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允禔说着话,瑞安娜则是聚精会神凝视着他,专注的程度让人想不在乎都不可能。

允禔怕是从小到大都没有被人这么瞧过,他是皇子,又有谁敢这么明目张胆揣摩、评估似的直视他?不由得面上升起一阵潮红,想要呵斥,偏偏这已经远离了大清国土,他倚仗的资本已然无效。

看我们说完了话,瑞安娜再也忍不住走到允禔身边,问道:“允禔先生,听说您是大清帝国的皇子殿下,是真的吗?”

允禔挺了挺胸膛,傲然道:“当然是真的。 ”

瑞安娜眼睛一亮,雀跃道:“那太好了!我一直都非常喜欢你们中国的东西,也学了不少事情,不过从来没机会跟真正的上层人士沟通过。 不知道您可不可以找时间跟我说说皇家的事情?”

允禔脸色一变,道:“皇家的事情像你这种洋人有什么资格知道?你别妄想了!”

瑞安娜睁着大眼睛,非常无辜地问:“啊?为什么不行啊?”

允禔愕然,似乎从未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这么缺乏常识的人!

“……难道在你们的国家,擅自打听皇室的事情不会受到惩罚吗?”他疑惑地问。

“惩罚?为什么?”瑞安娜比他还奇怪,“这有什么不让打听的?也没多大点事吧?”

允禔询问的眼光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表示瑞安娜说得没错。

本来西方地皇室就不想中国这般强调君臣之别、等级森严。

允禔从小在皇家的教育中长大,皇帝是九五至尊、天下最尊贵的存在这个思想根深蒂固,此时听到荷兰的皇室如此缺乏威信,不由得lou出几分轻蔑的神色。

瑞安娜端的是神经大条无比,竟丝毫没看出他的异样来,只一心沉浸在获得中国贵族文化知识地美好愿望中,缠着他说个没完。

经过这许久的纠缠。 允禔似乎已经习惯了开放、直爽地瑞安娜,不再那么拘谨。 对于她的死缠烂打。 眼中有着轻视和不情愿,却又无法像在国内一样颐气指使,只能揉合成一股无奈的神色,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一时间,他们俩十句里面倒有九句是瑞安娜自言自语。

我看了他们一会儿便不再注意。 瑞安娜的求知欲超出了我的意料,不过我倒是乐见其成。 让她这么折腾下去也好,免得允禔没事自己胡思乱想。 多个人跟他cha科打诨更有利于他走出阴霾,重新面对人生。

我继续眺望着远方,享受着只有在大海上才能享受得到的自由和清新。

忽然,瑞安娜停止了说话,眼直直地望向前方,拖口叫道:“快看!”

我和允禔循声望去,只见就在船头不远的地方,一群海豚跟我们并肩前行着。 并且不时欢快地跃出水面,一边游动,一边嬉戏。

“好可爱!”瑞安娜眼冒星星,几乎是整个身体都趴在了栏杆上,还在努力向前延伸着,眼看着大半个身体就要探出船身。

允禔吓了一跳。 不假思索拉住她地手往后一拖。

“你不要命了?!”他大吼道。

瑞安娜愣了一下,随即也发现了刚才自己的大意,不由吐了吐舌头,说了声“谢谢”。 不过转眼间,她又奔向了栏杆,喜滋滋地看着那群海豚,当然这次特别小心了自己的安全,没有像刚才那么莽撞。

允禔愣愣地看着她,lou出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随即又耸耸肩,也来到栏杆旁。 看着这个稀奇景色对他的吸引力并不比瑞安娜少。

我见他们俩没事了。 又把眼光移回到海面上,忽然之间。 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嗯,要不要站高一点,然后大吼一声“I’m the king of the world”呢?

呃,貌似在某人吼了这么一声之后,泰坦尼克号就沉到水里去了,似乎不大吉利啊……

我一伸舌头,打消了这个主意。

“娘,原来你在这儿,害我好找!”允祾大步走出舱来,看着我埋怨道。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我看着他,问。

“乔先生找你呢。 ”他说,然后一眼看到了望着海面出神的两个人,“他们在看什么?”

他走上前来,允禔回过头看了看他,点点头。

“大哥。 ”他叫了一声,并没有特意流lou出特殊的情感,对这些皇兄们,他一向以平常心视之,一直都是这样,也就成了习惯。

允禔并没有lou出别样的神色。

瑞安娜则一脸兴奋地拉着他叫道:“凯伊,你快看!那里有一群海豚!”

