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征兆的。

“阁下不是替朕悲哀就是觉得朕的三弟可怜,朕真想知道,你这一生究竟为谁而活。”

淡漠的,不紧不慢的,不高不低的声音空荡荡的驿站里响起,清晰得叫人不容忽视。

阜远舟和江亭幽冷淡的脸色一霎之间都变了。

不过不同的是,前者是会心一笑,后者是惊愕交加。

江亭幽猛地朝阜远舟身后看去,动作之猛,甚至能听到脖颈骨骼的扭动声,足以证明他的震撼。

因为,在阜远舟的背后,霜衣皎白的男子慢慢睁开了眼,双眸像是寒星掉入其中,熠熠生冷,波澜不惊。

刚才阜远舟攻击江亭幽的时候,本是将他轻巧放下靠在蒲团上的,此时他坐直了身子,白皙的颜容冷丽勾魅,理顺了的墨发倾泻在肩头,一路蜿蜒落腰,黑白分明,只有那眼角泪痣和脖颈左肋一道殷红是不同的对比更鲜明的色泽,却更让人感觉像是——午夜里一缕艳鬼幽魂。

饶是江亭幽这样鲜少为外物所动的人物,都愕住了好一会儿,“你……”究竟是人是鬼?

这样的话几乎脱口而出,不过他自然是知道事情还不至于如此诡谲离奇,那么……

“刚才那些,都是做戏?!”江亭幽骤然反应过来。

“不然呢?”阜远舟反问,似是觉得他这么问很好笑,“难道本王和皇兄真的能被你一个外人挑拨到兄弟相残的地步么??”

“怎么可能……”江亭幽有些难以置信,“你们根本没有机会商量……”

从阜远舟一迈进驿站里,他就在扮演一个想杀了天仪帝的角色。

这其中、这其中……

阜远舟和阜怀尧对视一眼。

阜远舟对他笑了笑,才转过头对江亭幽道:“本王不是早已经告诉你了吗?本王和皇兄都是演戏高手。”

——皇兄,你素来聪明过人,不会真的陷进戏里出不来了吧?

——不是亲眼所见,不是亲身经历,远舟真的不知道,皇兄和我竟然都是个唱戏高手!

他一开始就提醒了自家大哥,不要在陷进戏里了。

“而且,朕也没有什么替身。”阜怀尧道,从他听到这个解释开始,就知道阜远舟想做什么了。

当时阜怀尧被利针指住,硬攻只会两败俱伤,被掐住死穴的阜远舟自是要另想办法,而且江亭幽这种人根本不是贪名图利之人,大有软硬不吃的意味,与其抓住他来威胁利诱严刑逼供,还不如想法子套出他的话。

阜怀尧被他劫持,本以为是那幕后黑手的意思,没想到江亭幽从头到尾说得都是些漫不着边际的话,他心下猜测江亭幽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阜远舟虽然只听得一句话,不过也能前后估摸着推测一些东西,觉得对方似乎对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很有兴趣,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演了一场兄弟阋墙的戏码,看看它的反应来做调整,比如发现了江亭幽的愤恨之后表现出来的无助和死念。

当然,那种疼痛并不是伪装出来的……

结果江亭幽果然有所触动,不知不觉地被阜远舟牵着走了,甚至反受其制露了一个大破绽。

江亭幽回想着前因后果,他也是七窍玲珑之人,一理智下来就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顿时脸色青一片紫一片。

他也是成名已久的江湖前辈,被一个后辈如此牵着鼻子走,怎么能不恼怒?

不过江亭幽还有一件事尚不明白,他看着阜远舟,眉头皱的死紧,连在喉咙逼着的冷锐都懒得理会了,径直道:“江某虽然愚钝,不过还不至于看不清殿下的剑是不是刺中了陛下的心脏。”

如果不是太过相信琅琊的剑尖的的确确埋入了阜怀尧的心口,那些血、那些血腥味也确实是人血无疑,不然他又怎么会震惊得一时忘记细想其中细节是不是出了错?

即使是心脏上方偏移一寸处是有一个地方能避开要害,但是被刺中之后也会对人造成伤害,那么,为什么现在阜怀尧还能若无其事地坐在那里!?!?

“若是本王说我皇兄的心脏在右边,你信不信?”阜远舟眉眼动了动,随即如是道,明显在避开这个话题,欲盖弥彰得理直气壮。

江亭幽皱着眉;

阜远舟忽然侧耳听了听,然后嗤了一声,“来的真慢!”

江亭幽和阜怀尧都怔了怔。

江亭幽毕竟是练武之人,片刻之后就听到了脚步声,而且来人不少,与此同时他心里也有些骇然——他分明年长阜远舟二十余岁,阜远舟就算再怎么天资横溢百年难遇,这内力也高得实在太可怕了吧……

来人很快就包围了整个驿站,四周甚至能够听到他们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驿站外隔得稍远一点的地方。

六指女魔蜚语戳戳旁边的光头和尚,“咱们赶紧撤了吧?”

佛手僧和田摸摸自己的光脑袋,“可是贫僧想见见那个皇帝。”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物,能叫他们尊主都为之着迷痴恋。

呃……至于他们是怎么知道阜三爷痴恋某位陛下的……咳咳咳,这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嗔济公胡老儿挠挠腮帮子,“老头子就不明白了,这软玉温香有什么不好的,尊主怎么就、怎么就……唉。”

冷不丁的,一股冷风从他们身边拂过,一道身影挡住了皎洁的月光。

“妄议尊主,若有再犯,领棍二十。”来人刻板的声音响起,声调一路平过来,甚至听到有平仄音的变化。

饶是蜚语、和田和胡老儿这般令人闻风丧胆的大魔头都不由自主地毛发一竖。

“不敢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咱们立马撤!”

“走吧走吧~~~”

三人内心:

右使好可怕啊啊啊——~~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