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尤其是那惊天动地的爆炸,恐怕整个京城的人都注意到了,楚故折腾完武举的后续事宜,就火急火燎地去安抚城中百姓了。

京城一夜惊涛骇浪。

天明时上朝的时候百官也是议论纷纷,不过长久在阜怀尧的驭下,知道天仪帝安全无事,他们倒是不怎么慌乱,也极有眼色地没有提起某些昨天还聊着今天已经不见的同僚,就是对李俐那个位置多看了几眼,多多少少有些不可置信。

金黄龙袍的帝王在宫人的高声唱喏中一身寒霜到来,群臣没有看见素日里随之而来的阜远舟,便知宁王重伤的传言不假。

阜崇临留下的余党不多,只是都是抓着实权的人,被天仪帝直接斩草除根了,加上左相门生全部被贬谪,所以今天早朝多数是议论官员调度一事,阜怀尧也趁机平衡了一下朝中势力。

武举决赛之事也因着这场混乱而推迟了。

早朝散了之后,连晋在太阳底下好好晒上了一会儿,想起天仪帝方才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今天的爷真是恐怖,那眼神,啧啧,能把人直接冻死了!”

楚故也搓了搓手,道:“没办法,谁让肃王那家伙踩到老虎尾巴了~”又谋人家江山又害人家“美人”,阜怀尧没把他鞭尸一万遍啊一万遍已经是很顾忌兄弟情义了。

商洛程一脸正直,道:“爷心情不好,我们少说话多做事就是了。”

陈闽托了托下巴,道:“工部的经费申请折子还没批下来,看来又得拖两天了。”要他到阜怀尧面前享受六月飞霜的待遇,他还情愿多泡在书房里琢磨几回农具图纸!

燕舞童靴很费解,问:“今天爷会很吓人咩?我为什么没什么感觉?”

连晋:“……”

楚故:“……”

商洛程:“……”

陈闽:“……”

因为你是呆受啊呆受,懂了么,亲~

众人无语望天数灰机。

“话说,”燕舞鼓了鼓腮帮子,“我们要不要去白马寺替三爷祈个福,总觉得三爷今年运势不好啊。”他还是十分担心阜远舟的伤势的。

“今天没法去,一堆事情等着呢,”楚故算了算日子,“过几天去吧,不过三爷福大命大,这次肯定不会有事的。”

众人虽然嘴里都道是,不过作为皇帝嫡系亲信,多多少少也收到消息,关于阜远舟的毒,他们此时也有些没谱。

周度溜达到一群莫名有些心情低落的同僚兼朋友身边,心知是怎么回事,转移话题问道:“今天文试放榜,你们没兴趣去看看?”怎么说也是天仪帝登基以来的一大喜事啊~~~

“咦?”陈闽瞪了一下眼。

楚故一拍脑袋,“事情太多,都忘记今天放榜了!”

燕舞立刻激动起来,拽起楚故就走,“那咱们赶紧去看看~~~”好歹也是他们第一次监考的产物啊~~~

众人无奈地跟上兴冲冲的燕舞的脚步。

“皇榜又不会长腿跑了,燕舞你悠着点==。”连晋无语地扶住差点被绊倒的两个文官——书生什么的果然是走路都会左脚绊右脚的奇葩。

商洛程若有所思,“不知道这次的状元会是谁。”几年前阜远舟的惊采绝艳实在深入人心,后来出的状元相比之下都逊色很多。

“小侦是主读卷官,他应该知道吧,可惜他人一下朝就不见了。”燕舞道。

“未必吧?”周度看向他,“我记得评分的二十一个读卷官里,虽然右相和甄侦一起算总分,不过那时是藏名的,最后结果爷只是让右相弄好之后直接呈上去……大概是觉得甄侦太年轻了。”他们一群天仪帝的亲系都感情不错,甄侦这次能代替翰林院大学士吴笏接任主读卷官的任务,他也挺替他高兴的。

“或者是为了避嫌吧,”陈闽道,“上回咱们聚一块的时候甄侦不是说酒才苏日暮在他府里吗?对吧连晋?”

连晋点头,“苏公子气度不凡,我不懂什么舞文弄墨的,不过看他那样子,确实有三甲之材。”

众人听罢,通通回头用一种看神奇生物的表情看着他。

周度挪揄道:“阿晋你不是最不待见书生么?怎么对苏公子这么客气?”

连晋龇牙,“你们也是一群纯书生好不好?老子平时有不待见你们么?”

陈闽勾过他的肩膀,嘿嘿坏笑,“那不一样,啧啧,瞧你这心虚样,该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那位苏酒才的事吧?”

连晋嘴角一抽——不小心被一个书生救了这种事……打死他也不会说的!!

