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到后来,喊到“易振东”这个名字的时候,老人终于忍不住哽咽。

那是他最得意的儿子,是他的骄傲,但却尸骨无存,后来老伴也在长子出事后的不久郁卒病逝,他就接替了抚养孙子的责任。

看着那仿若儿子的面孔,他再也不忍心向要求儿子一样要求孙子,哪怕他有一身的坏习xing,哪怕他时常要时常给他收拾烂摊子……

听着老人的哽咽,晋贤贤一颗心里更是自责难受,禁不住也陪着哭。

如果当初她没推开他多好,如果她不是那么苦守着那份骄傲该有多好,其实她应该打电话给他的。

可是她却只顾动着自己的小心思,终于将事情弄到了这一步,她真是悔不当初呀……

正在她思索间,却发现老人身体一晃,她一惊赶紧过去扶住。

“首长……”李副官也快步奔了过来。

老人却固执的将李副官推开,继续坚持站着。

晋贤贤看了看一边摇摇欲坠的老人,又看了看那黑暗中紧闭的窗子,决绝的深吸一口气,对着那窗子大喊,“清远,你难道就真的忍心看着自己年近七旬的祖父在你的窗下淋雨吗?你难道真的就像这样一天一天的发昏不下去吗?易老真的没说错,你真的就是个懦夫,我看不起你……男子汉都是有担当负责任的,男子汉都是流血不流泪的,男子汉都是打落牙往肚子里咽的,哪有你这样的,畏缩逃避,你难道还不明白吗?你的生命不是你一个人的,它的存在也是一种责任,你折磨的是自己吗?其实你折磨的是在乎你的人,你就不能为别人做一些吗?”

但是那扇窗却还是一片沉默。

又看那扇窗一眼,晋贤贤眸光一闪,然后转身对着易老将军和李副官耳语两句。

易老将军听闻脸上却浮起一抹难色,可是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雨继续下着,冗长而密集。

“首长……”

“易老……”

忽然静夜里想起这样紧张焦虑的两声。

“快点,小王,小张……赶紧备车,送首长上医院。”

“是……”

“不可以,易老现在搬动不得,赶紧打急救……”

“好!”

随后易宅的庭院里一片忙乱。

“砰——”

那扇沉寂的窗子终于打开了……

“爷爷,你……你们怎么能骗我呢?”

卧室里,看着**那无恙的老人,易清远愤愤的一句,然后转身就要走。

“清远……”

但他身形刚一动,就只觉得背上一暖,晋贤贤上前抱住了他。

“别碰我……”易清远想推开他,但是入手的那片冰凉却让他终于不忍心了,低声一句,“大嫂,离我远一点吧,我……”

“你胡说什么?”但他的话未说完,就被晋贤贤打断,冰凉的指尖落在他脖子上的几处红斑上,反复抚着,“这根本就是过敏,易清远,你有点知识好不好?小洛洛也起了一身斑,我昨天刚带他看过医生,说是季节xing的,医生还说有很多人,包括成年人,老人都有这种情况,你心在看看你想什么,疑神疑鬼的。”

易清远听完她的话,一怔,看向她。

“是不是那起疹子的地方先痒,你一挠,那疹子就起来了,摸上去拿起疹子的地方特别热,是不是?”

看着那张几天不见,明显的消瘦的脸,晋贤贤心头酸痛,面上却轻松地微笑着道。

和那双满是澄澈磊落的明眸对视着,易清远慢慢的就红了脸,然后低下头去。

“真傻!”晋贤贤心头一松,然后又笑着轻骂了一句。

她当然会说中,因为这是起皮疹的普遍反应,只不过她却不会将这个说透,因为在这个时候往往一句话就会将整颗灵魂击垮。

她相信命运绝不会这么不公正的对待他的,即使真的染上,她也会陪着他,因为她是责无旁贷的。

易清远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一笑,双臂一伸就想抱她,但看着她那瞬间防备起来的脸色,最终收回了双臂,只是握住了她的手,低声一句,“谢谢你,大嫂!”

两人身后的易老将军看着孙子,先点头,又摇头,最后无声的在心里一叹。

接着易老将军就为那已经饿了两天的易清远安排了饭,易清远也确实饿坏了,就去了厨房。

晋贤贤也跟着两个女佣人去换了湿衣服,然后就向老人告辞要回去,老人又安排李副官送她。

“大嫂……”只是晋贤贤下楼的时候,那厨房里的易清远拿着筷子就追了出来。

“放心,清远,明天我还会过来看你的。”晋贤贤回过头来道。

听她这样说,那易清远才笑了,点点头小厨房走去,到么厨房门口的时候,又回眸对她一笑,“大嫂,明天见!”这才转身进了厨房。

看着他的背影,晋贤贤轻轻一笑,然后继续往外走。

“青轩媳妇……”但是在厅门的时候,才发现易老将军竟然先她一步站在了门口。

老人还真是神速,刚才还在屋里躺着呢。

看着他,晋贤贤不由睁大了眼。

“哎……”未开口,老人先轻叹一声,随后才语气虔诚的道,“青轩媳妇,我这个老家伙能不能拜托你一件事?”

“呃,易老,不要客气,你请讲——”被老人的语气吓到了,晋贤贤赶紧道。

“我过两天会安排清远去国外做检查,哪里的技术要相对精端很多,你能不能……能不能和我一起陪着清远?”

