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菊香院,三希堂小花厅。

华夏国名义上的一号首长和权利最大的两个人坐在一起,二人都有继续昨天晚上谈话的**。

外面工作人员正在用扫帚扫雪,经过一个整夜的飞雪,那一丛丛梅花的香气更是浓郁,嗅得久了居然有些微微的醉意。谈话也在这种略带随意的气氛中进行。

吴淡人温和地说:“老王今天可起得真早。”

王用之正在用嘴去吹浮在茶水上的亲莉花,闻言一愣,道:“我身体很好,精神很好,每天睡四个小时就够了。”

吴淡人:“首座今年七十有二了吧,前天气象台预报西伯里亚有股寒潮南下,这不,昨夜就下起了雪。可要多保重身体,事务烦琐也不妨交给年轻人们去做。”

王用之眼皮一跳,“科学上说,人体只要每天保证四个小时的睡眠就能够有足够的精力,关键是在睡眠质量。”

吴淡人微微一笑:“你我都是老人了,身体看着看着就不行,强撑下去,可吃不消的。对了,今天你我再谈谈大制的事情,毕竟这是一个关键,其中的要紧大家都知道。看看工作怎么做。”

王用之:“这事是不是等常委会时再讨论,你我私下决定不太好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一说出口王用之才发觉失言,大概是熬夜之后心火旺盛的缘故,这话他也不经思考地脱口而出。

但吴淡人面色神色不动,只诚挚地看着王用之,道:“老王,你看,又来了?你我不过是私下闲聊而已,当不得真的。我刚被人民选到这个位置,其实没什么实际工作经验的,有的事情我也拿不准。这不就向你这个老同志请教来了吗?老王,你可不许藏着掖着,有什么话有什么意见你马上提。”

王用之也木下脸,干巴巴来了一句:“书记您请将,既然是闲聊,那就闲聊吧。”

吴淡人继续挂着他标志性的温和笑容道:“既然大制的事情昨天我们几个已经商量好了,但有一个问题估计我们都还考虑到,周易。也就是原大制的老板该如何处理。您也知道,大制是他的私产,油田也是他发现的,按照法理上来说,油田也是人家地私产。”

王用之抬起眼睑:“土地是国家的,我们征用他就是。补偿方面,可以采取赎买的方式,谁受益谁出钱。我想,几大石油公司那点钱还是能够掏出来的。”

吴淡人:“石油公司,油田给哪家。付多少钱赎买?要他们掏钱怕不成。60亿吨石油。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哪家愿意。呵呵,他们那群人您也是知道的。去年国家增加一个石油的特别附加税就费了这么多周折。你觉得,协调他们的难度不大?”

王用之一想起那些石油寡头们,脑袋就一阵发涨,可以想象,将来他将面对多少扯皮事和扯皮人。而且,这么一闹下去,年底能否顺利地将大制地成品油投放国内市场都是个问题。想了想,王用之不得不承认,这事情他协调不好。一切都需要时间。

吴淡人:“老王,老范倒是有个想法。刚才和我通过电话了,说的就是成立那个机构的事情。”

王用之心中有点不快:“这事情昨天晚上不是说过了吗?”

吴淡人:“他中午的时候要接见周易,看老范的意思想让周易出面承这个头。毕竟油田是人家的,而且他对情况也熟悉。”

一提周易这个人,王用之心头就一阵恼火。前一段时间,这个家伙跑北京来就四下活动,说要将油田双手献给国家。可这样一来,上海金融系统可就慌了,他们贷了那么多钱给周易的天富公司。看周易的意思。大制矿区连同着所有的贷款他都不想认了。如此一来,周易可就捏着大笔现金在手,到时候再拿一部分国家给予的补偿,可就发大了。

而且,最麻烦地是,那几家大型石油公司全都起着摘桃子地心思,要他们拿钱出来,和承担大制以及大制的巨额贷款,无疑是与虎谋皮。

想到这里,王用之就很不冷静:“这个叫什么周的商人也真是地,油田你献给国家就献好了,还呆在北京做什么。你自己的烂帐向往别人头上扔可想得美。”

吴淡人:“老王你也别生气,一个商人,犯不着为他生气。好了,有老范去处理好了。看样子,油田还真没人要了。”吴淡人讽刺地一笑。

“那就等着吧。”

二人同时沉默下来。

政务院,中午,新五楼,范汉声办公室。

“恩师,周易已经在办公厅等着了。”洪钟昨天就住在楼下休息室,他觉得不是离开的时候,有的话还需要同老师合计一下。

“可以叫他过来了。”范汉声一边看文件,一边点点头,“洪钟呀,你想好该怎么开始新工作了。对了,如过不出意外,老王那边会派几个人过来的,你好好跟他们合作。”

