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迷迷糊糊醒来,习惯性地探手往自己身侧一摸,空空如也,睁开了眼,才发觉床榻上己是只剩下自己了。WWw、QUAbEn-XIAoShUo、cOm一下也没睡觉的心情了,眼睛盯着帐子顶愣了半晌,突地想起自己昨夜偷偷塞到床底的那方帕子,正好此时趁了她不在收拾起来,一骨碌便翻身下床,趴了探头下去想拣出来。谁知床底竟是空无一物了。心中有些不信,明明记得昨夜自己用过后,怕一早醒来被她发现,像往常一样塞进了床底踏脚下的,想今日捡回去偷偷洗掉。

杨焕又看了一遍,连床底板上也摸了下,还是没有。心中正狐疑,夹听身后响起了声咳嗽,知是她进了屋子,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手上沾来的灰,转身笑嘻嘻道:“娘子今日起得恁早,怎的不多睡一会?”

许适容见他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心中突地生出了捉弄下他的心思,故作惊讶道:“方才一进来,就见你趴在地上往床榻底下瞧,似是在找东西的样子。莫不是瞒着我,偷藏了什么金银宝贝?”

杨焕睁大了眼睛,连声嚷道:“哪里有什么金银宝贝,方才不过是听下面有响动,怕是钻进了虫鼠,万一你一人在屋子里又钻了出来,岂不是吓到了你?这才趴下去瞧个究竟的。”

许适容强忍住笑,哦了一声,一边走向床榻,一边道:“我也瞧瞧。”说着也是俯身下去,装模作样看了下,突地叫起来道:“那白白的一团是什么,瞧着竟似帕子似的。”

杨焕大惊失色,慌忙从后一把拦腰抱住了许适容,一下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这才自己又急匆匆俯身下去看了一遭,仍是空无一物,这才放下心来,抬起头来对着许适容道:“哪里来的什么白白一团帕子,必定是你瞧花了眼。”

许适容探了下眼睛,摇头道:“近来眼力有些不济,床榻底下又黑漆漆一片,便是瞧花了,想必也是可能。”

杨焕嗯嗯了两声,刚要舒口气,突听她又道:“方才听你说床底有虫鼠响动,倒是被你提醒,往后那鞋子啊帕子啊什么的都要放妥当些,当真掉在床榻底下,只怕就会被老鼠叼走了。我从前便丢了方帕子,到处找都寻不见,后来年底挪出床榻,洒扫除尘时才发现竟被老鼠叼进了墙角的洞里做窝,早咬得成了碎片。”

杨焕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本是有些起疑。只见她说得一本正经,又想起她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的,那疑虑便也打消了。转念一想,莫非那帕子当真如她说得被老鼠给叼进了洞?心中己是打定了主意,趁她不在之时定要钻进去瞧个究竟。

许适容见他起先有些惊慌失措,接着面露疑色,只被自己如此一说,最后瞧着竟似是信以为真了,快要绷不住了,怕自己当场就笑出来,急忙站了起来,一边往外出去,一边道:“你今日还有要紧的事,我去瞧瞧备了什么早饭。”

杨焕见她朝外走了,又盯了眼床底,这才满腹心事地跟了过去。两人如常洗漱过后,一道吃了早饭,说了些修海塘的事情。杨焕记挂撒糠麸的事情,很快便将起先那事给丢脑后了。许适容送他出了衙门,见他和木县丞几个一道骑马离去了,这才自己回了后衙。

杨焕见了诸人,将这主意一提,众人俱是眼前一亮,一盐场监心悦诚服道:“枉我在此煮盐多年,竟是从未想到过如此妙法。杨大人妙计,着实叫人钦佩。”其余诸人亦是纷纷点头。

杨焕见昨日这些还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得面红耳赤的人,今日对这法子都是异口同声地赞美溢于言表,忍不住便想夸耀一番自家夫人的聪明,只记起她的叮嘱,好容易才强忍住了,面上己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定基之法既是定了,众人商议一番,派了两人到邻县报了此法子,又命人在县里各显眼处张贴了通告,各里正敲锣宣讲。众百姓听闻消息,也不用多说,俱是提了自家喂猪用糠麸到海边沿岸一路撒了下去。大汛潮涨,退去之后,果然留下了一道弯弯曲曲的糠线。

这日艳阳高照,青门县无数百姓扶老携幼,齐齐赶到了海边。原未今日正是海塘开工的大日子。待到了吉时,一挂炮仗声后,杨焕领了合县大小官吏和几千筑堤民夫点香拜祭龙神,将诸般祭物抛撒入海,求保佑诸事顺畅。一声呜锣响过,沿着糖线一路打桩,堤址就此定了下来,

许适容今日穿了身蓝底小白碎花的粗布衣衫,头上戴了顶斗笠,站在人群中远远望去,见杨焕一身正服.领着众人拜祭天地龙神,晒得微黑的一张脸庞,神情庄重,看着竟也像模像样地似个大人,再无平日的跳脱飞扬模样,站在人群里一眼望去,十分显眼。

“咦,你不是那日在滩涂上碰到的那位小娘子吗?”

