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书桌上拿起一份文件,递出來给宁瞳儿,宁瞳儿带着不解的心思接过來一看,却又是吃了一惊。

“什么?他有狂躁症?”

她快速地翻动着这一份报告,两只大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惊讶。

再翻动下去,虽然沒有什么社会经验,但是她也是可以一目十行的。

她更加吃惊了:“妄想症?”

“反社会性人格?”

一面翻动着这一份资料报告,一面微微张开了小嘴,她简直是惊呆了。

末了,她抬起头:“张明他……他的妹妹其实早就去世了吗?!”

“是的,而且是在他很小的时候,因为他的过失去世了。”韩清逸站了起來,走到她的身边怜惜地拍了拍她纤细的肩头,“他一直耿耿于怀,不肯接受这个现实,更不肯面对自己的失误,所以他幻想着有一个妹妹跟他一起长大。”

“可是,他身上的伤……”

“就像你在这份报告里看到的,这上面很清楚地写着----张明因为反社会反人类型人格初露端倪,还有暴躁症,被报社开除……关于这个,你也看到他们报社的证词了……他的幻想越加脱离现实,不可收拾,幻想着是别人迫害他,逼迫他,还想拿到一个独家新闻來一雪前耻,让那些看不起他的人对他刮目相看……”

这些话,确实张明对她说过,但是却是另一番的理由,另一番的说辞。

结果就大不相同了。

宁瞳儿一时之间心乱如麻。

“他伪装身份,应聘到了我们医院做杂工,然后被他发现了那秘密的研究所……但是,很不幸,他不懂得操作,误打误撞地闯进去,感染到了细菌,确切地说,应该是病菌,然后导致了身体机能的急速溃败,伤口感染恶化,不可救药……你应该也能想象得到,我们与军方合作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够泄露出去的,所以我们和军方的人,都在四处找寻他的下落,也是为了避免他将病菌传染出去……”

宁瞳儿吃惊地看着他。

韩清逸拍了拍她的肩:“但是他的妄想症在身上溃烂恶化之后,越加严重,各种幻想主导了他,他将我们当成了假想敌,或者说是仇人,但是实际上,他的妹妹早在他小时候就不幸跌到了河里去世了,而且是为了帮他捞掉到河里的书包……所以,他幻想出我们这样一个可怕的仇人,來转移他自己对妹妹的愧疚,还有对他自己人生失败的借口。”

沒错,这从心理学的角度,确实是说得通。

“我们从他以前所在的报社了解到这一情况之后,加紧了对他的搜索,却沒想到让他更加深陷在幻想之中不能自拔……”他放在宁瞳儿纤细肩头上的手指也稍微用了一点力,这却是真的,他的脸色有些凝重,“那一次,你遇到车祸,就是他做的。”

宁瞳儿低下头:“我知道,但是我已经不怪他了,他……也是可怜人。”

是吗?

韩清逸微微一笑:“瞳儿真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然而,他秀雅的脸却有些狰狞的扭曲了。

可是,我却怪他。

我恨不得要扒他的皮,让他在实验所里待上十年,受尽所有的折磨再让他死!

----因为沒有他,就沒有那场车祸。

沒有那场车祸,你就不会遇到慕容烈。

沒有遇到慕容烈,你就还是我的。

本应该属于我的……你,现在离我这么近,却要嫁给别人了。

我恨不得亲手捏碎这个该死的东西,每一根骨头,挑断他的每一根筋脉。

瞳儿,我的瞳儿。

你不知道……永远不会知道,我心里的痛苦!

韩清逸搭在她肩头的那只手臂上,白色的衣袖下,被刀刃划过的伤痕仿佛陈年的风湿一样,又开始地隐隐作痛了。

他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将手抽了回來。

这个动作有些突然,但是沉浸在悲伤和震惊中的宁瞳儿并沒有发现什么怪异之处。

“可是,为什么,那些杀手要追杀他,而且连我一起杀了灭口呢?”

她抬手按在了胸前的伤口之处,那里还有着子弹所留下的圆圆伤疤。

慕容烈曾经吻了那里无数次,吻得她都难为情了。

但是,这个提醒着她张明是被追杀的事实。

韩清逸叹了一口气:“军方不想让这些事泄露出去,所以……”

“这么说,这些杀手是军方派出來的?”也就是说,跟韩清逸无关!

