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摇头叹息,我实在无言以对,只能一步步教他怎么放好子弹,怎么拉枪栓、开保险,他却乐呵呵并不在意。

雪鸳安抚了姑娘们几句,让她们回房休息去了,魁子收了枪,跑厨房忙乎了,再过一会儿,大家就该吵着要吃午饭了。雪鸳开始朝我走过来,我突然有点想要躲避,或许因为早上房间里的尴尬,就装作没看见,转身回房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阿媚也回到房间里了,关上门之后,摸着门板上的几个弹孔连连惊叹着。

“你太厉害了!”,她走到床边,对我说道。

“是你厉害,把他们吓住了”,我说着,是该夸她一下的。

“是你想出来的办法,你真的是太聪明了”,她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表现,全部心思都在夸我了。

“又不是什么正经本事,有什么好说的”,我低声的反驳道。

“救人啊,救人还不是正经本事啊?”,她完全不认同。

我不再接她的话茬,女人很多时候说的话是不需要在意的,她们只是想要说而已,并不真的在意听话人的反应。

“你要走?”,她看到我正在收拾着被褥。

“啊?哦”,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被她这么一问,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现在怎么办?还离开吗?早上说好要走的,虽然事情有变,他们也没有说让我留下啊。

我正在迟疑,门响了,雪鸳和胡三狼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胡三狼是来道歉、请求原谅的,雪鸳是来让我别走的。这时候,事情才算真正告一段落了,我可以安然留下了。但我不能再躲在人家床底下啊,所以提出了要回到那个小院子去住,他们自然答应了。

胡三狼开始很积极的表现了,立即表态说他马上去整理下那边的房间,下午就帮我东西带过去。其实有什么东西可带的?我背着枪走过去就算完事,之前的被褥还是在那边的。

他走之后,雪鸳并没有急着离开,在桌子边上坐了下来。阿媚见状,倒了两杯水放在桌子上,然后走过来拉我过去坐下了。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雪鸳冒出一句莫名其妙的问话。

“什么奇怪?”我不解。

“她这么漂亮,也吸引不了你?”她指着阿媚说道。

我突然明白了,肯定是阿媚把早上的事跟她解释了,她现在是为早上的误解来拆解的。

“我,我付不起钱啊”,我心头一动,开了个玩笑。

“你老婆在哪里?是在中国吗?”她突然话锋一转。

我大喊糟糕,敢情阿媚泄起密来也是竹筒倒豆子。此刻不知道怎么应对。

“我知道你心里有个人,不方便说也没事”,她接着说道。

我估计她之所以有此判断,多半是那段碎玉,还有就是我对她的几番推却,女人是极其敏感的,猜这些事情并不难。

“听我说一句”,阿媚这个时候凑近过来插了话,我和雪鸳就都看着她,等着听她说什么。

“你老婆不在身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面的,说不好听一点,有跟没有差不多,你心里记着她只能说明你有良心,她那头怎么回事可不好说,是不是睡在别人被窝里你也不知道啊。照我说,人就活得实在点,别讲究那么多,我看你们两个就该在一起,现在就该这样,不要想那么远,想得太多,不都是苦自己吗?”,她说的很苦口婆心的样子。

我没有在意后面的内容,因为她一开头就让我陷入了沉思,大姐不在身边,什么时候能见上啊?还能见到吗?单单就这一个问题就足以让我沉沦了,根本没听清她后边的话。

“你跟我说说吧,她在哪里?”,雪鸳很认真的再次问起这个问题。

“我们走失了,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是生是死都不知道”,我给了她比较直接的回答。

话音落下,就看见她们俩都顿时木然了,怔怔的不再言语。毕竟,这个答案太过凄凉,任谁都不会无动于衷的。我也不打算再说什么,继续整理起被褥来。

“她在越南,所以你才会来这里对不对?”雪鸳突然站到我跟前,打断了我手上的动作。

是个聪明的女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只是我给她们的信息太多虚假,若不然,怕是一点秘密都藏不住的。面对她这突然的发问,我不知道该不该坦白,最后还是用沉默应对了。

“她是在这附近吗?长什么样?”,她将我的无言当做了默认。

“我不知道,我们走失很久了”,我说的是实话,回头算来,不知她的生死确实太久了,心里却隐隐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死去,甚至离这里也不会太远,她能去哪里?总该在距离边境不太远的地方吧?这里到边境有多远?我不知道,但应该不会太远的。

