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远舟回到和兄长同住的房间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这个忙碌了一夜的大院终于安静了下来,训练有素的仆人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昨晚留下的残局。

天际泛起朦朦胧胧的灰白,屋子里的光线还是很暗,影影绰绰能够看到**的人影。

阜怀尧也是三更过了刚回来,但是实在很累,所以睡得很熟。

式微的光晕在他霜白的脸颊上,意外带出一分静谧的美好。

阜远舟也一天一夜没有休息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虑过重,此时倒是了无睡意,坐在床边盯着兄长的面容怔怔出神。

光线渐渐亮了几分,从窗棱的缝隙里钻进来,铺洒在偌大的空间里,男子俊美的轮廓半边被照亮,半边隐没在了阴影里。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但是又似乎什么都没在想。

他很专注地看着阜怀尧,实际上阜远舟总是这么专注地将目光投在他的兄长身上,用他所能用的所有时间,看着这个人,即使是千遍万遍,也不曾觉得过腻烦。

其实十几年相处,阜怀尧和他的交集真的不算太多,偏偏总有那么一些刻骨铭心的事情,深深烙印在了脑海里。

而他真正喜欢上阜怀尧,也不过是那么几个月的时间,阜远舟却恍然地觉得似乎已经过去了好多好多年,那些在一起相处的温馨美好像是蜜糖之水一样融进身体里,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和爱的人白头偕老。

可是还不够,就差一点,就差了那么一点……

有的时候阜远舟都在想,如果再早几年知道阜怀尧的感情,再早几年爱上他,阜怀尧少了一分成熟冷硬,他多了一分善良天真,那么他们之间的波折是不是就会少上那么一些。

可是为什么偏偏会是现在呢……

阜怀尧已经荣登大宝成为了天下共主,他和宿天门一战生死未卜,阜远舟想起来的时候真的恨啊,也许是恨命运,也许是恨改变了他命运的慕容桀,也许是恨教会他宫斗心机的德妃,也许是恨自己太过不懂得如何去爱,明明他尚是风华正茂,却没办法倾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他二十余年的生命里,好像总是很少有爱的痕迹,出身也好,经历也好,他所走过的路,总是用血肉来铺垫今日的神才永宁王,他也不否认,在最开始知道阜怀尧喜欢他的时候,他没有按着原来的计划行动,而是继续装疯卖傻,只是为了想要更享受一些被别人宠爱着的感觉。

拖着拖着,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在想,温柔娴淑的未婚妻刘家大小姐都不曾让他有过动心的感觉,天仪帝不仅是他的兄长,还是他的仇敌,即使给了他前所未有的触动,又能有多大的影响?

这个天下人敬之仰之的男子喜欢他,他高兴,高兴于自己的计划会比最开始想象得更完美。

可是在那次阜怀尧在坤宁宫过夜开始,他却发现,事情已经开始完全失控,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跟着赵衡离开,不然就会永无翻身之地……但是他的身体早已违背了他的意志,在深夜身边人熟睡的时候,眷恋地将兄长拥在怀里,轻吻着他的眉心,如同拥着自己最珍贵的珍宝。

阜远舟解下腰间挂着的琅琊,握紧了剑柄,缓缓抽出些许剑身,轻微的摩挲声响,妖异寒光出鞘,照耀着他眉宇之间窜起一道一指长的淡淡白光,映衬得他的轮廓越发冷峻锋锐。

他盯着琅琊看了一会儿——准确地来说是看着垂在手边的剑坠——然后骤然收剑还鞘,将随身宝剑放在了一边。

他和柳天晴有一个五年之约,他和阜怀尧还有一个百年盟誓,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完成。

可是与宿天门一战,在他的计划里,并没有完全天衣无缝的……

阜远舟顿了顿,没有再想下去,只是下意识按了按自己的心口上面,之前蛊王显露痕迹的地方。

他没有告诉他的皇兄,自从被蛊后惊动了蛊王之后,这个地方的细微刺痛,就一直没有再停过。

这种痛楚真的很细微,淡淡的,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的,无时无刻的,纠缠着他,不是很痛,就是不可忽略,就像是他的爱情一样,并不是他生命的全部,却是他所不能遗弃的东西。

长剑回鞘的动静大了一些,阜怀尧迷迷糊糊地转了个身,他虽然没有武功,但是素来警觉,听到了这一声响,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睛,后背却已经一暖,被人拥住了。

他立刻清醒过来,“远舟?”