“老王,什么地方都有他的影子。”洪钟在老师面前说话非常直接:“老王这么大年纪也该退下去了,有的人私心杂念太多,尸位素餐,垂垂老诿,有他在位一天,事情就会一团糟。”

“放肆,领导人是你所能议论的吗?”老范抬头看了学生一眼,呵斥。

洪钟不服气:“恩师,你也是熬了这么多年才熬到这一步,正是大展宏图的时候,政务上还被某人牵制,学生也是不服气才这么说。”

“你呀你,怎么说你啊,功名之心太重。”范汉声正要说下去,秘书进来了,说周易已经到了。

“快请他进来。”范汉声看了看洪钟,“你也在这里等着,听听,毕竟将来你是要同这个人合作的,今距离观察一下。谈谈感想。”

“是。”洪钟恭敬地闪到书房里面地屋子去了。

周易进来,“总理。”

“快请坐。”范汉声伸手握这周易的手,看了看这个年轻人,发觉他的眼睛有点红,叹息道:“江北同志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范汉声的话音刚一落,周易的眼泪就迸出来了。他点点头:“知道了,剻老国内也没有亲属,他的丧事能不能让我来办?”

“应该地应该的。毕竟江北同志是你地老上级了。”老范叹息半天,这才进如正题,“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们还是先谈谈油田的事情吧。

先说说你的想法。”

周易道:“总理,你也知道,我是个商人,不过我也是个中国人。钱我不缺,油田那边的钱虽然诱人,但相比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个人的得失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这次来北京就是想将油田献给国家。毕竟石油是国家地经济命脉。而这种战略物质掌握在私人手里显然是不合适的。这个道理我懂。”

范汉声非常高兴。“难得,你有这个思想觉悟真是难得。可国家刚颁布了私有财产保护法,而且允许私人进入能源、交通、邮电领域。老吴的意思是。油田你还干着,有什么困难你就说。”

周易忙道:“虽然国家允许私人进入这些领域,但私人在其中也不过扮演辅助、补充的角色。这点我们还是有所认识的。”

范汉声微笑着点头:“其实,老吴的意思是在大制成立一个石油股份公司,由国家控股。既然是股份制,你也可以积极参与其中嘛!否则还叫什么股份制公司,未来的一年,大制的股票将申请在美国上市,到时候连外国人也可以来投资嘛!”

周易苦笑:“总理,你也知道。我周易看来是有点光鲜,其实早就资不抵债,随时都有破产的可能,银行那边可是背了一大笔债,还有,大制矿业还有好几万员工张着嘴巴要吃饭。我是诚惶诚恐,每每想来,都是汗流浃背。这倒不是我在意个人得失,财产都是身外之物。可那么多员工要吃饭,那已经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了。”

周易今天地状态很好,侃侃而谈,居然半点也不怯场。

范汉声静静地听着,最后拍板:“这事情简单,大制石油公司成立之后,原大制矿业有限责任公司地所有财产作为你的股份折合进大制石油公司,至于原来的员工,大制石油全部接受。”

周易立即激动地站起来,双目泪流,“总理,我代表大制地全体三万员工已经五万家属感谢党,感谢国家。”说罢,他便使劲一个鞠躬。

老范慌忙扶起周易,“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对了,我们算了一下,折合掉所有大制矿业之后,你占大制石油的百分之十股份。国家准备任命你为大制石油的总经理,你可愿意。”

周易忙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敢不为天下先。”

“好,好,好一个敢不为天下先!”范汉声动容,心怀激荡,突然道:“有件事我需要先向你说清楚。”

“总理您请讲。”周易忙恭敬地说。

老范定了定神,说:“江北同志的死我很遗憾,也有责任。是我叫人抓的他,可没想到老剻如此刚烈…”

周易立即说:“总理,这事情我理解,清者自清,有的事情是不怕调查的,越调查越清白。可惜剻老性子太烈…”周易又开始流泪了。

“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累。”范汉声道:“你要坚强。对了,石油公司成立之后,国家将在石油公司成立一个协调机构,协调石油运输、配给。主持日常公司的人叫洪钟,就是江北同志专案组的组长洪钟同志,希望你不要记恨他。”

周易道:“就事论事,洪钟同志也是职责在身,我不恨他,相反还很敬佩。”

“那就好,那就好。你马上回上海安排一下,然后去大制上任吧。”

