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古道,一队卫兵车仗护卫着州吁徐徐而进。车内州吁暗自庆幸不已,素来自己是很不入石碏法眼的。小时候和石厚只是调皮捣蛋,已经被石碏断定是将来祸国殃民的选手,等到大一些石碏居然向父亲进言要管教自己。他越是这样自己反而越要闹,越要作。反正已经不是好人了,那就且行且看。

直到自己真的用短剑刺穿了兄长的胸膛,真的走到了篡位的这一步,好像这个喧闹的世界忽然间静了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是,自己的确登上了卫侯的宝座,但是却心知肚明,没人承认自己。午夜梦回,多少次兄长在梦中出现,有时是小时候一起玩闹,有时是他举着酒杯,有时甚至就是自己那把匕首狠狠穿透了兄长的血肉之躯……

虽然成功联合五国兵力,虽然打败了郑国,但是自己心里还是虚的。也许无论发生什么,都没办法改变这种心虚。

想到此处,州吁苦笑着,好像自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之前是为了争夺这个位置处心积虑,现在是为了让别人承认这个自己的位置绞尽脑汁。或许,这根本就不是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也无用。但是他真的不甘心,凭什么自己就没有资格真正得到这个位置呢?

想到此处,苦笑,无奈都被阴狠狰狞的面庞代替。

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还好已经有了石碏的支持,这位卫国老臣,一言九鼎。依计从事,应该问题不大。

远处已能看见陈国外城,却见一队人马正列队迎接。看来陈国对自己还挺重视的。

前来迎接的正是陈国公子佗。公子佗恭恭敬敬将州吁与石厚安置在陈国行馆,一番寒暄之后告诉州吁,明日在太庙,陈侯将会见州吁。州吁见公子佗言辞谦虚,行动恭谨,不由得心中暗生几分把握,看来大事可成。

第二天石厚现行到达太庙。

但见陈国太庙设置庭燎,也就是在太庙庭院设置大火把数只,陈桓公端立中央主位,旁边整齐的位列各位官员。

石厚心中稍安,看来这陈国还真把我们当回事,这阵势看来挺大啊!忽然石厚看到太庙前立着一块白色木牌,仔细一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大字,“为臣不忠,为子不孝者,不许入庙!”

好像有人伸手进来,在石厚的心上狠狠抓了一把,他顿时面色苍白,急忙问陈大夫子鍼,这块牌子立于此处是何意?

子鍼却是面色如常,解释说这是我们先君遗命,陈侯不敢忘,故此立牌为证。

石厚的心稍微平静了一点,但是还是有一丝丝的不安。先君遗命,这么巧吗?别是别有用心吧!但是事到如今也无法可想,而且还要有求于陈侯,况且同为诸侯,想来陈侯应该不会将卫侯如何。石厚站立子鍼身旁,就微有心虚之意。

片刻州吁驾到,石厚引导州吁进入太庙,州吁端正衣冠,手持玉圭,正要行礼,忽听一声大喊,“周天子有令,拿下弑君逆贼州吁、石厚,余者不问!”

顷刻间变故陡生,太庙左右涌出陈国军士无数,都是州吁已被拿住,石厚心有预感,仗剑争斗,可惜双拳难敌四手,不一时也被陈国兵士擒住。

州吁所带卫国兵士,还在太庙外观望,只听见太庙里呐喊声声,心说这怎么话说的,祭祀起来还急眼吵起来了?

子鍼此时拿出石碏血书,对这些卫国军士高声宣读,这些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老上卿石碏设计,原来当初国内的流言都是真的是真的啊!这些人自回卫国不提。

既然擒住了逆贼,下一步当然的斩首,将罪恶之人从这个世界抹去,让他付出作恶的代价。但是陈侯说到处置这两人,却令群臣为难。石厚是石碏的亲生儿子,俗话说虎毒还不食子呢,咱们嘁哩喀喳把石厚杀了倒是痛快,问题是石碏会怎么想?

陈侯想那我们干脆埋一个伏笔,干脆把州吁和石厚分开关押,州吁关在濮阳,石厚关在本国,派人请石碏来陈国议罪。因为毕竟是卫国的国事,那就让石碏来处置吧!

石碏接到陈国书信,知道二逆贼已被擒,于是召集百官,共同商议如何处置。这擒贼一事全凭石碏谋划,百官当然公推石碏决定。石碏认为州吁、石厚弑君谋逆案件,情节特别恶劣,后果特别严重,必须明正典刑。

右宰丑自荐前往濮阳监刑。

众臣一看难道让石碏亲自下令处死自己的儿子石厚吗?大家一起求情,说石厚不过是从犯,罪不至死。

石碏勃然大怒,石厚如果不给州吁助恶,州吁也没那么大本事翻天。既然做了,就必须负责任。如果众位大臣依然求情,石碏将亲自前往将石厚斩首,告慰先祖!

让一个父亲去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实在是太残忍了。虽然这是石厚自己应得的结果,但是对石碏太残忍了。家臣孺羊肩自荐代替石碏前往,监斩石厚。

州吁、石厚伏诛。

夜凉如水,石碏端坐堂中。片刻,一滴浑浊的老泪,自眼角缓缓流下。父亲,何尝没有付出代价?

公子晋自邢国返卫,重新为卫桓公发丧,即位为卫宣公。

石碏被尊为国老,世世为卿。

自此,卫、陈更加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