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车开出没几步宛若突然掩着嘴叫了一声。

周易正额头冒汗地对付那辆笨重的吉普车,他还真不习惯开这种车,听到老婆的叫声,吓了一跳,忙问:“怎么了,又怎么了?”

“二三十万。”宛若像是回过神来,“周易,你一年真有二十多万工资吗?”之前在化妆时两口子也不过顺口说了这么一句话,那时宛若倒没有放心上放,现在突然想起这件事情,居然给吓了一跳。

“是啊,怎么了?”周易笑笑,“瞧你吓得。我还没发工资呢!对了,等下给你妈妈买点什么过去?”

宛若想了想,“前几天我刚送了两条烟和两瓶酒过去,可是,那些东西都是给爸的。妈妈那边也没想好送什么。要不,我们随便买点水果什么的。反正是自己妈,她也不会生气的。你说呢?好想吃爸爸做的饭呀!不过,爸爸平时不动手做饭的,说什么‘君子远鲍厨’。”宛若不为人察觉地吞了吞口水。

周易说:“恩,要不,干脆连水果也不买了。老年人,送东西过去他们也舍不得吃。干脆由我做东请大家到外面吃饭好了。对了,你们喜欢吃什么?”

宛若点点头,“是啊,送东西回去还不是便宜了宛本。”想起自己这个小弟弟,宛若不禁微笑,上回自己动东西回娘家,还没落到父亲手里。那烟便被宛本顺了一条过去。现在还在打另外一条的主意,“不过,到外面吃,二老怕是不会答应的。倒是宛本肯定会乐意奉陪。”

“如果那样,二老的工作就由你来做好了。”周易说:“再说,我那边有接待费,可以报销的。又不用自己掏腰包。”

“如果那样,二老估计会答应的。”宛若笑笑,“好。就由我去跟爹妈说。”

宛若家住得有点元,车开了一个小时总算到了。房子是宛若爸爸的宿舍,以前房改时的福利分房,买的时候很便宜。但就面积小,而且有点旧。看起来也比较破旧,不过最让周易满意地是,楼房下有个很大的空地,停车方便。

一见院子。将车停稳,就开见一个穿着刺绣短袖衬衣的小伙子从那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喊:“姐,你们总算过来了。饿死了。”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家伙就是宛若的弟弟宛本。和多年前相比,他的脸盘尖了些,颧骨也又点突起。再不是从前那个小毛头。这么冷的天他居然只穿了一件衬衣,身体想必非常好。看他的体形,和以前相比在尺码上大了一圈,高大挺拔。脸上的小眼镜也不见了。仔细看来。他和宛若有几分依稀相似,一样地白净漂亮。简直就是一个少女杀手地类型。周易想起以前那个小毛头,不禁有点感慨时间对人的改变是如此地巨大。

宛本估计也没结婚谈恋爱。否则就没有这般地从精神到**的全面健康。

宛若看到弟弟,脸上有一种爱怜的温柔,“小弟,你又不吃早饭,怎么能不饿呢?还有,怎么才穿这点衣服,不冷吗。”宛若下车,用手摸着宛本的衣服不住埋怨,说个没完。

宛本有点不耐烦了,“姐。你怎么这么麻烦,耳朵都被你说出老茧了。还有钱没有,共产一点。”

宛若一笑,“你又没钱了。”她向还在车上的周易伸出手去,“周易,把包递给我一下,钱包放里面了。”

周易应了一声,将包递过去。

宛本这才向周易打招呼,“周易。听说你做什么经理了,有好处照顾下兄弟。有没有什么发财的好机会?”

宛本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来拍了拍周易的肩膀,态度轻佻,显得很不尊重这个姐夫哥。

周易心中不快,脸有点垮,但他还克制着,从驾驶台上摸下那包烟,弹出一支递过去,“抽烟。”

“抽烟啊。”宛本一笑,却不接,反一把将周易的那包烟整个儿抓了过去,“一起共产了。”

周易差点发起火来,这个家伙怎么还这个样子,怎么多年过去了,就没什么改变。

这个时候,宛若拉开包,从里面掏出钱来,数了两张,“宛本,这才月初,怎么又没钱花了。两百够吗?”

