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最痛苦的事,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我爱你,也不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咫尺天涯巴拉巴拉。

而是,当你们以为我死了,就肆无忌惮挖心掏肺爆出堆对不起我的惊天秘事继而着手进行恐怖计划,我却无法当场跳起来痛扁你们,亦无力阻止。

笑歌听着她那菩萨嘴脸内心jian诈的老爹和爆椒脾气棉花糖心肠的老娘联手暴打浪子回头的紫霄所发出的震撼声响,恨恨地想。

她还没纠结完毕,红笑倾已然返来,无视一改儒雅形象揍人揍得发髻歪斜衣襟散乱的南郡王,也无视突然母性泛滥哭得妆容模糊双眼红肿的前啸云山寨大当家,将笑歌珍宝也似地打横抱起,温情脉脉地低语:“乖妹妹,哥哥带你去看烟花。”

然后离弦才猛然意识到,离一个时辰的极限已经没剩多少时间,再磨下去,笑歌不是真下九幽就是彻底化身为妖。

急急忙忙去灌解药,不过在.这种时候做这种是实在是很困难,因为红笑倾一直柔情似水地注视着笑歌的脸,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还好红奇骏及时出声问他要带.笑歌去哪儿,红笑倾回头冷笑,离弦才得着机会把救命良药注入笑歌喉中。

就在药效发作的盏茶工夫里,.红笑倾目无尊长的发言引发了家庭武斗。父子二人大打出手,安水翎忙着拉架,笑歌在混乱中摔到地上也没人管。

话说红奇骏虽是个百无一用的书生,打起架来还.是很能干的——红笑倾仗着武功高强,边骂边毫不客气赏了老爹一记金光掌。心疼相公的安水翎立即出手钳制住这不孝之徒,于是南郡王爷趁机上来扯头发抓脸皮,勇猛度不下市井泼妇。

混乱中,力保两方平衡的安水翎也挨了几爪几拳,.由于辨不清究竟是谁偷袭,一怒之下索性提起拳头,逮谁揍谁,场面喜庆得不得了。

离弦含泪蹲在笑歌身旁观战,一面防备有人会.不留神误踩到他的小心肝。看得实在欢乐,他忍不住真心实意地赞叹:“笑歌,你家的人真疯狂。”

笑歌也觉销魂.无比,两颗大泪珠子从眼皮下挤出来,流得那叫一欢畅。

惜夕不知在想什么,只守住门口不让人kao近,却也不进来帮忙平息这让人叹为观止的家斗。且看两下里正斗得酣畅淋漓,但听远处传来宫门隆隆开启之声,不到一分钟,潮水般的脚步声便朝这边狂涌过来。

宫人们尖叫逃散,脚步声混乱。怒喝声、刀枪相击之声频传,大约是有人动上了手。

远远地,有无数人齐喝一声,钝物击地,声势震天,连地皮似乎也抖了几抖,显然府外已经挤得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内斗中的一家子停下来,夫妻俩彼此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往外冲,被遗忘在角落的紫霄也追过去。红笑倾却转身抱起笑歌放回**,给她盖好被子才不紧不慢地走出去。

“喂,你再不醒,他们会死的。”离弦低声说。

『那我也得能醒才行啊!』笑歌在心里握拳,太阳穴畔又有青黑色的**渗出来。

假死药名“蛰”,非毒,月下美人大概是弄清了这一点,放弃了攻击,倒帮着把惜夕的咒术给化了。这会儿驱出最后一滴它认为是有害物质的东西便撒手不管,任那解药在笑歌胃里再度刮擦生火。

炼狱二次出现,外头叮叮哐哐之后开始说话,笑歌却陷在生不如死的惨境里,什么都没听清,只依稀辨出间中杂着红少亭嚣张狂乱的笑声。

大约自认为是jian人的家伙总愿意顺应民意,坏事得逞之后都喜欢来这么几声。但,实际上真正的jian人一向不喜欢做无聊而多余的举动,笑歌就是最好的例子。

试炼结束,笑歌感觉浑身说不出的轻松,跟躺在棉花堆里一样,还有点飘飘然。

睁开眼,她发现自己的右手正维持着一个九阴白骨爪的造型,像是刚刚抓住了什么,又更像是即将要去抓住什么。

恰巧离弦外出看戏回来,俯身看她,银色长发落了些在她手心里,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一把抓住狠狠一扯,嗓音跟刚在沙砾上摩擦过一样哑得厉害,“你才疯狂,你全家都疯狂!”

