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再多说什么,路理臣为郝斯伯热了盒饭,便坐在一边看他慢条斯理的吃完。然后收了东西,在扔垃圾的时候,抽空看了下时间,十四点十分,还有五十分钟。

他也该打电话给周信办出院手续了,于是路理臣只得转身去了洗手间。避开那可能的尴尬。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松散的头发有些凌乱,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侧了侧脸,望着略微凹陷的眼眶显得疲惫。可是这张妖孽的,让他在风月场里无往不利的皮囊依旧好看的令人发指。

“呵呵。”他对着镜中的自己笑了起来,忽然觉得在医院的这些天真是可笑到了极点,他们怎么可能走到一起?怎么可能?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生活糜烂,换床伴对他而言实在是再频繁不过的事,可是那个人呢?那么骄傲那么清高。或许只是一时迷恋上这副皮囊,而自己也不过是过不去曾经那道坎而已。他们之间,其实什么也没有。

这个,才是事实的真相吧?

什么爱情?那不过是自欺人的漂亮说辞,于他而言。郝斯伯也不过就是个比较特殊的床伴罢了,所以,这些天的相处,就当是他过度沉迷的爱情游戏好了。毕竟,那个人不是替他挡过子弹吗?

即使对他诸多隐瞒,但是毕竟恩情在。

路理臣捧了一把水湿了脸,寒冷刺骨的温度使他吸了口冷气。其实他何尝不知道,那些话才是自欺欺人?

“路少?”

路理臣擦干脸,抬头看镜子里的人。有些熟悉,但是却又很模糊,或许是没有认真看过吧?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里的疑惑,那人粲然一笑,说,“我是周寻,不知道路少是否还有印象?”

周寻?貌似就是那个在仓库救下自己的那个。路理臣眼里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是看过他丑态百出的人啊。不过,也毕竟算是救过他。他笑了笑,“原来是你,是你救得我,我怎么能忘记。这个人情,理臣必定要还的,周先生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尽管和我说。”

“不,我不是来要报酬的。”周寻立刻打断路理臣的话,笑容有一瞬间的凝滞。这家伙,果然还是昏迷不醒的时候可爱。脑子一清醒便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蓦地,他脑海里闪现路理臣情动时妖娆的脸,渴望而迷离的双眼。喉间不自觉的一紧。“只是碰巧看见,路少莫要误会。”

路理臣看到了他脸色的转变,只是转身又看了他一眼。“无论是什么,这个人情本少都会还的。”

脑海里浮现的竟是与此人纠缠的影像,还是自己往上贴。路理臣暗骂一声,便快步向外走去,错身而过时,一抹杀意在眼里一闪而逝。

回到那条走廊时,路理臣正好看到周信离开。他停了几分钟才开门进去,脸上已经换上了那种最为平常的笑容,只是这苍白的毫无内容的笑,更显的疏离。

郝斯伯瞥见时,倒宁愿这家伙摆着以前的那副臭脸,一脸提防的看着自己。这样还显得他们之间有些什么。他的手紧紧的握着,恨不得将路理臣掼倒,然后狠狠的占有,让他知道,他们是一体的。

他究竟是在想什么?那么好的机会就这样白白的错过,只是互慰。真是脑子进水了,和他互慰?只是这么几天,这家伙的疑心病又开始泛滥,他究竟在怀疑什么?自己都愿意用命来保他了,他还在怀疑什么?真要到自己死了,他才肯相信他的心意?

蓦地,他脑海里回想起七年前,那个阳光刺眼的下午,那个灰败的拆迁房。是的,路理臣被自己逼死了。他犹记得那一声声撞到内心深处的闷响,仿佛巨锤砸向他的心脏。破败不堪的房间里,他灰色的脸,犹未闭上的双眼,那样空洞而不甘睁着瞳仁。他是不甘心就这样死去,他还没有将他郝斯伯拉下地狱。所以这一世,他注定要为路理臣而死吗?

“郝......”路理臣叫了一声,却没叫下去,他发现自己的嗓音低哑的过分。怎么会这样?他不自觉的捏了捏喉咙,一脸惊疑。

“怎么了?”郝斯伯忍住站起来的冲动,硬是坐在**装作不在意的看他。其实心里的担忧跟猫爪在挠。他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用,但是在路理臣这样怀疑他的时候,他的自尊还是不允许他做妥协。

路理臣皱眉看着忽然对他冷淡下来的郝斯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还是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改变,毕竟先冷却的人是他自己。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少许的喝了一些润了嗓子,嗓子舒服一些后,才说,“没事,我在想,时间也差不多了。”

就这么急?郝斯伯皱了眉,也就对他,他才有这种忍耐力了。他简直开始佩服自己是怎么做到的。“嗯,理臣。”

“怎么?”

