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听农夫叫自己神偷,老乞丐非但不经验,反而更加厉声喝问。

气势,老乞丐身上的气势在这一瞬间陡然拔升,向农夫逼压过去。

这股气势惊人,赵雷从老乞丐身上的气势联想到了西野城,可见这老丐的威压已然是宗师级别。然而面对这样的压力,那农夫却微微一笑,浑不在意,原本躬身施礼的他,反而在这股气势中直起身来,淡然一笑道:“回前辈话,晚辈——王雨鑫。”

这农夫是王雨鑫,那农妇自然就是龙秋影了。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王雨鑫润物无声般的化解了老乞丐的威压,这种化解并非孱弱,反倒从容之处更见上乘。

老乞丐拔高的气势威逼王雨鑫,倒并不是为了试探,反而是立威的心思更多一些,只是他强悍的气势非但不被对方重视,反而化解的游刃有余,这让他吃惊之余,对王雨鑫也不由刮目相看。

知道自己这点手段对王雨鑫没用,老乞丐顿时收了气势,反倒仔细打量起对方来,随即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半晌,这才说道:“你就是王雨鑫?果然是其貌不扬。”

王雨鑫闻言哭笑不得,他想不到老乞丐看了自己半天,居然蹦出这么一句话,不过还是应承道:“晚辈正是王雨鑫,不瞒前辈,晚辈这张脸是易容过的。”说着,王雨鑫双手在脸上动了动,扯下了一些东西,果然面目大变,恢复了本来面目。

原来当日王雨鑫和龙秋影辞别景胡尼后,自川藏一路东行,渐渐发现了人烟,问明了方向,便朝中原腹地行走,只是乱世多艰难,为了保险起见,他二人乔装改扮了一番,免得路上多生事端。易容的手法,王雨鑫也跟王焕蓉讨教过一番,虽然做不到王焕蓉那样神乎其技,却也能够达到基本目的,这已经足够了。按照龙秋影的意思,他们本想直奔苗疆归隐,可王雨鑫却提议回临安德胜楼看一眼。

龙秋影知道王雨鑫还放不下他那班朋友,回德胜楼的一大原因,也是有机会能碰上“必胜”的人,只是王雨鑫虽然随性,可这样的人性子里的执拗往往连他们自己都不曾察觉。即便想要碰上过去的同伴,可王雨鑫嘴上却不说,甚至他连想都不愿意想,只是期待着一切顺其自然。龙秋影与他相处时日不多,但是对他的了解颇深,善解人意的她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一路陪他行去,算是无声的支持。况且,龙秋影也很担心三星使的安危,毕竟同行一路,终究是一场缘分。

两人一路向东,未几就来到四川境内,过了临天镇,再经川入蜀,往东北行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到达临安了,可谁知却在这茶寮中遇到了之前的事情,着实意外。

四大世家在江湖上的地位非比寻常,更何况王雨鑫与这两家都有过间接的交集,此时两家人对上,王雨鑫也十分好奇,这才和龙秋影隐在一旁观望,却不想偶遇了神偷。

恢复了本来面目的王雨鑫再次向老乞丐见礼,而老乞丐则一脸兴趣的看着王雨鑫变换面容,连连咋舌道:“这就是你本来面目?果然传闻的没错,还不如刚才呢。”

王雨鑫微愣,心道这前辈真会说话,怪不得杜樽提及他师傅的时候,总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不过他不是杜樽,对这老人也没什么恶感,只是苦笑了一下道:“神偷前辈说笑了。”

“谁告诉你我是神偷的?你认错人了!”老乞丐突然懒散的一笑,看着王雨鑫说道。

王雨鑫摇了摇头道:“晚辈不会看错的,您刚才躲避于诚的步法唤作穿环步,而您推倒他时又在他身上隐蔽的摸了一把,使得应该是敛金手。穿环步和敛金手是神偷前辈的独门绝技,这些是不会错的,至于证据,现在就在您的怀里。”

老乞丐闻言一愣,王雨鑫判断的没错,这老丐的确就是神偷,神偷名讳迟早来,是杜樽名义上的师傅。这迟早来本名迟来,人如其名,姓迟已经很有趣了,可这人偏偏做什么事都会迟到,倒也是奇葩一朵。据说神偷年轻时曾放言取礼部尚书家里御赐的司礼纹龙雕凤九子祥瑞杯,这套杯盏乃是司礼所用,内在价值反倒在于实际价值,并且是御赐之物,所以礼部尚书视若珍宝。迟早来要盗只是为了显示技艺,倒也并非贪图富贵。