“她长什么样啊?我们一起去找!”,雪鸳的这句话让我心头一跳。这可是我私心里惦记过的,以我一人之力在这混乱的敌国土地上找一个人是极其困难的,他们虽然和我一样不能够毫无顾忌的四处打听,但人多力量大,他们在这些地方多少有些人脉,如果大姐真的还活着,他们找到她的可能还是挺大的。

“和你们差不多高,比她高一点点……”,我指着阿媚说道,心底突然迷糊了,完全想不起来大姐的样子。

这真是天打雷劈的!她的音容从来不曾离开我的脑海半刻,我甚至记得她的举手投足、记得她的笑容、记得她的味道……,总之,清晰的记得有关于她的一切,可都是整体的,就像是活在我心里的,要我拆分了,一部分一部分的来说,却突然没有了印象,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

“笨蛋,说具体点的!比我高点的姑娘到处都是,全是你老婆啊?”,阿媚忍不住了,显然对我的描述极不满意。

“我,我突然说不清楚,让我想想”,我吞吞吐吐的如同忘了预习功课又碰上老师点名提问。

“骗子!你根本没有老婆,哪有人不知道自己老婆长什么样的?”,阿媚断然下了定论,转头看着雪鸳,似乎在等待她的认同。

“不,不是,我知道她什么样,只是,一下子说不上来,这就是她给我的”,我没辙了,又拿出那段碎玉来为自己作证。

“那你告诉我:你们结婚多久了?”雪鸳很冷静的问道。

“没,没结婚,认识,认识了几个月了”,话一出口,我就意识到自己又笨了一回,这样的回答只会让她们更加怀疑。

“啧啧,还认识几个月了,还说是老婆,也不知道那条路上碰到的一个人,就把人家当老婆了”,阿媚已经忍无可忍了,语气里全是嘲讽。

“我不管你是柬埔寨人还是中国人,也不管你是不是通缉令上说的:是中国的士兵,派来搞什么破坏的。现在,我就只把你当我们自己人,就算你要杀我,也拜托你说出来,我不怪你!”雪鸳一板一眼的说着,很显然,我的回答让她们陷入了迷糊。

“雪鸳,阿媚:我是中国人,朋友介绍来你们国家做药材生意的,我老婆家也是,她家在这里很多年了。我刚来不久,你们的政府就不让中国人在这里了,钱财被人抢不说,你们的部队还到处抓我们去修工事,我是被抓之后跑出来的。我跟我老婆是认识不久,但她家已经同意了的,我们也在一起过,现在回不去,也不能结婚,但她真就是我老婆了”,我很诚恳的慢慢说道,算是坦白了,只是有一点,我必须隐瞒的一点:我是解放军。这一点是任何情况下不能泄露的,若不然,出发前,部队给的服装为什么没有任何标志?就算我再也不能为部队做什么了,至少保住秘密是必须的。

她们很认真的听完我这不算彻底的坦白,正要再问,有人敲门了,进来的是胡三狼。他背着一个布包,说要回家去看看孩子回来没有。雪鸳自然同意了,说让魁子和他一起去,他连说不用,退了出去。

一点疑惑在我心底涌动:自己孩子的安危,怎么不叫人心急如焚?他为何耽搁了这么久才想起来要去看看?如果我知道一丝大姐的音讯,一定恨不得生出翅膀飞过去。所以,他的不慌不忙真叫我难以理解。

“他孩子在哪里?”我问雪鸳,心里想多知道一些胡三狼的信息,也希望藉此转移她们围在我身上的话题。

“在他老家,老人带着”,她说道。

“别管他的了,你现在怎么打算?”阿媚又把话题转了回来,似乎男人的小心思总逃不过她的敏锐。

“没有打算,我哪里都去不了,只想躲过一阵,等外面安定些了,我再去找她”,我说道。

“那你完蛋了!”阿媚突然冷冷的叹息道。看着我和雪鸳不解的神情,又补充说:“他们说中国人要和我们打仗了,你还怎么去找人?”。

“不会吧?不会真打起来吧?”我闻言,心头一跳,这可是我最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都说会打起来的,说你们国家出了问题,要打仗来解决,就和我们国家搞了矛盾”,她说道。

我几乎脱口就冒出了反驳的话,幸而到了嘴边猛然意识到不能太过敏感,硬生生吞了下去。真是鬼扯淡啊,我们国家真要打他们来解决问题,那又何必给他们那么多的支援?又何须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