“呃……这个……”晋贤贤闻言禁不住蹙起眉。

检查才过了一次了,还要三次,而且历时半年多,易清远又每天都生活在恐慌中,需要人适当的给他开解和鼓励,也就是这以后的半年中她都要离开,陪在他身边,这个……似乎难度有点大呀,她毕竟有家庭有孩子呀。

“这个……你可以和青轩商量商量,我希望你去,因为我这个孙子听你的话,也只有你能对付他。”老人又道。

一听老人说起莫青轩,晋贤贤的心中禁不住一抽,她又愣了愣,终于点了点头。

老人听了,立刻高兴了,一个劲的向她致谢。

这一刻,那老人不是那个威风八面的神话将军,而只是一个普通的祖父,像那些许多的祖父一样。

晋贤贤暗暗叹息一声,再次和老人告辞,然后就在夜色中坐上了车子。

到了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莫青轩还没回来,她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也没多想,去浴室洗了洗,然后就准备睡觉。

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外面出来了电梯声和开门声,她又立刻起来,坐在床边。

工夫不大,卧室的门就被推开了,已经洗好澡换了睡衣的莫青轩走了过来。

当看见依然坐在床边的她的时候,并没有丝毫惊异,而是只淡淡的问了一句,“怎么还不睡?去睡吧,天气凉了。”说着走过来,将被子捂在她身上,好像知道她刚才在夜雨中淋了个透心凉一样。

他当然不知道,晋贤贤很快在心里否定了自己,他刚才一点是醉在了不知是妹妹、还是旧情人的温柔乡里吧?这样做,只有一样,就是又以前那些哄她的戏码。

她一把推开他,甩开被子。

“小猫……”莫青轩看她,“不管怎么样,要爱惜自己的身体。”说着,又要给她捂上来。

“莫青轩……”这才让她没有再反抗,任他半拥了她,然后平静的道,“莫青轩,我们分开吧?”

莫青轩一怔,退开些,看她。

她仰头和他对视。

沉默了一会儿,她清晰地听见男人轻轻地答了一个字,“好!”

她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下。

轻轻的一个字就将所有的一切埋葬,难道就不知道她在等他的解释吗?难道就不知道她在等他追问理由吗?

男人啊,你的心是真的变了吧,口口声声说爱的女人却成了你的负累,你是多么无情呀!

莫青轩看着她,俊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楚,他闭闭眼,但却只是轻轻吐出两个字,“别哭……”

“儿子跟着我,我明天就将他接回来,我会带他出国,离婚协议书我会签好,等你签过字提交就好,另外该付的钱和赡养费你一分不能少。”晋贤贤摸一把泪,站起来又道。

她真没想到自己这一刻竟然能做到这样平静而现实,她开始佩服自己了。

“好,都按你说的办!”莫青轩很快的道。

但他的态度却犹如一根刺深深刺进她的心里,让她的一颗心变得血肉淋漓,一寸一寸的痛了起来。

不管什么都应承她,不知是因为穆蓉,还是江飞儿。

其实在那些失败的婚姻里,男人的退让也是一种侮辱,这就代表着一个男人是如何迫不及待的要脱离你。

她真没想到她晋贤贤也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呵呵……

信誓旦旦的话犹如昨日还响在她耳边,可今晚她却成了弃妇!

她懒得再看他一眼,起身去穿衣。

“你干什么?”男人却一把拉住她。

“你少碰我!”她一把甩开他,又去拿手机和包。

“你不要走,我走……我现在就走!”莫青轩也不顾自己穿着睡衣,湿着头发,一句话说完,转身就向外走。

很快关门声就淹没在一片喧嚣的雨声中,她靠着墙壁慢慢的滑坐在地上,泪水如练了线的珠子般一颗颗的落下……

一年后,g市的机场——

一辆银灰色的飞机缓缓降落的刹那,看着外面那熟悉的一切,晋贤贤禁不住瞬间泪水盈眶,她终于回来了,回来了这个让她伤的彻底的城市。

“abby,看什么呢,走吧——”这时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好啊!”她收回视线,看向她的顶头上司——一个金发碧眼的外籍男子威廉。

和威廉和有几个随从一起转身走了出来,刚到了机场大厅,一帮媒体记者就“哗啦”一下围了过来,在镁光灯频闪中,一个个的问题蜂拥而至——

“请问,晋小姐,对于您的那副《清明上河图》的家纺设计入选了世界吉尼斯纪录一事,你有何感想?”

“威廉先生,听说制作的这以《清明上河图》为素材的床品在国际上这几月一直销售第一,这是真的吗?”

“威廉先生,听说一年前是你看中这幅设计并且和晋小姐签约的,你也可以算是晋小姐的伯乐呢,请问你们二位除了同事关系之外,私人感情如何……”

面对着如众星拱月般的荣宠,晋贤贤却只是一脸淡然的微笑,进退得度,一年的时光,一年的历练,她已彻底的重生、蜕变,这种场合再也不会发咻无措。

但就在大方得体的在人前谈笑风生的时候,在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车子上一直有一双墨色的眸子在静静地盯着她,贪恋的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abby,刚才为什么不和那些记者说我在追求你?”高级的欧洲私家车上,金发碧眼的白人男子看向身边娇小清丽的华人女子。

“威廉,这个玩笑不好笑。”

晋贤贤掀掀唇,对男子一笑,然后继续埋头在膝盖上的那些花型设计杂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