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再说话,从一个司机手里抢车是完全不在话下的,我们的危险才刚刚开始。

路面坑坑洼洼,似乎这路草草修好之后就再没有维护过。这没什么奇怪的,人们要是在炮火连天的日子里去修路,那才是奇怪的事情,一个连续打战了几十年的国家又怎么会有时间去修路呢。颠簸超出想象,但这并不影响我们开始在这片土地上飞驰起来。

约莫跑了一个多小时,在一个山沟处和昨夜潜入山林的队伍汇合了。三十多人将卡车的车厢塞得满满当当的,兴奋在拥挤的人堆中不时炸开欢快的花。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过别的车辆,矮大哥只顾板着脸驾驭着车子,似乎在竭尽所能的挤出速度。

尽管一夜未眠,他的状态却很好,一车子的希望全由他在掌控,任谁肩膀扛起这样的责任都决然不会懈怠的,更何况这可不是平常的一天,这一天如果写进他个人的历史,占满一半篇幅都绝不为过。

车子在接近一座桥时慢了下来,我们都看到了桥头有一个斜挎着ak的士兵挥动着手,示意我们停车。

“停下,我来解决”我迅速做出反应,但车子必须完全停下,狙击枪的弱点很明显,不可能在晃动中有把握的命中。

“坐好!”矮大哥的语气十分坚定,车子还在慢慢靠近。

那士兵完全走到路中间来了,车子慢慢挨过去,隔着挡风玻璃,彼此都能真切的看见对方脸上的胡茬子。

猛然而来的一股力量将我们一起推向靠背,我听得车子发出一阵怒吼,在即将完全停止之际突然蹿了出去。一瞬间里,看见那个士兵闪避的动作,听见东西撞击车身的闷响,之后,我们已经冲过了桥,回头看去:倒霉的家伙,趴在路边不动弹了。

“好想法”我开始夸矮个子大哥。

“嘿嘿,车子是人开的,但人撞不过车子”,他得意的说道。搞不清楚今儿是什么日子,谁的嘴里都能蹦出哲理来。

这之后又是一路平安,看着两边的山形迅速退向后面,我不由得叹服:老头子的主意太对了!这才叫赶路,穿行山林的速度与这相比起来,简直就是蜗牛。路过一些村镇附近时,不时碰见路边的行人,一律远远的躲避开了,看来这越南的百姓都对大卡车深怀畏惧。估计与他们军人的暴戾不无关系。

我们就这么顺顺当当在越南的公路上跑了整整一天,直到黄昏将近,我们开始了下一步的商量。

“要准备爬山了”矮大哥先说道。

“还可以再跑半小时”老头子说道。

我意识到已经离边境不太远了,兴奋又翻腾了起来。

“没法跑了”矮大哥说道。

“为什么?”我问道,既然老头子说还能跑半个小时,那可是几十里地啊,这女人、孩子占多数的队伍爬上可不容易。再则,一路的顺当,也让人很留恋这种无需体力的赶路方式。

“啊?说什么?”矮大哥居然没听清楚我的问话。

“再跑一段吧,爬山很慢的”我大声说道。

“没油了!”矮大哥冲我喊道。

“倒霉啊,能再跑一段多好啊!”我嘀咕了一句。

“嘿,不错了,快一整天了,它要是中午就没油了,你能枪毙它?”老头子又哲学了一次。

我们把卡车推到路基下边,然后整理了队伍,迅速钻进了山里。老头子在前边带路,我紧跟着他。回头看去:队伍简直算得上浩浩荡荡,丛林再茂密,也挡住这庞大阵容。小孩也似乎很明白正在进行着什么,稍大一点的就跟着自己走,实在小的,就在大人身上安安静静的趴着。

速度实在很慢,在小溪边歇口气、装点水都需要耗去很长的时间。我渐渐有些着急,老头子似乎看出了苗头,回过头来安慰我,说是边境不远了,天亮之前绝对来得及翻过去的。

山形似乎有些熟悉,也或者是我的错觉,太长的时间都在山林里转悠,而几乎都相连着的山自然都大同小异。

这种顺利的情形一直在持续,让我稍稍安下了心,只要不停顿,老头子说是来得及的,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然而老天不会眷顾太久,我们的好运没有能够持续到天黑。

前边带路的老头子在抵近一道山梁时突然退了回来几步,随后蹲下身来,示意大家隐蔽。

“有人?”我跟过去,低声的问道。

老头子没说话,用手指了指那边的半山腰。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了一些动静。端起枪,从瞄准镜里仔细看去,两个士兵在搭一个帐篷,边上放着好些电线、工具,好像是拉电话线的工兵。我仔细的搜索了那片区域,没有其它的发现。

