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那手电筒的光束不会拐弯,那东西又在峭壁的另一面,几人把着脖子看了半天,却始终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说不定只是村里人丢下来的一些破衣服或垃圾吧,挂在了那儿。”另一个道。

“嗯,有这个可能……”赵庆元点了点头,又向那东西张望了一眼,但却又步子踌躇了。

众人也不说话,因为大家都明白,这两种可能都有。

其实应该白天来看才好,可是要真的等到白天,那挂在树上的人在这样雨打风吹下,就是有命也会变成没命了。

“大舅舅,你能不能拉着我?我站到那边去看一看。”这时晋贤贤忽然开口道。

“这……”赵庆元看了一眼小路一边荆棘丛生的草丛,犹豫了。

“庆元,这倒是一个办法,贤丫头是我们中最轻的,我们拉着她,她侧过身去,拿着手电筒照照,不管是不是,我们再把她拉上来。”鲁叔想了想道。

“好吧。”赵庆元又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又嘱咐晋贤贤,“贤贤,一定要小心,看不清也别逞能。”

很快,晋贤贤就一手拉着赵庆元的手,一手拿着手电筒,站到了路边的草坡里,慢慢的移步、探身,鲁叔则扯着她宽大雨衣的后摆。

密集的雨点中,手电筒的光亮因为那片浓重的夜色雨雾而变得稀薄微弱,她只有将身子小心翼翼的倾倒最大的弧度,然后再抬高手,对准那方向。

光束终于落到了那东西上,但是晋贤贤却再次失望了,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人,而只是一只口袋而已,她只觉得一阵颓然。

“贤贤,看清了吗?”感觉到手中骤然沉重,赵庆元立刻问道。

“嗯……”晋贤贤应得有些有气无力。

“那快上来吧!”来不及问那到底是不是人,赵庆元赶紧道。

“呃……”晋贤贤又应了一声,就想踩着那蒿草慢慢的往回走,但脚步刚刚一动,就只觉得脚一软,草一滑,然后身子就往坡下堕去……

“贤贤……”赵庆元看着自己空空的手。

“贤丫头……”鲁叔则看着自己手上那撕裂的半片雨披。

几人对望一眼,顾不得其他,赶紧沿着山路往下奔,一边奔着一边大喊着晋贤贤的名字。

“大舅舅,我在这儿……”

但好在并未奔出多远就听见一阵微弱的声音,然后看见那躺在一处缓坡中的一个积水洼地里挣扎的晋贤贤。

几人手中的手电筒顿时照了过去,心也在瞬间放下。

“贤丫头,别动!”但只不过瞬间鲁叔就大喝一声。

“呃……”众人一怔,晋贤贤也惊愕。

“啊……”

但只不过须臾间,晋贤贤就已经明白了鲁叔这样喝的原因,因为她发现她的身子正在慢慢往下陷落,顷刻间已经没入了大半,她身子底下的这片湿润软凉赫然是一片沼泽。

“老哥,没想到我们这里竟然有这东西,这……这可怎么办才好?”看着那越陷越深的晋贤贤,赵庆元急了。

“这是季节xing的,是因为这暑季的雨水太大而至!”鲁叔一边回复赵庆元,一边用拿着手电筒四处逡巡着,最后定位在一边的一棵柳树上,“庆元,你们快去折一根树杈下来,我们试试用这个拉贤丫头上来!”

“哦……”听了他这话,赵庆元赶紧的就和两个人直奔柳树下。

很快,那树杈就递到了过去,只不过却距离晋贤贤所处的位置始终差一点,赵庆元便解下腰带,几人就将那腰带往那树枝上绑。

天上的雨渐渐小了,晋贤贤仰着身子看着那依然黑沉的苍穹,眩晕中,只觉得自己好累,仿佛她这一世的疲惫都席卷而来,这些年,她都强撑着,太苦太不易了,这一刻她忽然就不想再撑了,想睡想歇息,慢慢的她就真的……闭上了眼……

“贤贤,快抓住——”

“贤丫头,坚持住呀……”

可是谁在似远又进的地方大声喊着,不停地搅扰着她的梦乡,让她一阵发烦,她甩了甩头仍甩不开,于是便准备翻个身将头埋进枕头里,可是这枕头好软啊,不可思议的软,让她想起莫青轩那张豪华大**的用品。

莫青轩总喜欢一边将她狠狠压紧那片柔软里,一边柔声低语的在她耳边说,“小猫,你真美,我喜欢你……”

于是她就被蛊惑被融化,摊开身子,任他予取予求,可是她真是傻呀,他从来都是说喜欢,而不是爱。

喜欢从来都不是爱!

喜欢是对于自己一切有好感有兴趣甚至有欲求的东西,而爱则是刻骨铭心、将其当成自己的整个世界的倾心之恋,她始终都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心,可却将他放在了心底。

她一直都在竭尽全力的守护自己的心,甚至为了这个逃离再逃离,可是心却还是不知不觉的沦陷。

男人啊,你真是我今生最大的劫数呀!

如果她真的在梦中再见到那张温柔而俊逸的脸,她一定会将所有的坚持,所有的自持全部抛开,告诉他……她爱他……

“贤贤——”看着那一点一点沉没在泥潭里的晋贤贤,赵庆元大急,问鲁叔,“老哥,这可怎么办呀?”

