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云扬是个言出必行的人,这一点毫无疑问。

第二天经过一番折腾之后,虽免不了有点赶鸭子上架的嫌疑,可前来恭贺的宾客们对这场婚礼还算满意——

骑马迎亲自然只是虚场,踢轿门差点被新娘反踢的乌龙也暂且不提。在大舅子红笑倾的“亲切”提示下,在小舅子红笑兮的“热情”帮助下,最重要的是在红笑歌的“大力”配合下,夜云扬终于圆满地完成了拜堂的任务。

鞭炮响彻,欢声笑语。夜云扬的唇畔刚泛起丝苦涩,红笑兮的手已拽住他的袖口,一只蜘蛛于白嫩的手背上虎视眈眈,“小笑那么好,你该开心点才对!”

红笑倾也优雅地一拍他的肩膀,“妹婿,该去敬酒了。像个男人点,千万不能趴下。要是把笑笑从新房里引出来……她酒品可不怎么样……”

夜云扬痛苦地点头,眼角余光又觑见安水翎威胁的眼神,只得硬挤出三分笑来,往流水席那边去。

可,那边的气势更是骇人——百十桌席面,起码有五分之四是啸云山寨的人马。一见他过来,众弟兄便齐举了海碗,非要他把小杯换掉——

这个说,“大小姐天仙一般的人物……算你小子有福!来来来,走一个!”

那个说,“敢把我们晴明的一枝花采走,丫也得付出点代价——今日大喜,不醉不归!”

你方敬罢我登场,身侧又有红笑兮和红笑倾监督,盛情难却——众怒难犯,这场喜宴终以夜云扬的倒地而告终。

新郎一翻,众弟兄瞅瞅安水翎的脸色,大赞一回夜云扬男儿气十足之后,纷纷自告奋勇要送他回新房。

本是打定主意想趁机闹闹洞房,谁晓得到门边一看——喜娘早已不见,红盖头也扔在一边。而新娘子正闲适地坐在床沿荡着脚,拈着锦被上的花生和红枣吃得津津有味。

见他们来,似笑非笑地抬眼,“今儿个谁想沾点喜气?惜夕,笔墨预备——先记下,免得日后忘了谁的‘情意’。”

惜夕果然拿了纸笔出去,笑如春花,“各位辛苦了。不如大伙儿自报姓名,省得……”

话还未完,众弟兄已皆是背脊冰凉,头皮发乍,扔下新郎,作鸟兽散。身后又闻她甜美的声音——“哎呀,各位别走啊!要听壁脚的也还没报名呢!”脚下更是如踩了风火轮,一溜烟便失了影踪。

惜夕笑笑地躬身将不省人事的云扬一把提起,莲足微动,门便合上,“小姐,这个放哪里?”

“扔地上。”红笑歌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道,“大功告成——这回皇伯父可没什么理由再来烦了!”

她却不接话,眼神一凛,轻轻弓腰将手中的人放到地上,又蓦然弹起,疾若闪电,一纵便掠出窗去。

红笑歌早已见怪不怪——窗外必是有人窥视。只可惜没有挑对时机,撞上惜夕只能算他们倒霉。趿鞋下床踢踢云扬的身子,眉间漾出些鄙夷,“这样就倒了……还真是没用!”顺手扯了锦被往他身上一丢,明知对方听不到,依旧为自己的行为辩解一句,“我可不是同情你。只是为了少点麻烦。”

又伸个懒腰,爬回**去嚼她的零食,枕头下翻出算盘和几本账册,习惯性地开始核对今日的收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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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窗外的树上,蓦地传出“叮”“叮”两声轻响,清脆悦耳。

那是金刀挡下刺向心脏的一双利剑的声响。

红府四处高悬的红灯笼,令惜夕的眸子里也映上淡淡血色,唇角挂了浅笑,手中金刀却烁烁,“两位公子,来者是客。可……我还是头一回见有带了兵器前来赴宴的客人呢……”

紫霄和紫因一招失手,都不由轻怔。他们本就不是为了杀人而来。只是她来势突然,条件反射便用了凌厉杀着。

可,她不过曼袖轻翻,那一柄金刀就像专程在那里等着他们的剑撞上去一般!而刀接住了剑,她的身子依然纹丝不动,仿佛脚下的是实地,而不仅是根细枝——反观他们二人,剑势受阻,回弹之力震得两个人都险些后退。还好上来时选的是树干的分叉,才不至于出糗……

一招之中,孰优孰劣,高下立见。

虽是不甘,他们两个还是齐齐收了剑——此次前来,本就是瞒住了大哥紫凡和言叔。若是缠斗引来旁人,只怕最后讨不了好的还是他们。

紫因的脸上淡淡浮笑,“你可就是惜夕姑娘?”眉眼间轻流lou出三分柔媚,“我们和你家小姐乃是故旧。说起来,你也曾见过我们的。可还记得,九年前,啸云山寨的后山?”

以为她就算不心簇动荡,也会做出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却不料惜夕居然诚实地摇头,“很抱歉,两位公子。我的记性一向不好。”望着有些尴尬的紫因,又补一句,“若是拜访故旧,请改日——今夜小姐要忙着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