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轻生女子再轻生

冯晚云肚里的孩子随着月份的增大,胎动随之加剧,小家伙时不时的在晚云的腹中翻腾踢蹬那么一两下,这时时能勾起晚云的一种兴奋和遐想。

说心里话,晚云其实非常想要这个孩子。一是因为他时时的翻动似乎在向晚云提示自己的存在;更主要的是她爱加良,她想留下加良的孩子,她想把孩子生下来后,带着孩子远走高飞,用以减轻法律对加良的追究;她甚至想,加良与梅艳协议离婚,和她办理结婚登记,给孩子一个合理的身份,然后再与加良协议离婚把加良还给梅艳。这样既能保住加良的婚姻,又能保证孩子以后在社会上成长不受歧视,离婚后她就会一个人带着他们的孩子,做一个单身妈妈,把孩子抚养长大。

冯晚云想,反正自己活的是二世人,自己曾经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样生活的坎子是自己迈不过去的呢,古代有多少妇女,年轻轻的死了丈夫,一个人都能把娃拉扯大,更何况自己一个现代女子。

再说,与加良离婚,是为了成全他们夫妻,加良又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以后他能看着我们娘儿俩有困难而袖手旁观吗?

上次在医院她跟医生说到引产,丝毫没有透露这个孩子,从社会道德意义上是不应该出生的。她也就是半遮半掩的那么含糊一问,医生会误认为自己担心其它方面而想引产,是极力为她保全小孩考虑的。

后来就这个问题,她还反复的向医生问过两次,医生都是这样说的,而且还告诉她,有过这种妊娠突发高血压病史的人,即使这一次用中止妊娠的方法减轻了病症,以后再怀孕到后期发生先兆性子癫的可能性依然很大。这也就是说,这次的保胎留下这个小孩,是最有效的控制和治疗这种病症的再发生。

现在国家实行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一对夫妻只准生育一胎,这次的坚持,也许是最好的治疗。

所以,这一两个月以来,晚云的生活几乎都是吃了睡,睡了吃,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白天跟前不离人,晚上梅艳陪着睡。就这样晚云除了晚上经常失眠外,其它状态一直很好,就在加良梅艳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在一天晚上的半夜,晚云的一声大叫惊醒了梅艳,也惊醒了隔壁的加良。

也许是晚云整日脑子没闲着,才造成她失眠,也许是长期失眠造成她精神的紧张,这种精神的紧张,又使她常做恶梦,不是被追杀,就是有人要加害她和肚里的胎儿。反正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的这一声惊叫,真是让厂里职工宿舍的人都惊醒了。

梅艳赶快打开床头柜上的台灯,只见晚云眼球凝视一方,口角和面部的肌肉直跳,四肢僵硬,头向后勾,牙关上下咬动,口吐白沫,眼球上翻,面部发紫,呼吸暂停。

梅艳一边穿衣服,一边喊加良,当她打开房门,加良还有几个人已经赶到了,过了有近半分钟,晚云的呼吸渐渐恢复。晚云进入了昏迷状态。

加良赶快用压在被子面上的毛毯把晚云一包,和几个赶来的工人把冯晚云抬进厂里的小车,小王也起来了,开着车就往最近的医院,也是上次晚云住院的医院奔去。

送进医院的晚云,血压又一次升高,瞳孔开大,医生对晚云实施了抢救,并通知加良“病人可能在梦中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剌激,血压骤然升高,先兆子癫进展至惊厥昏迷时称为子癫。惊厥发生后,则死亡率便大大增高。所以对这类病人的治疗,医生必须遵循三个原则:即防止惊厥继续发作,预防肺水肿、窒息、脑溢血、心力衰竭等并发症,在惊厥停止24小时后进行引产。”

在抢救治疗时,为防止惊厥的再次发作,医生先用压舌板缠上纱布放入晚云口腔的上下齿之间,以防病人咬伤自己的舌头和嘴唇;然后给晚云插上了氧气管,立即皮下注射0.01克吗啡。并决定在晚云完全清醒24小时后,对其实施最安全有效的胎膜穿剌术引产。

