淡,可是听在苏晓玥的耳中却像是带了一根刺一般。她苏晓玥虽然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可偶尔也会去人多的超市走走,不买东西,只是在里面转一圈,然受一下人气,让她自己觉得还好好地活着。可她的婢女竟是约等于从来都没有逛过街市。五年前,按照这婢女现在悦十五的年龄,五年前她便该只是十岁的稚童,对于逛集市这种事情,哪里是能记得多么清楚的?只怕是这小小年纪在皇宫里头多是以泪洗面了。

苏晓玥的心里很是不舒服了起来,可这心思一产生,苏晓玥便觉得荒唐可笑至极。她是谁,她是杀手,少人如麻,对着死人连眼睛都可以不眨一下的恶煞,在此时此地,她竟然会生出些怜悯来,这若是说出去,有几个人会相信?

她的心里是多么不愿意相信,可她又不是那没有风度面对事实的人,相较之下,她也只能安静地保持沉默了。

此时,喧闹声传来,苏晓玥不禁皱眉,掀开马车的帘子往外看,这才看到原来是那守卫城门的侍卫正在盘问进城的人,毕竟是节气,人多,这里有事靠近皇宫的地方,自然再是查得严些也是不为过的。

这么想着,苏晓玥便甩手又将帘子给撂了下来,开始闭目养神。

看着对面那张平静的美丽面容,那伺候她的婢女只觉一股,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若是让她一辈子伺候这个女子,她也一点都不会埋怨,反而会庆幸吧!

身为下等的婢女,她从来都是被人踩在脚底下的,那高于她的人,从来是想对她做什么便做什么,想打便打,想罚便罚,想骂便骂,想诬陷便诬陷,从来都未曾将她当过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她身为婢女被这样对待着,原先或许有太多的抱怨,可渐渐的,她便习惯了,也看淡了,她还想活着,想活着便不能多生其他的心,她只能安分地承受着,一天一天地,她便也觉得别人那样对待自己是再对不过的,而她即便是做对了,只要是主子不满意便是再错也不过,没有争辩的余地,没有解释的余地。她以为会这样过一辈子,可是,国主的一句话却让她的世界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来伺候这位传闻中国主倾心得想要许给她皇后之位的女子,这个容貌倾国倾城的女子。刚开始,她总是冰冷的、冷酷的,她也小心地伺候着,她以为她这样的会比她之前的其他主子还要厉害,可是,她却想错了,只要她不真的犯错,她这个新主子却是半句话也不会多说,更不会动不动就责罚。更有甚者,今日,她竟是说出那样一番让她震惊又暖心的话,她颠覆了她的世界观,或者颠覆的更多,可是她词穷嘴拙,却是说不上来,只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而此时此刻,更让她感动得要落泪的是,这一路,这女子竟是让自己与她一同坐在马车中,而且一点都不容她说一个“不”字……这样的女子,这世上唯有她一个,而她从今日开始,心里便只认他一个主子,哪怕以后她还要被安排去伺候别人,她心里的主子地位也只有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