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焕蓉有此一问自有深意,她的时机也掌握的很好,先以岳家军之名套近乎,再用李铁柱同伴的死引得对方伤感,最后劝慰一番拉近距离,接着就问出了自己的问题。如果她直接问的话,说不定李铁柱一句萍水相逢就给带过了。

然而都客套到这个份上,李铁柱自然也不隐瞒,原来他们一行五人本是斥候小队,隶属于踏白军,武力在岳家军中也是中上游。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出动却不是打探消息,而是接人,他们要护送的正是追风骑。按理说以追风骑的地位是万万轮不到他们这一个斥候小队来护送的,可是这次追风骑意外得到一个情报,却是关于岳元帅的,这让岳家军上下都谨慎起来,派出踏白军最精锐的十二支小队前往接应追风骑,一路上遭遇金兵围堵无数,这些踏白军的斥候浴血奋战,又连布疑阵,转道至此,企图迂回甩开敌人。虽然成功甩脱了大部分金兵,可是踏白斥候也折损了大半,一些留下牵制敌人的战士想来也是凶多吉少,直到王焕蓉他们遇见时,就只剩下了三人。不过在这些岳家军以身护卫之下,追风骑却是只伤未死,倒也真见岳家军的战力之强。

情节不复杂,李铁柱也是简略叙述,但是其中的凶险却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六七十人的精兵,深入敌阵面对数以千计的金兵围杀,逃亡几千里,想想都让人心有余悸,而且过程中看着同伴一个个死去,这样的情景心志脆弱的人恐怕早就坚持不住了。李铁柱这样一个尚算少年的孩子,不仅坚持下来,还平静的讲述着发生的种种,他所经历的的确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因为此时他不只是一个少年,他还有一个名字,就叫岳家军,他所背负的是岳家军的荣誉,以及岳飞的安危。听着李铁柱言简意赅的描述,所有人都良久没有做声,他们不由对这个孩子以及和他站在一起的那些人肃然起敬。

李铁柱很快就说完了大概,不过对于他们为何如此着紧追风骑带来的消息却有些讳言,王焕蓉知道这个问题不会从李铁柱那里得到答案了。所以想想的话,这个情报和岳飞有很大干系,再结合他们所知,王焕蓉已经可以确定很多事情了。

“一个情报需要追风骑十几个人一起送吗?”杜樽此时问道。

李铁柱有些为难的说道:“追风骑护送的不只是情报,还有一样东西,至于是什么,杜军大哥还是别问了。”

杜樽先是一愣,随即恍然自己现在叫杜军,暗自腹诽了一下王焕蓉给自己编的什么破名字,他也知这个问题触及到了自己不能探索的地方,所以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王焕蓉沉吟了一下问道:“你们岳家军现在何处?”

李铁柱先是想了一下这个问题是否会对岳家军不利,这才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元帅和兄弟们正驻扎在洞庭湖一带,准备讨伐杨幺水匪。”

“洞庭?离这里得有几千里远了。”王焕蓉皱眉说道。

“嗯,我们出发接应追风骑,来回辗转也有一个多月了,也不知兄弟们都怎么样了。”李铁柱朝东南方望了望,像是能看到自己心系的战友一般。

“你们一个月前就已经出发了?”王焕蓉眉头皱的更紧,急忙问道,“追风骑接到了事关重大的情报,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追风骑的行踪向来只有皇家知道,我们也是从朝廷那边得到的消息。”李铁柱也是小心的说道。

“所以岳元帅派你们出来接应?”王焕蓉急忙问道。

看到王焕蓉这么急切的样子,李铁柱一时间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下王焕蓉是彻底沉默了,她低头沉思却把李铁柱晾在了那,杜樽不得不和李铁柱寒暄起来,几人这功夫也在整装,显然随时准备离开。不片刻,王焕蓉终于回过神来,问李铁柱道:“柱子兄弟,事到如今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几个一身武艺你也看到了。”

看到李铁柱疑惑的点了点头,王焕蓉继续说道:“其实我们也是得名家授艺,空有一身本领报国无门,这才行走在边境地带,偶尔劫杀小股金兵,虽然没什么大作用也算略尽绵力。我这兄弟就是与金兵打斗的时候受了伤,这才昏迷不醒。”

蹲了一顿,给李铁柱一点时间消化自己的话,王焕蓉才继续道:“我们的师傅和药师庐的人有些渊源,这才打算前往药师庐给我兄弟治伤,可巧就碰上了你们,我猜想这是老天爷给我们机会报国杀敌,不知道柱子兄弟能否带我们参军?”

