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道:“兄弟有所不知,我再年轻六岁的时候,那时刚满一十六岁,家里就给我做了亲,娶的是苏州府万秀才家的长女,我那妻子美冠苏州,当得起闭月羞花四字,我爱她致极,真是夫妻恩爱好和,如鼓琴瑟,三年前,不知何故,执意出家,跟着一个老尼,竟是不知所终,我寻遍大江南北,任是一点音迅全无。我如失魂魄,整天对两个年幼的孩儿,不是长嘘就是短叹,如此寻了一年,伤心了一年,岳父见两个孩儿年纪幼小,怕我将来娶了后妻,后妻薄待两个孩儿,意欲将小女儿,另嫁与我估继室。我千不该,万不该,一时糊涂,便答应了。”

芷芷开言道:“令岳的想法,原也正常,既然姐姐不知所终,再难回头,妹妹嫁与姐夫,既慰了姐夫伤心之情,两个孩儿也有亲姨照顾,实是美事一桩,大哥为何只说糊涂。“

红绫假意叹道:“你有所不知,那妹妹的一容一貌,一音一笑,一蹙一颦,竟与姐姐绝似,常常让我恍惚,虚幻其中,经常一时忘情,对着妹妹,叫的是姐姐的名,伤了人心,自己犹不可知,时间长了,妹妹哭闹不止,我亦愧疚烦恼于心。世人都说男人喜新厌旧,其实不然,男人亦是重感情的,我与姐姐结发三年,恩爱情重,此种感情,无人替代,妹妹对我再好,也是徒劳。”

芷芷嗔目结舌,口吃道:“她抛下你和孩儿,不管不顾的当了尼姑,如此绝情之人,你......你竟还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你应该恨她才对啊!”

红绫道:“爱恨交织,难分难解,细细想来,终是爱,多过恨罢。那是我最初的心动,永远难忘,妹妹再好,也替代不了。”

芷芷沉默半响,轻声道:“那后来呢?”

“妹妹心中难受,整天生姐姐的气,生我的气,家里再没安静日子可过。我也试过,要用对姐姐的心,来对妹妹,终究做不到,怪就怪,姐妹两长得太像了,如果不像,我或许还好受一些

。我在家无一日安静日子过,实在呆不下去了,只得接了岳父岳母来家中住着,自己避了出来,因此才会在漫州,遇到兄弟你。哎!来来,不说这伤心事了,喝酒,喝酒。”

芷芷勉强应对,有些情绪不高。用过晚饭回到客栈之后,早早的,便歇下了。第二天两人早起继续赶路,红绫见芷芷神情恹恹,懒言少语,知道昨天的一席假话,对她的情绪,多多少少,是有些影响的,原想趁火打铁,再编点故事开导开导她,又想想欲速不达,便只说些山山水水,风花雪月。

芷芷却听得无情无绪,突然说道:“云大哥重情重义,固然是好的,但因姐姐薄了妹妹,却是大大的不妥了,这样抛家舍业,远赴异域,终不是个长久办法,依小弟之见,大哥还是应该回家去,与妹妹好好过日子,方是正理。”

红绫摇头:“她现在天天在家闹腾,半疯不颠的,实是无法相与,我一见到她就怕,还谈什么过日子,在外面躲上五六年再回去,她不见我,没了发泄处,兴许还会好些。”

芷芷低声喃喃:“五六年?一个女人,经得住几个五六年!”

红绫故意没听清楚,只说:“兄弟你说什么?”

芷芷不答,一扬鞭,往前去了。

两人日夜兼程又继续走了二十来天,离昆奴国,越来越近了,红绫的心,越来越忐忑,芷芷也越来越沉默,除了埋头赶路,话却不多,又走了半月,穿沙过壁,红绫抬头远望,昆奴国都城近在眼前。

她曾答应过娜拉,永远,也不会再踏入昆奴国都城,如今重回故地,看来,她不得不失言了。

第一次陪清照昆奴国出使,第二次和阿莱一起,来昆奴国救走清照,第三次,是主动将清照送回昆奴国,拱手让给娜拉,这次是第四次了,却更诡异,是要折散一对姻缘,以便强配另一对姻缘,乱套了,一切都乱套了。清照这里还没有头绪呢,以后回到京中,又该如何行事。

心中一时千头万绪,百感交集

春天的昆奴都城,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进城后,芷芷下马,专管那穿华夏国服饰的人问,附马府在哪里,红绫暗叫不好,她因托谎说识得肖逸,才借故与芷芷同行,如若现在进去,碰巧遇到肖逸,如何说得清楚,只得道:“妹子,咱们一路风尘,形象全无,还是找个店住下,洗洗,换换衣服再去才妥

。”

芷芷变了色,惊骇的望着红绫,红绫笑道:“妹妹虽着男装,然天生丽质又怎是一身男装就能尽掩的,妹妹一路行来,难道竟没注意,别人看妹妹的眼光,多有异样吗,只妹妹满腹心事,浑然不觉。哥哥我可是第一眼,就看穿了,一路上不说,也是怕妹妹难堪,今已到目的地,妹妹也该换成女装了,我们还是住店洗沐一下吧。”

芷芷不再说什么,低着头,与红绫进了一家华夏国人开的客栈,要了两间上房。

红绫略微洗了一下,以极快的速度,走出客栈,问明了附马府的位置,飞奔而去。

来到附马门前,操着弊脚的昆奴国话问:“我找肖逸肖老爷,我是他家乡表弟,从华夏国都城而来。”

门子看她长相俊美,儒雅文秀,一看,就是好教养人家的公子,气质风流,与那肖公子,倒在仲伯,已是信了,不敢待慢,殷情的领了红绫进去,穿花过柳,来到左边一个偏院站定了,自己报了进去,只说肖公子的表弟来了。

肖逸正在书房闲坐看书,听说表弟来了,心中诧异。

慌忙放了书,迎了出去。远远的,见一年轻的俏公子,站在院门外,面生得很,不认识啊。

心中虽有疑惑,脚步却并未放慢,皆因他的家族很大,表哥表弟众多,有些表弟,面生些,也是有的。

来到门口,越发觉得这个表弟丰神俊朗,气质高华,惺惺相惜,携手进了书房,分宾主坐下,命人上了茶来,正待开言相问,红绫突然换了京腔:“逸哥哥。”

肖逸听这声音好熟,纯粹是一女声,呆呆的,只是发愣

红绫已掩了书房门,揭下面具。

肖逸大吃一惊:“绫妹妹,你怎会来此,你不是......”

红绫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肖逸猛的住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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