楚故当然知道苏日暮身上的伤是哪里来的,笑得诡异。

没有察觉大家在挪揄连晋的燕舞无意识解了他的围:“话说回来,我倒觉得这次的状元可能是苏公子。”

众人看向他。

楚故也附和道:“曾经读过传说中酒才的文章,其文采恐怕不在三爷之下。”

连晋却有些不同意见,“文采好不一定就有能力,光说不练也是假把式。”他虽然佩服是苏日暮的气度也佩服他对机关术的了解,不过看人上还是不会因此偏颇的,毕竟做官也是一种技术活儿。

楚故神秘一笑,“那是阿晋你没见识过……咳咳咳,传说中酒才的威力,嘿嘿嘿……”

见楚故和燕舞一幅不可说啊不可说的表情,连晋商洛程等人纷纷一头雾水。

……

皇宫,太医院深处的房子。

房门前,扮成医童的听舟目光紧紧地盯着特地放置在一旁的滴漏,见它不偏不倚地滴完最后一滴水——还差一刻就到午时了。

他猛地蹦了起来,冲到房门处就想敲门,又怕惊扰了里面的人,最后只能小小力敲了敲,压低叫道:“左……秦太医,秦太医……”

好一会儿没动静。

就在听舟忍不住再敲一遍的时候,房门冷不丁地刷拉就开了,浑身药味的阴郁男子走了出来,被阳光一晒,他微微蹙了蹙眉,周身温度又降了几度。

左使好可怕啊啊啊——听舟打了个哆嗦,还是硬着头皮问:“秦太医,殿下的解药成功了?”

他心里实在忐忑得紧,他和阜远舟一向关系很好,若是那人出了事……他简直不能想象。

忙了一夜不曾合眼的秦仪似乎有些反应迟钝,等听舟问了第二遍才颔首,打起精神道:“尊……殿下不会有事的。”

听舟跟着他往外走,想了想,还是小小声问道:“秦太医,殿下之所以撑得这么久,是因为身体里……”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仪狠狠瞪了一眼,“那又怎么样?你真当那玩意儿是好东西吗?”

听舟立刻噤声。

“留在这里,皇帝眼睛毒着呢,别去添乱。”秦仪挥挥手,示意听舟别跟了。

听舟只好满心焦急地在院子里等待。

秦仪出了自己的院子,果然看见常安已经过来接他了。

看来天仪帝不是很放心他啊……

……

等连晋楚故他们换下官服低调到了放榜现场,这里已经人山人海了,到处可见书生在拼命往前挤,有名落孙山者垂头丧气,有不曾高中者重整旗鼓斗志昂扬,有上榜者喜不自胜,有真心恭维安慰有假意奉承祝福,人生百态,应有尽有。

楚故几人也不是来凑热闹的,毕竟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时候来观察人往往能够看到人最真实的一面。

燕舞记人能力比较强,参加文试的一些比较有实力的人都被他记住了,此时隐晦地指了指人群里的人,“那是京城五公子……唔,现在是三公子中的北魏魏公子,看他神情,应该榜上有名。”

“宠辱不惊,有喜色不至于喜不自胜,不错。”商洛程道。

“那边那个黄衣服的是雍州的米有独米公子。”

“米有独?雍州第一米商的独子?”

“好像是吧。”

“那黑衣服那个是什么人?啧啧,瞧他笑得后牙槽都快出来了。”陈闽摇头。

“他是……”

“……”

“……”

连晋仗着武功在高处看了一会儿,瞪眼,跳回来对几个同僚啧啧有声:“别说,燕舞你真的蒙对了,状元真的是苏日暮!”

楚故点头,“知道酒才参加文试的时候,我就觉得没什么悬念了。”

久在京城听过酒才之名的众人都不显得太意外。

“那榜眼和探花呢?”周度问。

“探花是住你们那里的那个小娃娃。”连晋对楚故道。

“嗯?齐然?”楚故一愣,随即笑了,“我就说这小子有出息嘛!”

“是哪个啊?”周度好奇地问。

“在那里~”燕舞道。

几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眉清目秀的,身上带着股正气凛然和文质彬彬的气质,旁边有个小书童喋喋不休地对他说着什么,看口型依稀能看到“酒才”“状元”之类的字眼,他笑了笑,脸上带着敬慕。

一个少女在旁边大力地揉了揉他脑袋,显得很是高兴,齐然也笑了起来,带着少年的腼腆。

旁边似乎有人知道他就是探花郎,对他抱拳恭喜,齐然笑了笑,有些稚气的羞涩,不过不失大方地与对方客套。

“又是一个翩翩少年郎啊!”陈闽抚掌而笑。

“对了,”楚故看向连晋,“榜眼是谁?”

众人都好奇,苏日暮和齐然年纪都不大,不知榜眼会不会又是一个年少有为的年轻人。

只是连晋却脸色陡然一沉,有些古怪,“这榜眼……不是玉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