离弦疼得眼里汪上来两包泪,却不挣扎,还情深意切地凝视她:“娘子说得有理,你家人可不就是我家人嘛。”

笑歌的脸立时绿了,恶狠狠甩开他的头发,问:“外面情况如何了?”

“还在吵呢,正说到老皇帝偏心,拿岳父当挡箭牌护西郡王的事。”离弦抹抹泪,潇洒地一撩银发,取了干净衣服来给她,“不过应该快了,说是今儿就要让岳父岳母大哥大嫂下黄泉去陪你来着,估计旁听的也没哪个能活着把红家的丑事漏出去。”

如果外头的人听见他这么总结一场足以令山河变色的家族惨剧,十有八九要吐血。笑歌却放心了:“才说到那儿?那还有一会儿呢。他们家以前的破事挺多的,想着我爹就要死了,大伯父肯定要说个痛快。”

一滚身下地来,拿冷茶漱漱口,大刀阔斧地抡胳膊踢腿,活动开了才换衣服梳头。桌上有盆干净水,许是哪个宫女没来得及拿走的,虽然有点凉,她还是将就着洗了两把脸。

画眉的时候离弦来凑热闹,挨了一爪子又委委屈屈退到旁边去帮她选首饰。笑歌慢吞吞地画着,一面问:“你岳父岳母大哥大嫂受伤了?”

离弦仰头想了一会儿,很有把握地摇头:“大嫂好像是故意败给那个温啥啥的。大哥是被我扔的茶杯砸到脚才被抓住的。岳母比较猛,杀出一条血路来护着岳父要走,我只好把茶壶扔出去砸了下她的腰,这才全齐了——岳父岳母和大哥脸上的伤都是他们刚才在屋里打架弄的,跟别人没关系。”

“难得我爹肯不顾斯文,倒便宜你了。”笑歌没好气地斜他一眼,往头上cha了朵红芙蓉珠花,偏着头叫他瞧。

离弦欢喜地不行,借着赞美之际把成语又狠狠地践踏了一回,不遗余力,毫不嘴软。

领命瞬移到府外看了下情况,又返来听了下那对老兄老弟侃到哪儿了,还顺手把惜夕的金刀捡了来,“紫家来的人不多,小柯找的另一批人已经到了。那个温啥啥带人悄悄把殿外的人全围上了,岳父和你大伯父还不知道,正管那儿争论谁才会断子绝孙呢。”

确实。隔着墙都能听见红少亭和红奇骏那两把激动的声音,显是生死关头,风度面子都kao边站了。

不过互咒断子绝孙还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真真可鄙之至……笑歌暗暗摇头,决心过了这茬就给老爹恶补下骂架必备常识。眼角余光瞥见离弦把刀往被褥底下塞,不禁诧异:“你干嘛呢?”

离弦理直气壮地笑道:“我瞅着这刀伸缩自如,在人界也算得上是个稀罕物。虽然只有刀柄是纯金打制,好在份量十足。我帮你放好,你改天得空了可以拿去卖个好价钱。”

“……那是惜夕的心头肉。”

“哪儿啊!她没杀大哥,那就是心里有他了。这刀顶多能算半边心头肉。”他笑得得意,眉飞色舞。乏善可陈的容颜添了几分活泼的味道,倒另有一种风致,“你说,她封印你一次,你吓她一回和她毁我肉身,我挖她半边心头肉,两样都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事,没什么过分的吧?”