宁瞳儿彻底地松了一口气。

要知道,这些天,她为了这些事,痛苦烦恼得无法形容,而且连父亲宁如海、慕容烈、齐若桑全都不能透露,只能默默地承受着秘密,想要知道这些真相。

而今真相终于大白。

原來真的是和清逸哥哥沒有关系。

她就知道!

清逸哥哥是无辜的。

他那么善良,那么有爱心,怎么可能做那些令人发知道事呢?

马后炮……她心里默默地鄙视了自己一句。

其实,她是怀疑过他的。

哎,她居然还怀疑过清逸哥哥,如果自己是他,都对自己寒心了。

可是他沒有,还一如既往的对自己那么好,那么温柔。

她真是对他问心有愧!

已经对他不起了,现在更是对他不住,各种惭愧得到了极点、

“清逸哥哥,你怪我吧,骂我几句吧,我一直瞒着你这件事,我……我对不起你,我还怀疑过你,我……”

她低着头:“你骂我,我心里会好受一点的。”

但是,韩清逸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傻瓜,我怎么会怪你?”他微微一笑,“清逸哥哥要是这样就怪瞳儿,那也太小气了!”

“清逸哥哥。”宁瞳儿抓紧了他的胳膊,声音里隐约有了哭音,“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傻瓜。”韩清逸还是温柔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宁瞳儿含着泪低下头,却沒有看到韩清逸眼睛里阴鸷深不可测,而此刻他的嘴角却又带着温柔宠溺的微笑,这一切,显得格外的诡异。

只是,她沒看到。

韩清逸也不会让她看到。

宁瞳儿想了一下,抬起头來,难过地看着韩清逸:“不管怎么样,张明到死之前都是想保护我,而且他之前也是好人,就算是有妄想症,他也是未泯良知……清逸哥哥,我们应该好好地拜祭他。”

韩清逸说:“你知道他下葬在什么地方?”

宁瞳儿点了点头:“那天,若桑姐姐在我中枪之后救了我,将我从火场抱了出來,而且她命她的手下将张明的遗体也带了出來。”

“若桑姐姐?”

“嗯,若桑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而且她对我可好了。”

“哦,那要多谢她呢!”

宁瞳儿点头,甜甜地微笑道:“是的,我们真的很好,不过她啊,呵呵,就是有些像慕容烈一样……”

她忽然住了口,有些紧张地抬头看了韩清逸一眼,却只见韩清逸脸色如常,反而还微笑起來。

“你们的感情好,那就更好了,你嫁过去,也不用担心妯娌关系。”

宁瞳儿松了一口气,清逸哥哥是真的不介意了呢!

她感激地看着韩清逸:“嗯,清逸哥哥你放心,她对我真的很好。”

“其实,他们兄妹都对你好,是吧?”

“清逸哥哥……”宁瞳儿有些内疚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以为清逸哥哥真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我认识了你十几年,看着你长大,对你还不了解吗?再说感情的事,如果能控制得了,也就不叫感情了。”韩清逸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只希望你嫁过去能真的幸福,能不被幸福,我就高兴了。现在知道他们兄妹都对你好,我不是就不用担心了吗?”

他叹了一口气:“人家说长兄如父,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真的就有这种感觉了。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唠唠叨叨的,好像女儿要嫁人的老头子,也不知道你是不是都嫌弃死了!”

宁瞳儿眼泪都涌了出來,她哽咽着紧紧地抓着他的胳膊,一下子投到了他的怀里:“清逸哥哥,你对我真好,我……我……”

她都说不出话來了。

“是啊,你还说过,这天下,就我对你最好了……”环着她的韩清逸垂下眼睛喃喃道。

“清逸哥哥?”

哭着的宁瞳儿沒有听清楚他的话,有些不解地抬起头:“清逸哥哥?”

“我说,你这小傻瓜,都快要做新娘子的人了,还这么像小孩……”

他笑着捏了一下她秀挺的鼻子:“真是个呆瓜!看來那个慕容烈也有的受了!”

“清逸哥哥!”

宁瞳儿又哭又笑,捶了他一下。

韩清逸笑着道:“也许,以后慕容烈会找我诉苦也不一定……”

宁瞳儿直跺脚。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轻松起來。

之前的沉重和猜疑,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一切都雨过天晴了。

然而,沉浸在松了一口气和欣喜当中的宁瞳儿却沒有发现,韩清逸虽然环着她的肩头,脸上微微笑着,然而在她看不到的时候,眼神却阴郁阴沉得可怕。

狂风暴雨就要來袭,天边乌云滚动。

轰隆隆的雷声猛然炸响,就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