王焕蓉这话一出,不光李铁柱没反应过来,其他人也相顾愕然,不知道王焕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李铁柱很快就喜形于色,连声道:“几位兄姐武功高强,有你们相助,岳家军必然如虎添翼,还商量作甚,咱们这就去找岳元帅去。”李铁柱说着拔腿就走。

王焕蓉赶忙把李铁柱拦了下来,嘴里说道:“柱子兄弟且慢,我们虽然有心参军,可是我这兄弟的伤实在拖不得。”

“哎呀,怪我怪我,一高兴就把这事给忘了。”李铁柱一脸歉意的说道。

王焕蓉一笑道:“柱子兄弟性子直,我们兄弟姐妹几个都很喜欢,既然你答应替我们引荐如岳家军,那现在不如这样,我们先带我兄弟去治伤,等他完好之后,再火速赶往洞庭湖与你汇合如何?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带几个药师庐的弟子前去帮忙呢。”

王焕蓉这话终于成了定下乾坤的关键一句,李铁柱一听药师庐的弟子也会前来,顿时心花怒放,想都没想的道:“要是这样就真太好了,元帅一定高兴坏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这么定下,但是我们毕竟是生脸,到时候贸然前去,恐怕有诸多不便,不知该怎么找到柱子兄弟?”王

焕蓉这时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目的。

李铁柱低头一想,随即将腰间的一柄短匕取了出来,说道:“这个好办,这把短匕是我们踏白军斥候的贴身之物,你们拿着它到岳家军的军营说找罗大牛,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接你们去的。”

“罗大牛?”王焕蓉暗自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却也没有进一步追问,毕竟李铁柱只是个外围斥候,要找他的话别人不一定认识,想来这个罗大牛应该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既然如此,柱子兄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王焕蓉突做难色的说道。

李铁柱立刻豪爽的说道:“大姐有话直说,你们救了我,还想加入岳家军,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千万不要客气。”

王焕蓉没有释然,反而神色愈加凝重的道:“柱子兄弟,我们这一来一回,就算快马加鞭,估计也得月余,到时候只怕会与你们失之交臂,不知道能不能等我们几日?”

李铁柱面露难色的道:“大姐,您真是高看我了,我就是个小小的斥候哪能影响大军的走向啊!”

“柱子兄弟误会了,其实找到岳家军对我们来说不难,我大哥动一些占卜定位之术,岳家军气感很强,要想找到却也不难。”王焕蓉说着冲杜樽一使眼色。

杜樽在王焕蓉提到自己的时候,就已经会意,再看王焕蓉的眼色,知道自己露一手的时候到了,故作高深的清了清嗓子,学着张倾虹占卜之前的样子摆了几个架势,他是否真有本事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这个样子确实很有神棍的潜质。之间他拿捏作势了半晌,嘴里念念有词,陡然双手一扬,一大把花瓣纷纷扬扬的飘洒出来,在这初春时节,开放的鲜花极少,杜樽能搞出这些花瓣已经十分唬人了,可是这还没完,那些花瓣还未落地的时候,居然化作星星点点的亮光洒落下来,在幽暗的密林中显得分外的妖冶美丽。

杜樽最拿手的就是戏法手彩,幻魔诀是一种十分罕见的武学,以魔术戏法为基础,将人的身体灵活度锻炼到极致,所以这点唬人的东西对杜樽来说不在话下。露了这么一手,李铁柱已经看到目瞪口呆了,他何曾见过如此玄妙的景象,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使劲的揉了揉以证实自己不是眼花。可杜樽的表演到此还没结束,那闪亮的光华落地之后,居然自动排列成一个箭头,箭头的指向正是追风骑离开的方向,而那箭头的前方则出现了一个闪烁的“凶”字。

尘埃落定,杜樽的表演也到了**,只见他疾退了两步,哇的一声喷出了一口鲜血,脸色一阵潮红,半跪在地,嘴里兀自喃喃念道:“不……不可能……”

杜樽做戏也真下血本,为了加强感染力,居然咬破了舌尖,硬是喷出一口血,他脸色潮红虽然是内力所逼,倒有一半也是疼的。

这时,李铁柱才饭过神来,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到杜樽的样子也知道出事了,急忙问道:“杜大哥这是怎么了?”

杜樽忙着演神棍,当然不会搭理李铁柱,还是王焕蓉一指那箭头说道:“看到了吗?”

李铁柱看了一眼箭头,神游天外似的的说道:“倒是挺好看的。”

王焕蓉哪想到李铁柱会说出这话,也有些不耐的说道:“你不认字吗?”

“大姐,你咋知道地?”李铁柱好不羞愧的说道。在这个时候,天下已乱,人人都为了活命奔波穷苦百姓家哪还有余力读书认字,李铁柱就是如此,虽然岳飞也在军中传授知识字,但是毕竟还未普及开来,这个“凶”字虽然简单,李铁柱却是不认识。

本来在扮神棍的杜樽一听这话,登时心口气血翻腾,忍不住喉咙一甜,哇的又是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次倒是货真价实。他心里怒号一声,早知道你不认字,我花这么大功夫干嘛,这不是做戏给瞎子看,白费劲吗。

王焕蓉看到杜樽这样,强忍着没笑出声,反而把戏接了下去,脸色凝重的道:“这是我大哥的占卜之术,你看到的那个字是个‘凶’字,至于箭头所指……应该是追风骑所去的方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