“……”笑歌嘴角**好一会儿,才勉强找回自己的舌头来,“不错,有进步。临危不乱趁火打劫其乐无穷妙不可言,是块持家的好料子。”

离弦大喜,环住她的颈,拿脸一股劲儿蹭她的粉腮,充分运用强大的肢体语言将摇尾巴的意思体现得淋漓尽致。

所幸笑歌不喜欢打粉底胭脂,倒也不怕他蹭,回手摸摸他的脑袋以示鼓励,忍不住地暗叹,原来践踏成语的感觉这般奇妙,难怪他锲而不舍忠贞不屈矢志不渝……

群众演员们大概都睡着了,是以皇上VS南郡王的文人对骂还在继续,颇有滔滔江河绵绵不绝之势。

那两个都是文学青年出身,经纶典故信手拈来,不知是不是想着说得慢了气势上会矮一截,吐字又急又快,大好的皇家丑闻也被变成绕口令一般。语调激烈是真的,不过抑扬顿挫就谈不上了。

说句实在话,就他俩这个对骂法,完全可以不用考虑把无辜旁人全灭口。因为啥?因为除了他俩,是个人都给绕晕了啊——当然,离弦非人,所以出现奇迹也只能算特例,不能代表广大人民群众的反应。

只是,这一场明明应该是刀光剑影的武戏,再不济也得是庞太师跟包黑子的忠jian对抗,为啥偏他俩就能给弄成了《夜审潘洪》的老生慢唱?

笑歌喝下去两杯离弦用术回过锅的热乎茶,又吃了两块宴客剩下的栗子酥,而殿外的辩论居然还没结束,她就有点不耐烦了。

吵架好歹也算种运动,她在殿里也冷不着,但其他人呢?宫墙外头那几批可全都还站在大风地里畅爽呢!这对老兄弟当真不厚道。

她倒了杯茶拿在手里正要晃出门去扭转乾坤,忽想起件事来,又扭头问离弦:“紫霄呢?伤的重不?”

跟问她爹娘亲人的安危不一样的问法,主要是考虑到红少亭领人突袭之前,她爹娘伉俪情深携手痛扁负心汉发出的声响比较骇人,紫霄断几根肋骨再上战场的可能性不小,对他毫发无损这种奇迹不报希望。

离弦为此由衷地高兴。现在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个人,足以说明她没有偷鸡摸狗红杏出墙的打算。是以他笑得柔情mi意情真意切,“没多大的事,还活着呢。”

活着就得了呗!趁她看不见,帮着岳父岳母狠捅紫霄冷拳那事哪能叫她晓得?至于冲岳母和大哥扔的是瓷壶瓷杯,拿来砸紫霄的却是铜香炉……啊呀呀!更是不可说啊不可说!

“嗯,那就好。我还指望他两口子和和美美,多生几个孩子逗我爹娘开心呢。”

离弦噎了一下,“两、两口子?”

“是啊。”笑歌回眸粲然,“你帮忙想个法子让莹莹活下来吧。有了孩子,她多少会成熟点。再说我现在什么都不缺,魂魄齐不齐无所谓,脸长什么样也不重要,只要你们看得过去就行了。”

果然瞒不了……离弦沉默了一会儿,终于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事我会办妥的。”

她笑着转过身,单手一环,紧紧地抱了下他,又退后一步,俏皮地眨眨眼,“一会儿我叫你的时候,你先回殿里藏了耳朵才准出来——在这种场合解释雪蛟之神为什么会变成我相公,实在太麻烦了。”

离弦的心顿时就浸在了mi里,她说什么都是好的。

场上吵得热闹,围观群众都盯着中央那一站一跪的两个人。她擎着茶杯娉娉婷婷走将出去,居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安水翎、红笑倾、惜夕和紫霄全被人绑住按着跪在那里,脖子上架着亮晃晃的刀。笑歌一瞥之下,不由得皱了皱眉。

离弦抢在前面掠下台阶,冲着正对殿门这边的人墙双袖齐挥,颇有点青衣扬水袖的味道。

中奖的大内侍卫并押下的宫人顿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脚莫名其妙拖离大脑控制,往旁边挪了挪,分出条小道。

笑歌慢吞吞地步下台阶,沿着小道走向旁若无人争得脸红脖子粗的两个,悠哉似闲庭信步。

认出她是谁的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跪着的几个也lou出一脸不可思议,身处台风眼的红少亭和红奇骏却浑然不觉。直到那一道低沉柔婉的声音飘过来——“爹,先喝杯茶润润喉,再跟大伯父辩论也不迟啊。”

历史遗留的不解之谜早都跟老皇帝一起化成灰了,亏他们两个对头人还为了这种事在大庭广众生死一线之际争执不停。

她还以为这一场会像电影电视里演的一样,拿下敌手之后,皇上二话不说就冷笑一声:“杀!”