“两百,太少了点吧?”宛本说:“我一个低薪小业务员,一个月才几百,怎么够花?给五百吧?”

“啊,这么多。“宛若虽然这么说,却还是如数给了弟弟。

宛本接过钱,放进上衣口袋,吹了声口哨,“才五百你就叫成这样,什么态度,你也太市侩了吧?我很不喜欢。”

宛若也不生气,“省着点花。”

宛若不生气,周易倒生气了,“宛本,你怎么还这样。老大不小的了,该自立了。”

宛本撇嘴,一把将车门打开,也不回答周易地话,说:“快下车回家,饿死了,大家都在等你。就自立地事情,我现在连女朋友都没有,还自立什么。要不,你先介绍个女朋友先。”

周易被宛本逗乐了,“你这个家伙。”他转头对宛若说,“走,我们上去。“周易还真找不到岳父岳母家的门,刚才来的路上他就不停问宛若路线该怎么走。宛若很奇怪地问他,怎么找不到了,这才几天没过来?

周易只推说。开车认路和坐车过来是两码事。

这个解释勉强被宛若接受了。

岳父岳母家在三楼,正是周易喜欢地楼层。路上,宛若还在唠叨:“小弟,说起女朋友来,我又不是没跟你介绍,我们厂那么多女工,只要你瞧上了,哪次我没帮你说。可你一接触就不愿意了。也不知道你想挑给什么样的。”

宛本嘴角叼着香烟,一把搂住姐姐的脖子,大声笑道:“讨厌啦,唠叨鬼,我都快被你烦死了!你再这么唠叨,会变老的。”

宛若“哎哟!”一声:“宛本,我快被你箍得喘不过气来。

两姐弟笑成一团。

周易一直没有说话跟在他们身后,心中突然有点温暖的感觉。

宛本说:“姐,你也知道我想什么。我的老婆要漂亮,要有钱,要温柔。最后对我百依百顺。”

“你做梦吧。”宛若唾了他一口。

“我有信心。你弟弟又帅又有型,而且能说会道,美女们没有理由不喜欢我的。”

“是啊,我家的宛本是个帅哥,一定会有美女为你打得头破血流的。”

“对此,我有强烈地信心。”

“哈哈。”包括周易在内。三人都大笑起来。

上了三楼,门没有关,宛本一脚踢开门,冲进去,一下子就倒在客厅地长沙发上,大叫:“妈,什么时候吃饭呀?饿,我饿呀!”声音凄厉,表情夸张。

一间不大的客厅,摆设古旧。迎面是条长布沙发。沙发边上是一个落地式台灯。白色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字。上面写着“纨绔不饿死,富贵不误身。”看得出来,写这字的人对人生充满了颇多的无奈。

一个干净利索的高大的老妇人系着围裙走过来。“宛本,你是六零年投胎地,一天到晚叫饿?”是非常标准的北方口音,带着很重地山东味道。看来,她是外地来上海的。难怪宛若和宛本两姐弟长得这么高,却原来有北方的血统。

宛本说:“妈,我在长身体的呀。”

老妇人笑道:“你说什么傻话,男长二十慢悠悠,你多大了。”这个时候,她发现了宛若和周易。高兴得满脸的皱纹多舒展开来:“啊,是宛若来了。姑爷也来了。”

她叫周易是“姑爷”,这让周易非常不适应。

老妇人是宛若的妈妈,个子比宛若两姐弟仿佛,高得厉害。周易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发觉宛若和宛本都不太像她,除了个头。实际上,宛若妈妈的五官不够精致,大圆盘脸。大嘴巴,如果宛若像她可就糟糕了。大概,姐弟和岳父像得更多些吧。