“我也没办法了……”鲁叔也急了,满脸紧张的向泥地里眺望片刻,最终摊摊手,“贤丫头意识不清了,这……这谁也替不了呀……”

“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吗?”赵庆元吼了一嗓子。

“……”众人却只是低头、沉默……

“闪开——”

但就在这时,忽然众人身后的山路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回头时,就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披着夜色而来。

那人并没穿雨衣也没带手电筒,步子又迈的飞快,但却依然沉稳而精准,在泥泞崎岖的山路上飞踏过来,偶有障碍,便会高高低低的跳跃一番,在暗夜中如一只巨大而骁勇的夜枭,瞬间惊呆了一种人。

转眼间那人已经到了众人面前,当那双墨色眸子触到烂泥中即将沉没的女人时,立刻一阵紧缩。

连愣怔一刻都没有,莫青轩随手就抄起一边的一根铁杵,拔足就踏进了那片烂泥之中,然后一边去扯那愈陷愈深的晋贤贤,一边对着身后赵庆元等人大喊,“抛过来——”

“这样……成吗?”鲁叔张大嘴巴。

“快点——”莫青轩一边尽力的将那淤泥里的小女人往外扯,一边对着几人大喊。

被他那份果敢的气势震慑了,几人没敢再质疑,慌忙将那根长树干抛了过来,莫青轩立刻抓住,一边暗暗提气,将那根铁杵当手杖,插进身下的浮泥中,柱紧,延缓身体下沉的速度,一边飞速的将那树杈顶端的腰带快速绕上晋贤贤的腰。

“用力拉!”绕好以后,然后对几人又吼一声。

几人立刻依言做了,莫青轩则在后面又用尽全力推了晋贤贤一把,晋贤贤终于被几人拉出了浮泥。

几人赶紧将她弄到硬朗的地方,但是当几人将晋贤贤放好要营救莫青轩的时候,往那沼泽里一望,才发现沼泽里已是空无一人。

“人呢?”赵庆元立刻问道。

“哎!这小伙子应该……应该是刚才救贤丫头时过度用力,掉进去了。”鲁叔用那手电筒向那泥面上扫了一遍,道。

“啊……”几人大惊。

雨已经完全停了,天边有一丝曙光微露,但是这里每个人脸上却写满凝重,望着那片浮泥,谁也不说话。

“哎,你们快看——”

忽然一个人指着那浮泥里的某一处大叫起来,几人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然后就看见那浮泥里的几株植物边,慢慢的就有一颗头颅冒出来,然后一只手伸了出来。

“快……快……”鲁叔一边赶忙让众人将那树杈抛过去,一边赞叹,“这小伙子真行,真了不起……”

清晨,阳光明媚,一场大雨后的天空更是蓝的透亮。

“青轩,你去歇一会吧,我来守着贤贤。”

赵庆云打开卧室的门,走了进来,对那坐在一边专注的看着**打吊瓶女人的男人道。

“伯母,不用了,我没事。”莫青轩已经换上了一件黑白条纹的衬衣,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干净,但是俊逸的眉宇中却难掩疲惫。

“怎么没事,你绕了这么远的路出村,后又绕了回来,去救了贤贤,整熬了一晚上了,去吧——”赵庆云又道。

莫青轩却再次坚定的摇摇头,然后又继续盯着**的那个小女人。

“哎……”见他如此,赵庆云没有再劝,而是在一边坐下,看看脸色苍白的女儿,又看向莫青轩,叹一声,道,“青轩,你和贤贤到底怎么了?这孩子一听说你有危险,大半夜的,开了车就玩命出去了,而听庆元说,你为救贤贤,又不要命的跳了那泥泽,你们明明是彼此这么在意,可是为什么要总闹腾呀?到底有什么放不下的呀?”

一听这话,莫青轩立刻低了头,但是却紧紧握了晋贤贤的手,低声道,“伯母,你放心,今后没有什么放不开了的,我保证不会再和贤贤闹,不管贤贤怎么对我。”

是的,没什么放不开的了,再也没什么会将他们分开,他为她放开仇恨,当看见她即将被那乱泥侵吞的一刻,他发现这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比得上她好好地活着。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她,万人瞻仰的风光拿来何用,将仇踩入地狱的痛快又有何用,对他来说,都不会有意义。

更何况这个小女子竟然这么爱她,为了他敢去赴命,拥有她,即使什么都没有,他也照样满足。

“这就好……这就好……”听他这般说,赵庆云顿时露出满脸安心的神色。

“呃……”这时,忽然**的人儿嘤咛一声,睁开了眼,两人顿时凑了过去……

“我……我这是在哪儿?呃……你在这儿,我……死了是吗……”

坐起身来,晋贤贤的目光立刻落在了莫青轩身上,脸上渐渐呈现出一片复杂的神色,似悲又似喜,最后竟然落下两颗泪来。

莫青轩只是深深凝视着她,握紧她的手不说话。

“傻孩子,快别动,你在发烧,输液呢……死什么死,你没事,你和青轩都没事。”一边的赵庆云立刻一把按了女儿。

“呃……”

晋贤贤一怔,被烧的迷迷糊糊的瞬间清醒了,是啊,她怎么可能死了呢?外面有蓝天,阳光正好,隐隐的还闻到清晨的味道,母亲的身上还有早餐的香。

啊……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莫青轩身上,那样,也就是……他没事了,嗯……真好。

下一瞬,她笑了,一把抱住莫青轩,伏在他的怀里,真的就如一只小宠物般用头亲昵的蹭着他。

莫青轩一愣,眸光中闪烁着温柔的晶莹,反手将她抱紧,轻声道,“傻瓜,我没事……我们都没事,都好好的……”

赵庆云看见相拥的两人,美眸中也禁不住有泪光闪动,脸上却满是欣慰的神采,没再多说,悄悄的退出去,将门掩好。

但是她却不知的是,她刚走,屋子里已是另一番天地——

“你怎么没死?你……”片刻后,晋贤贤就已经从莫青轩怀里挣扎出来,满是疑问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