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里?”程暖心没有回答,反而反问了他一句。

“我先送你回家!”

“虾不是还没有卖掉吗?先卖掉虾再说吧。”

暖心给朋友打电话,苏豫盛阻止道,“……不用动用你的关系,我自己可以搞定。”

“好吧。那我们要去哪里卖虾?”

苏豫盛没有说话。

“我还没有吃饭,你陪我去吃饭!”没有征求苏豫盛的意见,暖心直接命令道。

“去哪里吃?”苏豫盛倒是没有拒绝。

“去吃大排档好不好?”

暖心记得附近有一个很热闹的大排档,各种小吃都有。

苏豫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小何……”

“盛哥,他们都不要!有要的,但是价格压的很低,我们连成本都赚不到。盛哥,你说我们怎么办?”

“我知道了。你先回家吧。”

“盛哥,那虾怎么办?”

“我会处理好,你不用操心了。”

“哦,好的,盛哥。”

暖心也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奇怪的问道,“现在是鱼虾的淡季,都快到了年底,海鲜的需求旺盛,怎么可能卖不出去呢,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大排档不卫生,去我住的地方,我做给你吃吧。”

“你住的地方?”

“在码头附近。”

苏豫盛先将车子开到了护城河,停了下来,拉好了手闸,对暖心叮嘱道,“在车里等我。”

“你干什么?”

“放生。”

“什么?”

苏豫盛下了车,打开了厢式货车,将刚才搬上去的鱼虾全部搬了下来。暖心从后视镜里看到,完全搞不懂苏豫盛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你刀伤还没养好,到底在折腾什么?”

苏豫盛把虾搬到了河边,然后全部倒进了护城河里,暖心傻眼了,“苏豫盛,你在做什么?你受刺激了?”

苏豫盛没有给暖心解释原因,而是一箱箱的往护城河里倒,暖心拦住了他,“……你别着急,一定会有人买的。我们在想想办法。你把虾全部倒进护城河里,岂不是血本无归?”

“谁说我会血本无关!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苏豫盛又将一箱子虾倒进了河里。

见阻止不了苏豫盛,暖心只好过来帮忙,他的刀伤还没有好,暖心担心他干重活,留下什么后遗症。

“苏豫盛,我来倒,你歇着吧。”

苏豫盛正往下面搬,看了一眼暖心,又看了看暖心的高跟鞋,“还是你去车里歇着吧。没多少箱,一会儿就搬完了。”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在美国的时候,在冷库工作过。搬卸,分拣,我很厉害的。”

暖心转身回到了车里,拿出了自己的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双平底的鞋子,换下了脚上的恨天高的高跟鞋,帮苏豫盛搬虾。

暖心大约数了数,一共是十八箱左右,按照现在虾的行情,这十八箱价值肯定不低。苏豫盛却宁愿把这些虾倒进护城河里,也不愿意低价贱卖。

她不懂苏豫盛为什么这么做,但是以苏豫盛老奸巨猾的个性,自然是绝不吃亏的个性。

十八箱虾全部倒进了护城河里,暖心气喘的粗喘着气,额头上都冒出了热汗。

“累了?”

“嗯,很累。我果然是老了。”

“走吧,给你做好吃的。”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上了车,苏豫盛发动了车子,朝码头敢去。

苏豫盛的厨艺很好,暖心很喜欢苏豫盛做的菜。

“豫盛做的菜很好吃,你跟谁学的做菜?”

“一开始看我妈做,后来去书店的时候,会顺便翻几眼食谱。父亲死的早,我母亲把我当女孩子养的。”

“呃……当女孩子养?”

“洗衣服,做家务,做饭,缝补……女孩子会做的我都会做,女孩子不会做的,我也会做。”

程暖心听到,一时觉得心酸了起来。

程暖心知道苏豫盛从小不容易,父亲早早的去了,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从小就很懂事。

……

“男人的事业不仅仅代表金钱,特别对于白手起家的小盛来说,它更是一种寄托。……所以,小盛才会将钱看的那么重。”

程暖心突然想到了闵母的话。

此刻,她似乎能够更深刻的理解这句话。

肩负了全家人的希望,努力向上的男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是信仰,是寄托。

苏豫盛却把信仰和寄托全抛掉了,让新创破产。

为什么?一直萦绕在暖心的心中,她不懂,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让苏豫盛毁掉了新创。

“豫盛,新创为什么会破产?”

暖心还是问了出来。开车的苏豫盛看了一眼暖心,回道,“突然觉得没有意思了。”

“做生意没有意思了?”