许适容正看着杨焕,突听身边有人似是在与自己说话,转头望去,见是个壮实的中年妇人,瞧着有些面熟,略怔一下,己是面上露出了笑,应道:“你是泥鳅的娘吧?泥鳅可好?”

那妇人笑眯眯道:“好,好。今日海塘开工,泥鳅他爹也是民夫。我家泥鳅虽小,也是吵着要去帮把手,我拦不住,这不,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和许适容拉扯了几句家常,突地想起了什么,又道:“哎呀,只顾和你说话,差点把正事都忘了。县衙发了布告,说是急用草袋装运泥沙,叫每家每户都编造几条。我们娘们家的虽抬不了石,只这编造草袋还是顶用的。这就赶紧去缛些麻草过来,迟了只伯被别人都缛光了。”说完要吆喝了声,和边上七八个妇人一道嘻嘻哈哈地去了。

许适容目送她几个离去,见那边祭祀己毕,人群渐渐散去了,正要叫了小雀一道回去,却是不见她人影了。看了半日。终是找到了,原来竟是挤到了一群正忙着打桩挖基的民夫那里,便走了过去想叫了回来。待渐渐走近了,突见她将一个帕包塞到了个民夫装扮的人的手上,也不知说了句什么,扭头便朝自己原先的方向小跑着去了。瞧着面色发红有些慌张,自己就站在一边,她居然也没看到,一阵风似地便从她面前跑了过去。

这怕子里包的是一叠烙饼,早上出门时许适容见她偷偷包了出来,还当她人胖经不住饿,所以包了出来带着。未想竟是拿去送给人家的。心中有些奇怪,抬眼朝那民夫望去,这才吃了一惊,那人居然正是史安,此刻手上正拿了这包烙饼,站在那里有些发呆的样子,突地瞧见了边上的许适容,脸一下也是红了起未,犹豫了下,到了她面前,低声道:“夫人……方才小雀姑娘给了这帕包……,递了过来就跑了……,烦请夫人转回给她,就说我心领了……”

许适容微微笑道:“里面不过是几张烙饼,今早厨娘多做了,所以包了几张带过来。筑塘很是辛劳,你自愿过来,我很是敬佩。你留着便是,饿了也好充下饥。”

史安本是有些忸怩,听她如此说,一下也是正色道:“修海塘本就是造福一方的大好事。我做不了别的,出力自是应当。多谢夫人谬赞了。”

许适容含笑点了下头.正要告辞离去,突听身后一个声音响了起未道:“你俩说什么呢?”听着竟有些酸溜溜的味道。回头一看,原来杨焕不知什么时候己是过来了,正站在她身后斜了眼睛睨着史安。

史安见是杨知县来了,急忙见了个礼。杨焕不过略微哼了声,算是回礼了。

许适容朝史安点了下头,这才转身离去。杨焕丢下了史安,急忙也是跟了上来,没走两步便又低声问道:“方才你俩说什么呢?我瞧他手上有个手帕包起来的什么东西,是你给的?”

许适容哭笑不得,抬眼见小雀正回了她原先站着的地,左顾右盼地似是在找自己,这才哼了一声道:“里面是几张烙饼,小雀包起来送给他的,怕他做活饿肚子。”

杨焕一怔,这才放心道:“不是你送的就好。”一抬眼见她皱眉盯着自己,似是有些不悦,急忙凑了过去,笑嘻嘻道:“我若是也来做活饿了,娘子也这般体贴我就好了。”

许适容知他存心讨好自己,方才被他那小心眼惹出的一丝恼意也是没了,横了他一眼道:“也不要用你自己去修堤,你只管一心一意把这事情管好了,莫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犯了懒病,待海塘修好了,我不体贴你体贴谁去?”

杨焕心花怒放,恨不得当场就要指天发誓表心迹了。又想起她最后说的体贴,心中一动,正要再问个清楚到底如何体贴法,只又碍于边上不时有路过的民众朝他这方向行礼问好,只得咳嗽了下,作出一脸正色一一回过。心中想着跟了她回去了,只身后那木县丞几个己是一叠声地在叫自己,只得叹了口气,眼睁睁看着她丢了自己走了。

许适容叫了声小雀。那丫头还不知道自己方才一幕己是落入她眼,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道:“夫人方才去哪里了,叫我好找。”

许适容笑着应了两句,也不提方才的事情,两人走回了停在外面路边的马车边,回了县衙不提。

杨焕在外奔走了半日多,巡视了下沿线的筑基,又去看了海边山体的采石场,一直忙到了日头有些偏西,这才回了县衙。进了屋子,却是不见许适容,问起小蝶,说夫人几个被响儿陪着一道去了她家学编造草袋子去了,应是很快便回回来。

杨焕打发了小蝶下去,独个等了会,有些无聊,突地想起她那日提起的那老鼠洞的事,有些不舍那帕子,心念一动,急忙挪开了榻前的踏脚台子,掀开了垂下的铺巾,爬着钻进了床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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