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观察的时候,把自己隐藏好才是首要的。动物在刚到一个地方时都会用心去查看四周,这个时候稍许的动静都很容易被察觉,等到在一个地方逗留了一会儿,周围的一切就不再那么让它敏感了。人应该也是这样的。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我认为是有道理的,最初的人不就是动物吗?行为上多多少少还是会遗留着动物的特性的。对了,思想也会如此,蜘蛛的说法似乎也可以如此推断。

他们在那个射击位置停了下来,指指点点说了些话,没带枪的那个举着个望远镜样的东西冲着基地方向在观察着什么。没过多久,背枪的那个卧倒在地,将那长长的枪管架在那段树干上,我接着就听到装卸弹匣的声音、拉动枪栓的声音,然后又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举着“望远镜”的那个家伙虽然站着,也是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不知道在看什么目标,似乎在嘀咕着什么。我正在猜想,剧烈的枪声就钻进了耳朵,惊得四周飞起好几只猝不及防的小鸟来。

好家伙,真带劲!

枪响过后,举着“望远镜”的家伙家伙又说了些话,然后两人都在那段树干上坐了下来。

我不再紧盯着他们,开始考虑如何从他们俩人的手中拿到那支枪。直接扑过去抢?可笑,一个人从两个人手里抢东西的成功率有多高?何况那是一件可以瞬间取我小命的东西。先发制人?也不靠谱,两个人在一起,就我这原始装备干掉一个都有困难。

他们一会儿说话,一会儿笑,神态都很轻松,这是个很能让人放松的早晨,只是他们不知道草丛后面有一双发光的眼睛和一个正在酝酿的阴谋。

枪声不再继续,举“望远镜”的那个家伙从包里翻出一叠报纸来,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持枪的家伙上去抢回了报纸,抽出一张来丢还给他,坐回到树干上面对着基地,背对着我开始看报纸。另一个把那张报纸抓在手里,径直离开了。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我估算着他们俩之间的距离,等到他消失在一堆草丛后面的时候,这距离接近五十米。

我匆忙估算了一下我和那段树干的距离,大概二十多米。

天赐良机!

我毫不思索的抓起钢刺,猫着腰,垫着脚尖一步步靠近过去。慢点、再慢点,别让他察觉,快点、再快点,别让另一个家伙发现了我。两种念头在我心里交替出现,我的注意力全在那个背影上,似乎忘记了心跳。

五米、四米……。

突然那草丛后面传来大声的喊话,我突然觉得心脏突突的像要蹦出来。正要扑过去,这家伙头也不抬的也喊了一句话,是在回应同伴。

我已经完全站在了他的身后,他决然没有意识到刚才那句话就是他生命里最后一个声音了,我不会允许他再发出声音来。

我稍稍侧过点身来,左手猛然紧紧的掐住他的脖子,右手的钢刺紧随着穿透了他的后背。只有报纸被突然摔出去的声音和他喉咙里小股气流被挤出时的一点点咕噜声,这咕噜声像是一只青蛙在他肚子里吵闹,传不出几米远。很快,这声音就消失了,因为钢刺已经给他的胸腔打开了很多个口子,被挤压的气体似乎都从这些出口逃跑了。大概过了两、三分钟吧,那个家伙的声音又从草丛里传来,只是这位已经听不到了。

我把他还在不时抽搐的的身体平放到草地上,正是他刚才射击时趴过的地方。如果可能,他会被写成英雄的,死在了训练阵地上,也算是一种尽职吧?

他的身体还在不断的抽搐,鲜血除了从后背不断喷涌到草地上,鼻孔、嘴角也渗出一些来。

我迅速拿过那把枪,真大,却比我想象的要轻。我从没见过这种枪,但陌生并不妨碍我马上使用它。我很快去摸上膛的位置,才发现这枪也是自动的,只要不退膛,扣住扳机就能和56一样连射,他刚开过一枪,第二颗子弹已经自动上了膛。

我趴在地上,这枪太长,干脆用他的躯体做支撑,将枪口指向那个草丛。正要瞄准,却发现这枪和56的瞄准完全两回事,枪管上架着一个圆筒,我这才恍然大悟:这是一支狙击步!在部队,打ak也就一个月三次,哪有机会见识这种高档货?但是现在很糟糕!我从来没有试过从瞄准镜里瞄准。而且这上面还有可调的旋钮,看起来很复杂。

我正在琢磨,那家伙从草丛里冒了出来,边系着皮带,边走过来了。

不能犹豫了,我迅疾做出一个决定:不看瞄准镜!用眼光贴着枪管侧面进行大致的瞄准!