允祾其实也是第一次出海、出国,虽然曾经听我说起过不少国外见闻,但毕竟只是耳闻,没有目睹,而且我也不可能把世界上所有地事情都告诉他,像这样的情景还是很难见到的。 他顿时也来了兴趣,兴致勃勃加入了欣赏海豚的队伍中。

我笑看着他们,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身径自离去。

路上随手抓了一个船员,问出来乔现在跟船长在一起,我便直接向船长室走去。 果然,他们正在屋里讨论着什么。

看到我来,他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站起身来表示对我的尊敬。 我是乔地老板,又可以算是皇室成员,包括船长在内,所有人都对我十分恭敬。

“尊敬的安琪儿小姐,您好。 您在船上一切都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不满意地地方?”船长问道。

他叫布里奇特。 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身材高大、肌肉突出,一脸络腮胡看起来颇有些匪气。 不过这也并不奇怪,这个时代的民船大都全副武装,一方面是为了自卫,另一方面在可能的情况下还会临时冒充一下海盗。 布里奇特一家三代都是船长,kao海谋生的人。 一辈子几乎都在海上漂泊,面对着自然和人为的风浪。 成功存活下来,这本身就需要有极大的武勇,兼职地海盗也不知做过了多少次,会带有匪气也是自然。

我笑了笑说道:“多谢您地关心,布里奇特先生,您对我和我地亲人的照顾已经非常周到了,我们并没有什么不满地地方。 ”

布里奇特洪亮地大笑起来。 说道:“那就太好了!乔是我的老朋友、老主顾,他的老板我当然应该尽力照顾,您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跟我说,不要客气。 ”

我笑道:“谢谢您,布里奇特先生,有必要的时候,我不会客气的。 ”

乔笑看着我们打过了招呼,这才说道:“夫人。 冒昧请您过来,真是不好意思……咦?允祾少爷怎么不见了?”

“他在甲板上看海豚呢。 ”我说,然后问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急忙说道:“是这样地,夫人,我们出发已经有一个星期了。 很快就要到达南洋。 我和船长刚才在商量,不知道您要不要上岸去转转?”

我想了想,问:“原来的预计,要不要到南洋停泊的?”

“不,按照计划,我们可以一路直接驶往印度洋,然后在印度进行补给。 ”他说。

“原来是这样!”我陷入了沉思。

南洋是对东南亚一带的统称,也就是后世的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等地,自明以来,大量华人出走南洋。 在那里落地生根。 是中国商人聚集的地方,因为处在东西方贸易的必经航路上。 商业极为发达。 但我们已经在中国本土获得了足够的物资,自然不用再在那里逗留,从生意地角度出发,我们应该直接向前,不作停留。

然而从私人的角度上,我却希望能够有上岸一探究竟的机会。

曾经在后世的电视、电影中见过许多对于南洋的描述,我对那里其实是非常好奇的。 再加上从未出过洋地允祾和允禔,也许这将是他们唯一一次路经南洋的机会,若不好好看看这个远离本土的华人社会,岂不遗憾?

有些犹豫,我斟酌着问道:“如果我们在南洋稍作休息,会耽误多长时间?”

乔继承他父亲的位子,是个极为出色的商人,心思灵活不在话下,当下笑着说道:“夫人放心,不会花费太多时间的,若是您想要上岸去看看,我们照办就是。 ”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以免耽误工夫:“乔,布里奇特先生,我想应该把我的打算向两位说清楚。 说实话,这次我带两个孩子离开中国,就没打算再回去,因此很有可能,这是我们参观沿途风土人情唯一的机会,我想不只是南阳,以后印度、埃及、意大利、西班牙等等国家都会是我们停留的地方。 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任性,但请体谅我们好奇的心情,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我们想要好好把握现在。 ”

乔和布里奇特面面相觑,显然是没想到我竟然会有这样地打算。 沉吟了一阵,乔才缓缓说道:“夫人,请原谅我没能早点体会出您地心情,所做的准备不够。 您也知道,从荷兰到中国往返一趟就需要花费不短地时间,如果再加上沿途停留,恐怕一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回得去,公司里面恐怕要等急了。 您看这样好不好?我们分出一部分船只,让他们带着货物先走,留下几艘船,我们慢慢走。 ”

我点了点头,这也是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了。 我有些歉然地看向布里奇特,说道:“船长,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 不知道这样分成两路,会不会对您的船队造成损害?”

布里奇特笑着说道:“不,不会的,尊敬的安琪儿小姐。 我家的船队在海上航行几十年了,就算是碰上英国人,也有抗衡的能力,我的船员们都是经验非常丰富的,您不用太过担心。 ”

听他这么说,我便放下了一颗心。 微微笑着,我对他们说道:“既然这样,那么就照两位的意思去做吧!谢谢你们的体谅。 ”

“不用客气,夫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乔和布里奇特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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