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的傍晚,乍暖还寒,还是多少有些凉意。林梅艳穿着矿长从一千元中提出的伍佰元钱让她俩买的新衣服,一件鲜红的丝棉紧身的薄棉衣,下身是深蓝色的牛仔裤,梅艳把长长的头发绾在脑后,简单的用一根簪子别着,给人一种既端庄秀美又青春照人的感觉。新郎官儿林加良穿着深紫红色的中式茄克外衣和深蓝色筒裤,朝气蓬勃,活力四射。

矿部大院中间用几个四方大桌子拼接起来的台案,近百名矿工把四五百平方米的矿院围的水泄不通,台案上摆满的糖果在包着红绸子的大灯炮的红光下,闪着节日的祥和气氛。

矿工象过节日一样,把平时的劳累和危险都抛到了脑后,大家吃着喜糖,心里与林加良一样甜蜜,大家更感到喜气的是,瞅着这样美丽的新娘子,权当为日日面对黑色煤层造成的视觉疲劳作次保健按摩,真是大饱眼福。

两位新人胸前戴着大红花,由矿长主婚结为夫妻。在大家的嬉闹下,时间很快到了半夜,被拥进洞房的林加良林梅艳,从此,就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了。随着最后几个嬉闹新房的年轻小伙子的离去,林加良和梅艳不急着上床就寝,而是相拥着,久久的凝视着对方。

林梅艳是加良从她出生看着一天天长大的,他一直把梅艳当小妹妹呵护心疼着。尽管,因为梅艳的出世,造成了林家几次把他退回给自己的亲生父母,又在亲生父母的拒绝接纳中一次次被退回林家的情况,从那时起,他就成了被所有人“不待见”的娃子,但他从来都没有因这而怨恨过梅艳,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更加喜爱这个妹妹。

他象梅艳小时候一样,把她抱起放到**为她脱鞋、洗脚、脱衣服盖被子,已经做了丈夫的他,还是保留着大哥对小妹悉心照顾的习惯。

五、男人窝里春乍泄

人,是一种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什么样的奢侈与富贵,什么样的拮据与贫穷都能承受和顺应。林加良在这个矿上,虽然一天干着非常沉重的活计,但是在一个自由的舒畅的环境下干活,没有了义父的白眼和挖苦咒骂,又有心爱的妻子时刻陪伴左右,他真想大喊一声“感谢上苍!”

由于有梅艳在矿区和他们新婚燕尔的关系,加良一直没有下井挖煤,只在矿面上拉板车运煤。他们每天要拉30多车,每车能赚3元钱,这装满的每车煤最低都350多公斤,他在前面拉,梅艳在后边推,尽管比井下工人挣得的工钱少了许多,但安全。

半年下来,他俩已攒下了近万元钱。

林梅艳怀孕了,她已不适宜再干这些重体力活了。还有一件事也是让林加良无法忍受最终决定让林梅艳离开矿区回到娘家待产的主要原因。

煤矿上的活无论井上井下,都是24小时不间断作业,井上的运输也是一样,歇人不歇车和路。同样是一天三班倒,一星期换班。

那是2003年夏季的一天,林梅艳和丈夫这一班交完班,天边已露出了晚霞,她和丈夫准备去洗完澡再吃晚饭,然后就可以休息到明天晚上十点再接班。这矿上以前一直没有女工,也就没有女澡堂,一个宽大的大众浴池,里面并列有两排共20个淋浴喷水龙头,可供井下矿工和井上的工人下班洗澡用,一天只开三次都在交接班时开放两个小时。尤其从井下上来的矿工,手脸都是漆黑的如非洲人一般。只有两只眼睛泛着两星白光,被汗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浑身上下沾满煤灰,这些人,一上到地面,不管再饿再累都得一头扎进集体澡堂里洗澡。

然而,就是这最起码的一种劳保待遇,对于林梅艳却变得非常的奢侈和无奈,她一般都是在那间属于他们夫妻俩的小工棚里打盆水淋漓的冲洗。

但是,善良宽厚的林梅艳从来都不抱怨,她想尽量不给矿上添麻烦。

这天,加良回工棚拿了毛巾香皂进了澡堂,梅艳就去锅炉房打了热水回来,关上门拉上那块花布做的小窗帘。这间由储藏室改做的住房是所有工棚里最小的一间,总共只有**平方米大小,一张四尺宽的床一支,床边放一张破烂课桌,门边小窗子下放的脸盆架子,两个人同时在屋里已很难打过转身。所以,林梅艳洗澡擦身等于得面对小窗进行。

