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话说白云舒这一病便病个没完没了,而且大部分原因,估计是张宁远一向以研毒为主,治病救人终不是本行……这一拖就拖过七八天,还好惜夕仿如活地图,大路绕过小路跑,总遇不上追兵。

只是到后来,连红笑歌都觉着有点看不下去——药是天天换着吃,白云舒却从高烧打摆子,变成呕吐拉肚子,偶尔还出现中毒症状。一到吃药时间就哀号淌眼泪,闹得一车人不得安宁。

看着过了九原便可到阳鹤,但总不能明目张胆把他弄到白可流的眼皮子底下,是以红笑歌只得下令暂在九原停留。

众人也觉日夜兼程还得照顾病人,早是疲累不堪,巴不得她有这一句。于是一行人便乔装打扮住进了九原的新福客栈。

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药灌了一碗又一碗,可白云舒仍是病怏怏不见好转。

这日恰逢庙会,红笑歌瞧他起不来床,料着也翻不出什么大浪,便大发慈悲,放了红笑兮几个去玩耍。

惜夕本不放心,却怕人多跑丢了夜云扬,红笑歌不好向皇上交待。便只得切切嘱咐一番,又强摁着白云舒塞下去颗散功丸,这才安心离去……

众人一走,屋里冷清不少。红笑歌大觉无聊,便寻了本时人写的小说守在白云舒床边看。正看到精彩处,却听他又在呻吟,“水……水……我要喝水……”

真正是烦不胜烦!

扔下书取水来捏开他嘴巴一倾——白云舒顿时呛了个七荤八素,喷得枕头也湿了大半。

瞪眼便想怒斥,却瞥见她若有所思的眼神,手中还有抹刀光隐闪,心叫不好。立时闭了眼开始哀哀叫,“我好难受啊……我快死了……”一试体内真气,果然荡然无存,面上的苦楚便愈发逼真,“何必如此折磨我……你们就痛快点给我一刀……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却听门轻响,小心翼翼睁眼一看——咦?她怎么出去了?

居然这样对待病人,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嘴唇阖动,却只敢无声地骂。生怕是计,也不敢贸然起身。竖直耳朵听动静,心中暗打起小算盘——若她一去很久的话,是先翻翻她们带来的那些包袱,瞧瞧能不能找着跟身份有关的物件呢?还是该先溜去九原这边的白家商行lou个脸,让他们飞鸽传书叫白延春不必认真追击?

还没想好到底先做哪样,门边又一响,他立时做出副痛苦难当的模样,在榻上捂着心口辗转。

没怎么听见脚步声,却忽然有只柔荑抚上他的额,微凉滑腻,叫他心也不禁有些摇荡。耳畔又听得轻轻柔柔的一声,“小白,该吃药了。”

不同以往那等粗暴,定然是个陷阱!可,怎么自己竟然半点不反抗,还不自觉地张开了嘴?

一股奇异幽香悄然拂过鼻端,忍不住就心跳加速难自持。忽觉舌尖上多了粒圆圆的东西,而她的纤指尚未退出——情不自禁便蓦地阖口,连药带指都衔住!

兼之一吮,顿觉香润柔滑,口感甚佳……不过,怎地有点苦,还有点腥?

耳畔低低一声惊叫,蕴了百般羞恼。手指猛地从他口中抽出不说,还顺手送他耳光一记!

白云舒脑子嗡鸣,忘了此时正装病,不由得睁开眼。瞧见她满眼厌恶退得远远,却仍掩不住那红晕浓浓洇颊边——不知怎地,忽然口干舌燥。喉间还如起了一点火,灼得他心痒如挠……

咦?不对啊!这喉咙里那点火,怎地突然变作了钢刀?!

一时间疼得钻心入骨,竟做了个滚地葫芦!

“活该。”清清冷冷的一声笑——再望去,她脸上已是绯红褪尽,眉眼含霜,拿着块绢子细细擦手。用那目光当利刃,慢条斯理剜他的脸皮,“无耻浪荡子……既然你那么喜欢装病,本姑娘就成全你!”

“你……你何时知道的?”白云舒嘶哑地低吼,额上不断滚落豆大的汗珠。早把方才的那一点心动也丢到九霄云外。

红笑歌的唇角牵起淡淡讥诮——废话!她不是傻子,又怎会相信一个奄奄一息之人会突然眼绽厉光?哪怕只有一瞬,也太不寻常!所以特意翻了张宁远那瓶效果甚好的泻药来……

哼!不知死活,居然还敢轻薄于她!早晓得不下泻药,该随手抓瓶蛛毒给他喂下才对!

咦……情形好像有些不对——怎么他还不忙着跑茅房,一直在地上翻来覆去?

看他面色红白交替,汗出如瀑,禁不住心里有点打鼓——这泻药他不是也曾吃过?发作会有这等痛苦?

但,此人狡猾,也不是没有前科。怎知他是不是故伎重演,诱她入瓮?此时她单枪匹马,又不会武功,只怕叫他瞧出端倪,后患无穷……

见他翻覆半天,渐渐没了声响。红笑歌更是鄙夷。索性斟茶闲坐,好整以暇冷眼旁观,还勾起嘴角嘲笑,“装吧,你继续装!”

一刻钟……两刻钟……茶都喝了七八杯,这小子还不起身?

红笑歌不禁暗忖——莫非这几日喝药太杂,那泻药入肚跟前药打架?忍不住出声,“喂!你搞什么鬼?那不过是泻药而已,你装什么死呢!”

可白云舒仿若未闻,还是伏在地上一动不动。她只得握了刀悄悄kao近,拿脚尖去踢他的腰,“喂!”笃定他装佯,有些不耐烦,后一脚下得颇重,只怕连肾也会踢出问题——但,他还是不动。

“kao!不是真死了吧!”红笑歌头皮一乍——要是这当儿真弄死了他,惹得白可流一追查……

顾不得许多,忙将他翻过来——倒是还有气。可,怎么一转眼他就变作这副模样?!

望着白云舒的脸,红笑歌不禁艰难地咽了口口水——张宁远这什么泻药,竟会叫人吃得……面如锅底,头大如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