“因为新创让我失去了重要的人!新创的存在,一直都在提醒我,我曾经为了新创,失去了重要的人。这却并没有让我感到快乐!相反,我一点都不开心。所以,我让新创破产。

我不想让新创的存在,时时提醒我的愚蠢。”

这就是苏豫盛,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坚决,坚持的去做,从来都不会拖泥带水。

暖心做不到苏豫盛的豪迈和果决。

“新创破产了,那你现在怎么办?”

“我虽然破产了,也可以养活你和女儿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什么意思?”

“新创是你的徽章,是你出人头地的荣耀,现在新创破产了,你甘心吗?如果你想重新创业的话,我这里还有一部分钱,可以借给你。”

苏豫盛专心的看着前方,车子开的很稳,过了好久,他才声音低沉的说道,“我就一个闺女,又没有儿子,赚那么多钱做什么?”

厢式货车驶进了码头,两个人的谈话也结束了。

苏豫盛的住处是靠近码头的一处小公寓里,空间不大,苏豫盛却收拾的井井有条,一点都不像一个男人的家。

“就你一个人住?”

“嗯。”

苏豫盛走进去,将剩下的海产品拿进了厨房,然后对站在小客厅的程暖心说道,

“你先坐一会,我去洗个澡。”

苏豫盛去卧室拿了换洗的衣服,走进小浴室冲澡。

程暖心打量着苏豫盛的住处,好像走进了苏豫盛的内心一样,她发现她不了解这个男人。

也许,他们都不了解彼此。

七年的婚姻,他们好像搭伙过苦日子的男女。

无关****,残酷的现实生活逼迫着他们不断的努力再努力,以求得在钢筋混凝土的都市森林中求得容身之所。

苏豫盛换上舒服居家服,就看到程暖心跪在他的老唱片前,正在翻找着,像一个发现了新奇大陆的孩子一样。

苏豫盛走过去,程暖心被他吓了一跳,手中的唱片掉了下来,

“对……对不起……”

“这是秦腔《三娘教子》(1934年胜利公司唱片)。讲述的是一个守寡的母亲含辛茹苦将儿子抚养长大,儿子科举中第,终归故里的故事。”

“你母亲喜欢的?”程暖心一听故事内容,就知道是苏母的喜好,随口问道,

“嗯。”

“你和你母亲感情还真是好啊,这么久远的东西,你都替她保存着。”

苏豫盛听着她的话,酸酸的,凝眸看了她几秒,说道,“我去做饭。”

“嗯。”然后她又翻看其他的唱片,忽然一首很熟悉的唱片的名字映入了她的眼帘——卡萨布兰卡

是堇司很喜欢的曲目,和堇司在一起的时候,休息日的午后,经常在堇司的房间里听到这首经典的歌曲《卡萨布兰卡》。

程暖心放在老式的唱片机上,放出了音乐,程暖心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心生荡漾的听着这首熟悉的,快要烙印到骨子里的歌曲。

苏豫盛走出了厨房,就看到了程暖心轻轻的摇晃着身体,坐在老式的黑胶唱片机前,听的十分的专注。

“地板凉!”苏豫盛提醒道。

程暖心却不在意,听完了一遍,又放了另一遍。

苏豫盛走过去直接关了,“吃饭了!”

“我不饿,你吃吧。”

“是谁刚刚说肚子饿的。”苏豫盛在厨房忙乎了那么久,她大小姐一句话说不吃就不吃了。

“我和梦妍吃了点心。”

“那你为什么说你没有吃饭。”

“我看你那么辛苦,想你一定没有吃饭,就拉着你去吃东西。”

苏豫盛拎着这个女人,直接拖到了饭桌旁,将碗放在她的面前,筷子塞到她的手中,

“快点吃,吃完了,我送你回去。”

“其实,我真的不饿……”

“那我可不可以听唱片!”

“不可以!”

“为什么?”

“影响食欲!”

“你珍藏了那么多的老唱片,难道你都不听的吗?”

“听!但是吃饭的时候不听。”

程暖心拗不过面前的男子,一颗米粒一颗米粒的往自己的嘴里送着,不时的偷看几眼苏豫盛,偷看的目光却总是会被苏豫盛敏锐的黑眸捕捉到,

“你有话就说!”

“我跟你来,确实有话要对你说。”程暖心想起正事来,心情变得沉重了起来。

“你怎么想到卖海鲜了,这个赚不了几个钱吧,而且还受气。”程暖心想到了那个过分的酒店采购主管。

“干什么不受气?”

“那个,你没想过从头开始吗?”

“从头开始什么?”

“就是重新开始创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