等周易告辞出去,洪钟从里屋出来。

“怎么样?”范汉声问。

“可憎可怖可叹可惜。”洪钟说。

“怎么讲?”范汉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的学生。

“周易这次来北京摆明就是来搅局地,他趁着新一届常委选举刚结束,人心不稳,突然提出要将油田献给国家,结果没有一家敢接手,他存的就是一个火中取栗的心思。结果,得偿所愿地拿到了百分之十的油田股份。心思深沉,计算周密,甚为可怖;见剻江北死而不动怒,举止得体,可见其心颇为凉薄,极为可憎诿;机关算尽,卖弄智谋,却不想自己的根底如此浅薄。可叹可惜,翌日必将死于他人之手。”

范汉声摇头:“你的问题总喜欢从阴暗处想问题,我很不喜欢。不过,大制你也去得了,周易这个人应该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多和他接触吧。”

“是,对这个人我到不怎么担心,我担心地是另外的人。”

“喔!”范汉声将眼睛闭上了:“太聪明不好。”他闭目沉思了半天,喃喃地自言自语:“老吴呀老吴,所有人都以为你不过是一个懦弱地白面书生,可没想到你这么强硬。这么护短。一个小小的周易也值得你亲自打招呼。难道。你不想仅仅做一个过度的角色,想给所有人一个信号吗?”

“交好运的家伙,这个周易祖坟烧高香了。”洪钟在旁边继续分析:“老吴给大家的信号是…”我才是一把手。我的人,谁也不许动。“…不知道学生猜得对不对?”

范汉声:“你弄死了,剻江北,如果老吴真是那样地心思,你可要好自为之。”

洪钟冷汗淋淋而下。

大制油田的事情终于落下大幕。

元旦的各大报纸都以头版头条的方式宣布,华夏国发现了一个勘比科威特的大油田。预计年底可以投放市场。

这个消息震惊了整个世界,国人固然欢欣鼓舞,而国际原油市场上却是一片剧烈的震荡。原油价格开始走低。

与此同时,大制石油股份公司正式开始筹建。周易以持有百分之十的股份的身份进入大制董事局,就任大制的总经理。而大制的董事长一职则落到一个大家都没想到地人头上…原松钢集团公司总经理梅一轩。…据说。剻江北地举报信就是他所为。

梅董很快到任,并且带去了自己的一帮嫡系,王红、冯辛、肖红河…

至于松钢集团公司,则由上面派下来一名董事长。

这个时候,周易这才发觉,这个梅一轩居然就是国家首座王用之的亲侄女婿。他一直在松钢集团公司总经理地位置上隐忍多年,终于找到机会,一击必杀,逼迫剻江北在北京服毒自尽。一是大大出了一口憋闷在心多年的恶气;二是顺便帮王用之给了吴淡人一个下马威。

除了大制石油公司的成立外。在大制的头上还挂了一个牌子《国家中南石油协调委员会》。委员会的主任是洪钟。

周易也知道,这次是事情这么成功,实际上是有吴淡人的因素在里面。他也想面见吴书记,想当面感谢,可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百姓,自然没有这个机会。

回上海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忙着筹办剻老的丧事。等让老爷子入土为安之后,他才能去大制。

回上海之前,周易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他现在也是大制的总经理了,主管日常经营,大制那边有江邗在,老江也是一个老人了,工作经验丰富,主管销售没问题。可就是他不是的石油专业,有的东西隔行如隔山,还是找个内行去帮忙为好。

想到这里,他便又拨通了那个北京侃爷郝仁:“喂,郝仁呀,我是周易,对,就是那个周易,找矿地。咳,上次的事情我对不起了,家中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去。现在又来北京了,对对对,能不能再联系下郭明。咳,别生气了,钱我给你就是,也没多少嘛!晚上就给,好了,你马上联系郭明,我请吃饭。在长城饭店。对是那家五星级的大酒店,不是饭馆。哈哈,老兄,哥哥我最近发了。不就是钱吗,人到,就给。”

那边郝仁本就是一腔子的怒火想要发泄,上次被周易作弄得够戗,现在他却自动跳出来,也实在是太嚣张了。

他想了想,立即找了几个哥们,让他们准备着跟着去,到时候看眼色行事,一个不对,立即拿下。

“非好好整整他才能消我心头之恨!”郝人咬牙切齿地拨通了郭明的电话,说是周易要请他吃饭。还没等郝仁将事情说清楚,郭明立即回答说:“好,一定到。”

爽快得倒把郝仁弄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