工棚的窗子是从那些早年楼房改造,更换铝合金窗子换下的木窗,所以不仅是玻璃不全,窗扇也很难关严,好在工人也无多少财产,工资一般不用都在单位的工资帐户上存着,都是攒到春节探家时领取,也就不怕失盗之事的发生。

其它工棚的门是长年四季都不用上闩的,反正一间工棚里住几个人,班次的不同,出来进去也无人问津,再加之劳累,工人除了下井、吃饭、就是睡觉。化生活在这里几乎是一片真空。离工区有一里多的矿部会议室里倒是有个大彩电,但工人一般都没那心情。国家大事更是懒得关心。有家小的矿工就时常拿出家人的照片耀耀,没有成家的光棍,就是一部挖煤的机器,只等攒足了钱回去讨媳妇过日子。

自林梅艳在这里出现后,大家的情绪都多少有了些改变,其实谁的心里都清楚,林梅艳永远只属于林加良,不会属于其他的任何人,但喜欢林梅艳,想多瞅几眼林梅艳,再在脑海里生出一些奇怪的想法和冲动,几乎是这里的每个矿工或多或少都有过的事。

这里有一个名叫李玉印的男人,他的家也在陕南的一个深山沟里,他没有上过一天学,因家里穷,弟兄好几个,都没有娶到媳妇,他是老二,家里父母年龄老迈,头上还有一个年近四十的傻哥,底下有两个小弟要他养活,最小的弟弟十五六岁还在上初中。依他的条件,很难娶到媳妇。

越是难,他越是渴望。

自从来到煤矿,看到这里的上百人都与他一样,苦苦挣扎在那暗无天日的地底下,他心里又有了一些安慰和平衡。但自从矿上为林加良兄妹举办婚礼后的几天,他再不象以前一样,交班回来,倒头就睡,整天跟猪一样的活着。他开始有了心思,他总想多瞅梅艳几眼,他开始知道了啥叫失眠。

在半月前的一天他因为那几天胃不适,就给工班长要求不下井去,就在面上拉几天板车,这也是他这一年多矿工生涯绝无仅有的一次,最主要的还是他,一直都想在井下多挣钱,井下是四班倒一个班只上六个小时,而且,虽然也是班次计量工资制,但一个班平均是100元的工资。可是,这种黑白倒班,他又是在井下,有时一个星期都看不到林梅艳一眼,他平时下班上到地面来而梅艳正好倒班到了晚上上班,白天在睡觉,他就觉得这个班白下了,不如正好下在林梅艳上班时间,他就可以看到梅艳,还可以帮把手,他心里就会温暖好几天。他在面上拉板车,即使不与林梅艳同班,见面也是常有的事。

也就是在那几天中,有一次李玉印正在吃力的拉着慢上坡段的板车,恰巧在赶上下班回工棚的林梅艳夫妇,他激动的心在怦怦的跳,伸着颈脖子吃力的向前拉,肩上挂着的拽绳,把他的脖根处已勒下一条条深深的红印。汗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淌。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到一阵轻松,扭头一看,居然是林梅艳在使劲的帮他推车,他激动的快要窒息。再一看梅艳身边的加良,铁青着脸,只顾走路。

梅艳帮他把车子推到了慢坡顶,过去就是一路小下坡,梅艳拍了拍手上的煤灰,对扭头连谢字都不会说的李玉印灿燃一笑。

李玉印真是受宠若惊!

这以后的拉车每走到那个慢坡处他都感到了车后有一股子力量在推助他。他会很轻松的走过那道上坡路。

但他却想不到的是,林加良因这事与林梅艳发生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场争吵。

推车的那段慢上坡,恰巧路过半山腰的工棚区,林加良见妻子林梅艳帮那个男人推车,气就不打一处来。本来他打小看着长大的梅艳,心地是非常的善良,这一点他很清楚,凡是看见可怜人,她宁可自己少吃点都会把自己带到学校的干粮分些给别人。帮别人搭把手的事本不算啥,但在这个矿上就是太不同了,矿工大多是精壮汉子,不缺胳脖少腿,又有颇多的邪气和一肚子坏水,随着在这里打工时间一天天的增加,林加良就越觉着那些男人们都对林梅艳的美色有所觊觎和不怀好意。个个都象饿狼一样馋着梅艳。也许是原来在家乡,一条沟的男人也没有几个象样的,而梅艳除了上学,迟早都在家里。让林加良觉得是安全的,自从林梅艳他爸为了那上几千元的彩礼钱而想把梅艳嫁给本沟的寡汉条子那天起,他就时刻担心着梅艳的安全,总怕哪一天不小心让梅艳吃了男人的亏。这下倒好,来到了一个男人的“狼窝”里,他觉得自己连睡觉都得睁着眼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