漫长的二十四小时,冯晚云在医生护士加良梅艳包括厂里的其它两个女工轮流值班的守护下,度过了漫长的24小时。

这24小时,是从冯晚云早晨六点完全清醒开始计算的,她没有再发生惊厥,入院的第三天早上医生查房,决定对晚云实施引产手术。

在实施胎膜引产术之前,要先给晚云加入镇静剂,防止病情变化。

胎膜穿剌手术,是依照常规消毒外阴后,先用手指将子宫颈内口周围的胎膜剥离,再用有齿钳将胎膜穿剌一个小孔,让羊水慢慢流出。

五小时后,晚云的肚子开始疼痛,即出现子宫收缩的症状,为了缩短产程,医生为晚云实施产钳,顺利娩出一个八斤重的男婴。

孩子一声嘹亮的啼哭,让产房外面的加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让梅艳在宽慰的同时,心头又增加了一重酸楚。

加良跟晚云和梅艳商量给儿子起名叫林风帆,意为乘风的帆船,一定会顺利破浪到达彼岸。她们俩都说这个名子起得好,不仅是叫起来顺口,听起来顺耳,而且最主要的是顺心顺意。

小风帆是能吃能睡,而且肯长,一天一个样。为了让晚云好好养病,小风帆自抱出育儿床就直接送回了厂里,由梅艳用奶粉喂养。

小孩子长时间住在医院里不但喂养不方便而且空气不好,怕有很多传染病菌会侵害他娇嫩的身体,最主要的是,晚云时常犯病,小孩和她睡在一起怕会压着孩子。

人,有时候很奇怪,在一个小生命没有出现之前,它也许只是一个生命的符号和象征,对他是谈不上喜爱和感情的,当这个生命一旦问世来到你的面前,他要吃喝拉撒,他要哭闹嬉戏,所有一切都会牵动着与他有牵连的人的心,慢慢的,人们对他的喜爱之情就会与日俱增。

加良第一眼看到风帆时,他感到了生命的神奇,一个浑身流淌着与自己相同血脉的这个小孩小脸粉红、双眼紧闭,不知他怎样拧蹭着就把一只小拳头从梱邦着的襁褓里伸了出来,塞在自己的嘴里吮吸得发出了声响。加良对他真是爱不释手,站在一旁的梅艳的心里真是象打翻了五味瓶子,百感交集。自己的丈夫如此喜爱孩子,这下抱在怀里的婴儿却不是自己所生。真是天大的遗憾!

冯晚云在生完小孩后,医生立即为她加大了镇静药的剂量,本来生小孩就消耗了很多体力,再加上药物的作用,晚云吃了一碗荷包鸡蛋后就扎实的从午夜一直睡到了第二天的中午。当护士把小孩抱来给她看的时候,她激动的泪流满面。为了这一刻,她真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医生告诉加良,胎儿基本足月,健康状况良好。只是晚云经过分娩的痛苦过程,在药物的控制下,虽然没有发生惊厥,并不排除产后长时间持续的可能。

果然不出医生所料,冯晚云在满月后还会时时发作惊厥,有时是在说话时,有时正吃饭就发作,仅一个月中就发作了五次之多。

晚云感到非常痛苦,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发病时的样子,但她能想象得出来,样子一定非常难看且恐怖,而且她也很痛苦,每次在发病前没有任何征兆,所以每次发病都猝不及防,不是把舌头咬破就是把头碰起大包,她想,现在是在病**尚且如此,以后自己不就成了一个废人了吗?不能外出不能上街,更不能一个人带小孩,再说每次犯病过后,她都有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她担心自己会在哪一次犯病后一厥不醒永远离开人世,给娃连个交待也没有,她更怕自己犯病时会咬断舌头,自己会终生变成哑巴。

已经五十多天了,晚云的子癫仍时有发作,已经出院的她,还得绝对卧床休息,保持安静。

还得交替口服笨巴比妥、氯丙嗪或水合氯醛等镇静药,自己啥也干不了,连风帆也无法照顾,每天还得有一个专人侍候着她,慢慢的,晚云开始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信心,她不知这种病是否会伴随自己的终生,看到梅艳为自己都要失去家庭了,还得整日为她和小孩操劳。

不过冯晚云感到有一点最大的安慰就是,她发现梅艳非常喜欢小帆,又很细心,尽管她自己没生过小孩,但也许是给别人当过保姆的缘故,她很会带孩子,这一点让她非常放心。

慢慢的冯晚云越来越厌惓她这种整日只吃和睡的生活,她的脾气变得非常暴燥和易怒,她开始看什么都不顺眼,指责周围的人这不是那也不是,甚至指责小帆的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