“绕过去?”我低声的问老头子。

老头子自顾四处打量着,没有回答我。

“别开枪”老头子对我说道,我当然知道现在已经距离边境不远,开枪很可能完全破坏计划。

“马上就看不见了”老头子接着说,指的是天色将晚。

“要等很久”我觉得天色尚早。

“绕路很远”老头子说道。

我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队伍,每个人的脸上除了带着惊恐还有疲惫。

“那等吧,让大家休息,要看好小孩”我对矮大哥说道。

这是一支绝对服从管教的队伍,大家都蹲坐了下来,没有半点声响。有一个很小的婴儿,怕不好控制,年轻的妈妈就给他喂着奶,丈夫支着手掌守在边上,看那架势,小孩子只要一有啼哭的企图就会被他捂住。

如果是单个人,在这丛林里稍加隐蔽,想要发现是很难的。可是这么多的人,纵然再没有声响,也难以逃避不知从那个方向看过来的眼睛。我们可以发现那两个工兵,其他的人也完全可以从别的山梁发现我们。

天快黑吧,我暗暗的祈祷。

突如其来的炮弹爆炸声将我的祈求硬生生的踢了回来,声音是从我们身后的山谷中传来,仅仅隔了一道山梁。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最后都把眼睛定格在我身上。

必须离开,不能这样等着了。我让矮大哥去找几个身强力壮的来帮忙,很快好些人都聚到了我跟前。

“不用这么多,只要四个就够”我说道,挑了看起来机灵点的,开始安排任务。

“我呢?”矮大哥似乎有点着急。

“你看好队伍”我说完,就让大家分头行动。

我让他们从不同方向朝那个还没搭好的帐篷摸去,伺机制服那两个工兵。如果能够接近,应该问题不大,他们俩人一组,以二对一胜算很高。我在后边用瞄准镜为他们作掩护,实在危机,也只能开枪。

四个人遵照我的吩咐离开之后,我就一动不动的瞄着目标。他们似乎并不着急,一个在慢吞吞的整理帐篷,另一个在收拾那些电线。

感觉他们应该靠近了,我突然从瞄准镜里发现了异样。那个在收拾电线的家伙像是发现了动静。

四个人中的一个从草丛里走了出来,和那俩个家伙打说着话。果然是暴露了!我不由自主的稍稍弯了弯指头,随时准备将子弹射出去。

走出去的那个家伙直接走到了两个人的中间,蹲了下来,捡了一块石头在地上画着什么。两人都凑了过去,弯着腰低着头认真的看着。这个时候,那三个家伙从草丛里探了出来。

不错的计划!我暗暗叹服。

终于靠得很近了,其中两个人猛然冲过去将两个工兵死死抱住,另一个从地上拉起一段电线套住了其中一个脖子,蹲在地上的那家伙也猛然站了起来,用手里的石块使劲的砸另一个工兵的脑袋。

如果性命攸关,谁都可以是特种兵!我看着这一幕,心头闪过这样的想法。可不是吗?不但沉着应对,还能突生计谋,也很会利用现有条件。看来杀人是一件不需要训练的事,这就像动物的本能,也许人类自以为脱离了动物范畴数万年了,却依旧暗藏着动物的本能。

“赶紧走”我对矮个子说道,让他带着队伍赶紧出发。我和老头子跑过去查看他们的暗杀现场。

“停手吧!”。我到了他们跟前,那家伙手里的石头还在一刻不停的砸着,而那倒霉的脑袋早已血肉模糊。再看那段电线,硬生生勒进去一寸多深,那张脸已经涨得像隔了夜的猪肝。

早都死透了,他们却还不敢罢手。我让他们都停下来之后,发现四个人都神情怪异,汗如雨下、脸色似铁。我明白:杀人对于体力和精神完全是两回事。

“赶紧跟上队伍”我说道,实在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安慰吗?我可不太会说,也一定不管用,由他们自己去慢慢消化吧。

我和老头子很快把尸体拖进那尚未完工的帐篷,搜了一遍,除了火柴、水壶之类的东西外,只有一个中型的炸药包,像似用来爆破障碍物的。居然连手枪都没有一支,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军人身份,不带枪的士兵往往是更有效率的杀人机器。比如那些地下情报英雄,还有那些技术兵,他们能够把死神精确的带到敌人身边,就完全不用枪。对了,还有科学家,他们比士兵高效得千百倍,一颗原子弹要顶多少子弹?

想到这里,我又暗暗替日本人难过了一会儿,别的国家都在荒漠或地下试爆原子弹,而整个地球,唯独他们的城市成了核爆试验场,还他妈的不止一次。我只在部队放的电影里看到过原子弹爆炸的样子,看那摧枯拉朽的架势放佛就是死神他爷爷。也猜想那声音一定无比响亮,真希望这无比响亮的声音能够让世人,尤其是日本人从中悟到点什么。若不然,死去的就太没价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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