这会误差很大,我要尽可能让他再走近一点。谢天谢地,他很配合的一步步过来了。

四十米……三十五米,他终于抬头看了这边一眼。我看他猛然顿住了,至于他的表情,我无暇顾及了,这是绝佳的时机。

枪响了,透过一团淡淡的青烟,我看见他向后面倒了下去。我抱起枪直奔了过去,他仰面倒在草地上,右边的胸膛一个铜钱大小的窟窿血流如注。背后也很快渗出一大滩血来,我扳起他半个身体,看见背后是茶杯口大小的一个血洞。

真有力道,这才真正是一枪毙命的力量!我看着他一起一伏的抽搐,嘴里除了血,还呜呜的发出绝望的呜咽。他的左手似乎在草地上寻找着东西,手指在草地上划拉着,似乎要伸进泥土里去。右手已然不能动弹,只是手指弯曲成爪子的样子,微微的发抖。

我几乎就要同情起他来,但鲜血让我想起蜘蛛,我想蜘蛛死的时候一定很痛苦,他的脑袋那么机灵,估计很难在爆炸时昏迷的,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在雨水里抽搐了很久呢?

我又想到这个可怕的、能够很快让生命枯竭的窟窿在几分钟前是很可能出现在我身上的,如果没隐藏好,如果没靠近就被发现,不都是这种结果吗?不同的只是我来的比他们早,我的力量太过微弱,所以我倾尽全力,心无旁骛罢了。

他不可能起来了!我掉头去查看他们带来的其它东西。看起来像望远镜的观察镜应该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就一个人,没有观察手。再则,这枪上带的瞄准镜在需要的时候也能充当一下望远镜。我一边权衡一边翻出包里的东西,有香烟,两包干粮还有一件衣服,剩下就是一个纸盒子,撕开一角,一种喜悦感涌遍全身:满满两盒子弹,粗略一数:五十颗,在盒子里整整齐齐的排列着,弹头像是一个个调皮的小脑袋。

从几乎手无寸铁猛然有了一支的狙击步,还有五十发子弹,这真是猛然就平步青云了,这可不就是一步登天了吗?

我装好了子弹,留下了干粮,把其它东西放回到包里,这些东西不是我直接需要的,却也能通过另一种方式利用它们。

还有两个装满了的水壶靠着那段树干,留下一个就够了,另一个也塞进了包里。

我在二十多米开外的一个小凹坑处用钢刺开始挖土,必须把他们埋起来,这样才可以实施以后的计划。为了不至于短时间被发现,需要挖得很深。用钢刺扎一阵,又用双手刨一阵。忙乎了大半个小时才估摸着够用了,把他们拖了进去,因为坑穴口径不大,只能委屈他们蜷在里面了。顾不得他们身上还有着余温,就开始掩埋,盖最后一层土的时候,我到四周把一些草连根拔出,然后种植在他们上面。

都妥当了,我背着枪和弓箭,子弹用报纸包好塞进口袋,把钢刺别在腰间,拎上那个包,朝基地摸去。

白天没有卡车到来,他们很少露面。

再见了,两位素不相识的军人。如果不是你们可能不认识的某个战友的那一炮夺取了蜘蛛的命,我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你们就不会是这种结局。

接下来,只需要一场雨,所有的痕迹,包括血迹都会消失殆尽的,但愿你们坟头的那些草其中有会开花的。

借助一处岩石上渗出的涓涓细流,我做好了简单清理,无非就是洗去手上、袖管上,或者溅到了脸上的血迹。

接下来的计划很简单,将那个包丢弃在进出基地的那条路边。然后远远的离开这片区域。

一旦有人发现那个包被遗弃在路边,那么他们的迟迟不归很可能被理解成逃兵,而且是带枪逃跑。我听说过国民党的军队就有过这样的事情,当了逃兵,把武器卖了还能换几个钱。

之所以要远离这片区域,是万一有人发现了他们是被杀害的,那大范围的搜捕自然不可或缺,一旦找到我,我的中国身份也许会连累那些草棚里的同胞跟着成为了泄愤的对象。

依着老头子给的图,我开始朝着山多、山高的方向走去,而这个方向也基本就是回国的方向。

渐渐的,越军的基地已经被山梁隔断在后面看不见了,前面依旧是莽莽的大山,葱翠的山林。

很多景象在我脑海中交错浮现:

草屋里的油灯、女人**的身体、喷涌而出的血……。

我知道这次离开将很难再回来,回想起那间草屋带给我的林林总总,酸甜苦辣轮流涌现。这是在我沦入敌手之后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的奇遇,给过我胜过家人的照顾,还在离开之后依旧给我源源不断的力量。只是不再是切实的动作和语言,而是用一份无法割舍的牵挂。牵挂着他们的安危,牵挂着他们对我的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