果然,等宛若爸爸出来时,周易这才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宛若地爸爸个子瘦小,比宛若妈妈矮上半个脑袋,但五官比例恰当,有一种浓重地舒卷气息。年轻的时候估计将宛若妈迷得找不着北,这才“折节”下嫁的。

老岳父一出来看见宛本这么躺在沙发上就一通呵斥,“哪里有你这么坐地,没点正型。坐直了。君子…

“算了吧,我不是君子,也不想做君子。”宛本笑笑,还是坐直了身体。说到底,他还是害怕这个老知识分子父亲的。

宛若妈妈连忙说,“宛本,别惹你爸爸生气了。你也太不象话,这么大人,也不认真工作,也不好好谈个对象,也不想想你将来要做什么,也不…”一唠叨将近三分钟。

宛本首先投降,举起双手,“你们太麻烦,我投降。我上厕所抽支烟先。这个家…太多噪音…”

“宛本,你怎么能这么对妈说话。”宛若有点不满意了。

周易苦笑着看着这一切,自从进门,一家人都在围绕着宛本。自己这个姑爷可被冷落到角落去了。看来,宛本这个不争气的小子还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宛若爸爸是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话不多,见了周易也就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说起来,两翁婿倒挺相象,都不爱说话,坐在椅子上你看我我看你。周易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岳父大人则是完全不想说话。

二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

良久,岳父首先打破沉静,用的是发问的方式:“听说你的工作有调整,去一家小公司做经理了?”

“恩。”周易点点头。

“以后不要再送东西过来了。“岳父淡淡地说:“你刚去新岗位,拿公司的东西,传出去影响不好。”

周易很是窘迫,只得点点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是宛若送过来的雨前,味道很不错。周易自来就爱喝绿茶,想不到,上次别人送来的茶叶自己还没喝上一口就被宛若顺这里来了。

“茶不错。”岳父说。

“茶不错。”周易说。

宛若看了看正在忙碌地母亲,说:“妈,别忙活了,周易说了,请大家出去吃。”

“还是不出去了。浪费不说,我也不习惯在外面吃饭。“老岳父面无表情。

周易劝道:“还是出去吃吧,自己做很麻烦的。再说,我也可以报销,又不用自己花钱。”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出去吃饭。”

周易很无奈。

这个时候,宛本刚系着裤子从厕所出来,闻言大喜欢,“出去吃,那好,我就去换衣服。对了,吃什么。告诉你们,档次低的地方我可是不去的。”

宛若很奇怪,“出去吃饭还换什么衣服。不过,你也真该换换衣服了,这么冷,你加件外套吧。”

宛本得意扬扬地回答:“酒店饭馆是出美女的地方,我不换件好看点的衣服出去,如果真有那么一段浪漫的爱情在那里等着我,却因为衣着的原因而失之交臂,那不是很遗憾。”

周易听得大笑起来。

全家都笑了起来,包括那个面色寡淡神情严肃的老父亲。看来,宛本有着活跃气氛地天然素质。

宛若妈妈也是个糊涂人,听儿子这么一说,立即点头,“是啊,出去吃饭时我帮你看看,如果遇到好的,我帮你说说。”

宛本“啊!”地一声:“不会吧,这么说你也信。妈,千万别这么干,要不以后我不跟你出去了。”

宛若妈妈呵呵一笑,“我这不是怕你选错人吗。这女人你不能看外表,过日子好看也不顶事,要真对你真心的好才是,想当初…”又是三分钟过去了。

“妈!”宛本大叫一声,“你再说下去,我就离家出走。”

宛若妈妈吓了一跳:“我不说了。”

宛若对父亲说:“爸爸,出去吃吧,今天是妈妈的生日,你总不可能让妈妈做饭吧?”

宛若爸爸说:“要不,我做。”

“没劲,爸爸你真没劲。”宛本跳了起来。

宛若连忙给弟弟递了个眼色,对父亲说:“爸爸,就出去吧。”

“你们去,我不去。“宛若爸爸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去,一定得去。”宛若妈妈满脸哀怨:“老头子,你怎么老扫人兴,我太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