然后众侍卫砍瓜切菜般杀人灭口,完了庆功宴皇上赐酒,大家喝完集体殉职。死前一刻其中一人恍然大悟,手指阴森发笑的某公公奋力吐出四个字:“你们……好毒……”……

额,话题扯远了。她万事俱备只等红少亭,当然不会出现让老爹老娘人头落地的惨剧。至于红少亭嘛……

他愣愣看了笑歌半晌,面上神情那叫一个多变,压根辨不清爽。不过好在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惊慌后退几步,一挥龙爪,声音却在打颤:“来人呐,给我拿下这反贼!”

剧情回到正轨,笑歌满意地颌首微笑,“不愧是皇上,真真气派得很。”

大反派阴谋破产,被猪脚彻底打倒这一传统剧目,其中最为大快人心的是哪一幕?

不是猪脚怒斥揭lou阴谋,也不是其快意恩仇抽刀戮贼血溅三尺,而是……当反派BOSS高喊拿下猪脚时,却惊讶地发现他最信赖的帮手乃是清一色的粽子。

这场戏是笑歌一手导演的,她自然是当之无愧的猪脚。而听到红少亭召唤,却指挥刀枪转向的大内侍卫总领温文灿,以及一溜小跑站到笑歌身旁的李继海,无间气质十足,以至于红少亭花了五秒就明白自己被人狠狠摆了一道。

温文灿一声令下,押人的侍卫利落地割断绑缚在前任阶下囚身上的绳索,恭恭敬敬地扶他们起来,很真诚地向他们道歉。

红少亭差点咬碎一口老牙,指完温文灿又去指李继海,末了许是觉得需要指的人太多忙不过来,卯定笑歌这个目标怒道:“你!你……”

“你”了两下就被笑歌抢过话头去,“是。我忘恩负义,您引狼入室。早知道我是装死,您应该先进去亲手在我身上戳十七八个洞,让我死无全尸,死不瞑目。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我一出生您就该叫人去晴明把我掐死……”

噼里啪啦把所有别人想得到的想不到的都说了一回,然后把茶杯塞在红奇骏手里,望着红少亭,眼儿一眯就笑出一脸欠抽相,“如何,大伯父,我没说漏什么吧?”

看他往大门方向望了一眼,情绪就有点激动,她不禁莞尔:“大伯父,你就安心待着吧。紫伯伯一早就派了秘卫来帮我清理禁卫军了,白伯伯的队伍也差不多该到了……哦,对了。您要不要跟史官说说我这侄女是怎么大逆不道谋朝篡位的?要的话就请稍等一会儿,给我送新龙袍来的文武大臣们想必很快就到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谎话,不过红少亭急怒攻心也没工夫考虑真假,何况天天跟在身边的人都反水了,他还能指望啥?

惊惧愤怒交杂,鸡皮鹤发都透出种绝望来,怒目瞪她,许久才憋出两句话:“无耻鼠辈!你就不怕天谴吗!?”

殊不知笑歌等的就是这个,当即喜笑颜开,扬声道:“离弦,出来见过你岳父岳母大哥大嫂——赶紧的!一会儿还得跟伯伯们去商议论功行赏和登基大典的事儿呢!”

----某妃握拳-----

评论好少,呜~打滚打滚~

诶,那啥,各位不介意我把可以写几万字的大戏压缩到五千字吧?实在是前面已经借谈话剧透得差不多了,而今天不知何故我又很能臭贫,于是……莫砸砖,莫打脸!我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