说话间,阜怀尧就想转过来,但是阜远舟收紧了手臂,阻止了他的动作。

“远舟,”这次是肯定句,也许是因为刚醒,他一向清冷的嗓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细微的柔和,“累么,睡一会儿?”

阜远舟轻微怔了一下,但是很快就回过神来,没有回答,只是用下巴无意识地轻轻地摩挲着他的肩膀。

阜怀尧也不介意他这么腻歪着自己,放松了身体,任由他这么抱着,随意问道:“刚刚才回来么?有没有用早膳?”

阜远舟“恩”了一声,也不知是不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阜怀尧觉得自己家三弟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很想转过身来看看他的样子,但是对方的力道很大,他没办法动弹。

他正想出声叫阜远舟松开一些让他转个弯,不过话语还没滚出喉咙,他就觉得肩膀一凉,居然是阜远舟伸手把他的衣襟扯了下去!

阜怀尧惊了一下,却也有些莫名其妙,“远舟?!”

他的声音大了一些,身后的人也没有理会他,反而变本加厉地用手轻轻地抚弄着他肩膀上的皮肤,顺着那些乌黑的线条,缓慢地摩挲着。

这种肌肤相亲的感觉让一向冷情的天仪帝觉得有些奇怪,而且踅目蛊和伪蛊王引发的剧毒带来的痕迹分布的位置有些宽,对方的手一直往下走,他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远舟别闹了。”

他轻声地说,淡漠的声音在清晨稀薄的日光中显得很虚无很没有说服力,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微弱的呢喃,阜远舟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一般,倾身向前,亲吻他的肩膀,血色淡淡的唇落在霜白的皮肤上,阜远舟的表情有些伤感的模样,冷不丁看去,这一幕只让人有一种异样凄美又缱绻的感觉。

阜远舟一直坐在床边,即使是夏日里,裸/露出来的皮肤都已经变得有些凉了,落在身上的时候,阜怀尧整个人都有一种很古怪的感觉,也许是惊讶,也许是窘迫,他素来淡泊不多的表情没办法表现出太多的情绪,只能从他不稳的呼吸里判断他此时的情绪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阜怀尧想要挣脱对方的禁锢,但是阜远舟只是用了一只手,甚至没有用点穴之类的法子,就轻易地技巧性地压制住了他的全部东西。

阜远舟这个样子是阜怀尧从来没有见过的,阜怀尧莫名地升腾起了一种鲜少有出现的忐忑感,他不再试图去做挣脱对方的压制的无用功的动作,而是努力去细想对方做这种事情,所表达的究竟有什么意义。

阜远舟却不在意自己的兄长此时脑子里转过了多少百种多少千种的念头,他的吻依旧很轻,但是却在逐渐升温,越来越热的触觉通过对方的唇传递到了阜怀尧身上。

阜怀尧终于开始觉察到了对方身体的不对劲,喉咙瞬间出现了发干的感觉,再度开口的时候,嗓音已经带上了一些淡淡的嘶哑:“放开,远舟。”

即使是这种命令式的语句,他仍然没有像是对待其他人那种冷硬如雪如霜的凌厉,如果此时此刻有外人在的话,听见他这般语气,一定会觉得这样子更像是一种商量。

阜远舟这才抬起了头,没有松开压制,只是微微一用力,轻柔地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

身子完全没有任何可以反抗地余地,就已经仰面对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里面不像往昔那时的平静透彻,反而翻涌着很多复杂的情思,阜怀尧愣了一愣,心里有一种撞了一下的感觉,不是那种动心的悸动,而是一种说不上的不安感。

阜怀尧的不安很快就被验证了,阜远舟在他回神之前就已经重新俯下身来吻住他,这次的目标是他的唇。

对方的身体已经变得很热了,热得让阜怀尧有一种只要触碰就会被烫到的错觉,他整个身体的皮发都禁不住发出战栗的些微抗议。

唇齿在无可反抗的时候交错在了一起,翻涌着不知名的情愫,阜怀尧一个吃惊,几乎咬到了阜远舟的舌头,但是对方一点儿也不躲不闪,血腥味很快就从两个人的味蕾里蔓延开来,在此时此刻,只会让身体里的温度升得更高。

阜怀尧微微睁大了眼睛,他很清楚现在的情况会怎么样失控下去,所以在阜远舟一个闪神的时候,用尽全力将他推了开去。

阜远舟似乎已经猜到他已经忍耐到了极限,适时地松开了手,避免对方太过用力反而伤了自己。

“远舟!”阜怀尧低斥一声,声音终于恢复了一向的冷厉,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

他并不是十分介怀和对方的亲近,但是他介意这种莫名其妙的欲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