“如果有什么事,都可以来找我。”郝斯伯郑重的说完,便起身拍了拍皱了的衣服,舒了口气:“差不多了,我们走吧。”神态又恢复了往日里的从容自若,漠然疏离。

路理臣凤眸微挑,一个奇怪的想法跳进了他的脑海。这家伙不会是因为他的态度在耍小脾气吧?看着他修长利落的背影一点点的走远,路理臣都在纠结于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想法。瞟到他走路时摆动的手,身体竟莫名的有些**。

啧啧,男人啊!果然还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所以说,会冲动也许是偶然。路理臣甩了甩脑袋,甩开那些莫名其妙的生理反应。跟着走了出去。

这是阴沉的冬季的午后,寒冷的风呼呼的刮着。走在路上时只能瑟缩着脖子,路理臣双手插在口袋里。时不时抬头看走在前面,挺直脊背,走的一派潇洒的的郝斯伯,他似乎完全不惧这冬日刺骨的寒冷。

“啧啧,就这么走了。”路理臣小声嘀咕了几句,却又好笑的摇摇头。不这么走?难道还要来个深情吻别吗?

不料再抬头时正对上郝斯伯看过来的视线,他一怔,一下子定在那里。只觉得耳边的风呼呼的刮着脸,有些刺痛。

郝斯伯见他不动,走到他面前,也不顾这大庭广众的,就抬起他的下巴,轻轻的印上一吻。清冽的眸里带着淡淡的哀伤。是最浅的吻,碰了唇便果断的离开,他凑近路理臣的耳朵,呼出的热气夹杂在冷风里引起一阵酥麻的瘙痒。

路理臣向后退了些,也侧过头嘴唇几乎贴到了他的脸,他轻声调侃,“郝三果然是郝三,这大街上的倒是放的开。就不怕被有心人看见了做文章,坏了你的清誉?”

“理臣都不怕,郝三何惧?”郝斯伯轻笑,只是这笑太苦涩,总觉得现在不做些什么,他们又将是不再有交集的直线,各通一方。他的手忍不住抬起,在要抚上他脸的时候,硬是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顾家那边,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就是。”

“嗯。早就知道郝三神通广大。”路理臣感受肩上一沉的力道。眼角不禁有些发涩,不过是各自回家,却一副永别的架势。今天可笑的事还真是不少。

直到车发动声响起,呼啸离去,路理臣才怔怔的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轻轻叹了口气。路理臣啊路理臣,你都是活了快半个世纪的人了,也该成熟些,不过是个男人,不过,是个旧人。

路理臣看着车消失在视线,才转过身,看向在另一边等待自己的贾管家。朝那边走去。

这么久一直都周旋于城南和医院,也该是时候回家族里露个面,安抚家人的焦虑。他做的这些事毕竟不能张扬,说是安抚不如说是强势的镇压,他在后视镜里看见自己妖异的脸,冷冷的扯起一个笑容,顿时寒气肆虐。

那些所谓家族的老人,有几个在他父亲犯错的时候站出来提醒?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一错再错,如果没有被抓住,他们分一杯羹,如果败露了,他们便拍拍屁股走人。哼,真是打得好算盘。就是打着这样的心思,把父亲推到了崖边,而后进退两难吗?

回到路家的时候,便看见叔伯兄弟一流都在大厅候着,估计是贾管家提前通知过自己回来。他们一个个面色难看,显然很不满路理臣私自抽出家族里庞大的资金,投进无底洞里。最主要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拿这些钱去做了什么。

其中有两个路理臣的表兄弟,对视一眼,齐齐露出等着看好戏的神态,安然自若的坐在沙发上。其他人则多半或坐或站的等着路理臣表态。

在这时,一个妖娆妩媚的女人从人群中走出,身段妖娆,婀娜有致。她直直向路理臣走来,脸上的笑容愉悦而自然。她叫路织染是路天方最小的妹妹,只比路理臣大七岁。在路理臣很小的时候,便和她处的最好。而且两人连气质和相貌都可怕的相像。

“呦,小臣,你回来啦。”路织染走到路理臣的身边,便挽住他的胳膊,眼睛扫向屋里众人时,冷不丁的一片寒意。在那件事刚开始的时候,路织染正在国外留学,等到她回来的时候局势已定。只是那个时候路理臣还小,又整天只懂吟咏风月,这些事,自然她是没法和他说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小臣已经长大,已经成长到可以独自撑起一片天。

“小姑,你还是这么美丽动人。”路理臣微微一笑,眼角眉梢的风流像极了路织染的妖娆。或许这就是人与人在一起久了就会产生的潜移默化吧。

路织染咯咯的轻笑,手轻轻抬起半遮了唇,“小臣还是这么会说话。”声音未落,便低声对路理臣说:“这些家伙正等着你出错,好把大哥的位置排挤下去,你要当心。”

路理臣嘴角微勾,给她一个安心的笑。便越过路织染走向大厅的中央,只用不高不低的声线说,“诸位叔伯怎么都闲的在这里消遣,公司的事情都不用管了?”

“少董说的轻巧,你把公司都抽空了,我们还要做什么?”这是兰襄,也就是路理臣最小的一个叔叔说的,照理说,作为母方的一员,他该帮得应该是他路理臣,只可惜,有些人就是傻兮兮的站不好位置。

路理臣的目光在他脸上急扫而过,嘲讽之意尽显。“如果这样就让你们无从下手,只会呆在家里埋怨牢骚,那公司要你们又有何用?”

这句话说得太过直接,直让场上的人都频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嘶嘶的吸着凉气。这本就寒冷的大厅更显的萧索。

路织染却好整以暇的抱胸看着场上众人变化莫测的脸色,冷笑在嘴角蔓延。哼,这群狡诈的狐狸,你们可知你们面前的可不是会乖乖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