神偷在当时已经成名,礼部尚书得到消息,立刻如临大敌,调配朝廷兵卒,家丁护院严加看管不说,更是重金聘请江湖好手以及大量镖师,以防有失。如此大的动作,甚至惊动了皇帝。皇帝或许是无聊坏了,竟然派出了一队御前三骑的追风骑协助礼部尚书看守祥瑞杯,有了这么多力量看守,当真是蚊蝇难入。如此阵势等到了迟早来放言盗杯的那天,整个尚书府严阵以待,却哪有人来盗宝。

如此又过了半个月,整个尚书府都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被神偷钻了空子,可是江湖上却又传来风声,意思是神偷有事耽搁,迟来取杯,言约已毁,必不再来。话说的漂亮,可此时惊动四方,几乎到了天下皆知的地步,而最后却是这般收场,迟早来总是来迟的特点顿时风传江湖。礼部尚书如何愤怒收场自不必提,迟早来没能顺利取杯其实乃是与人比酒,酩酊大醉,连睡了七日,这才错过了盗杯之约,而与他斗酒的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严阳的师傅——酒神。

其中原委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不过迟早来的形象却已经深入人心,于是武林中自然传出了两句话,就是对迟早来的真实写照:不怕偷不到,就怕来不了。

那穿环步本就是从偷儿穿街过巷中悟得的,市井气十足,不明就里的人看到的只有脚步凌乱。至于敛金手,则是独此一家别无分店,号称无所不敛,神偷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以王雨鑫的修为,看得出穿环步,神偷并不惊讶,他对自己的敛金手十分自负,号称无所不敛的敛金手,追求的并不是快,最大的特点便是隐蔽。被偷的人懵懂无知,偷儿却已在千里之外,这是天下的偷儿都追求的境界,神偷做到

了,所以他才是神偷。然而隐蔽的敛金手居然被王雨鑫发现,这让神偷有些错愕,不过随即却若有所悟。

迟早来点了点头,咬着牙道:“我明白了,你看得穿我的穿环步和敛金手,刚才推于诚的那一手似是而非,却得了敛金手的深邃,不用说肯定是杜樽那小混蛋教你的吧!”

王雨鑫又摇了摇头道:“非也,杜樽虽然是您的弟子,可一身功夫却非你所传,只怕连他也用不好敛金手,又如何教我!不瞒前辈,晚辈有个过目不忘的本事,招式过眼,总能模仿个七七八八!”他这话说的倒是谦虚,有战斗本能的帮助,假以时日别说七七八八,原封不动的用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嘿,小子口气不小。”迟早来闻言冷笑,却话锋一转道,“你知不知道偷学人武功乃是江湖大忌?”

迟早来声色俱厉的说了这么一句,登时让王雨鑫有些哭笑不得,一般人听到自己能够立刻学以致用,肯定要惊叹一番,可迟早来却教育起自己来,让他着实意外。

可迟早来立刻又跟了一句:“不过看你刚才易容的功夫倒是不错,你教给我吧。方才骂我老东西和偷学我功夫这两件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谁知王雨鑫闻言却是笑道:“神偷前辈博学多长,这等微末技艺,哪敢在您面前献丑。”

迟早来听完一愕,心中也不由盘算了起来。要说他也是个奇人,虽然是偷儿这个职业,可他对金银的爱好并不强烈,相反他享受偷的过程,或者是说这个技能给他带来的成就感,他爱的是这种技能本身。所以推而广之,王雨鑫所说的没错,迟早来的确是博学多长,他不近武功高强,旁门左道也多有涉猎,那幻魔宝典就是被他这么淘来的。

迟早来极为喜欢易容术这功夫,不光新奇,而且对他的事业也很有帮助,至于哪种事业,各位看官心照不宣。重宝在前却无从入手的感觉,让他十分难受。可是这种技艺不像金银,用偷的可以拿到的话,迟早来绝对毫不犹豫,可即便用强也不见得能逼王雨鑫就范,这才是迟早来犹豫的原因。有易容术这等技能在眼前,至于为什么把王雨鑫二人叫到隐蔽处,迟早来早就忘了。

偷抢都不行,那唯有交换了,以物易物,这是最原始的交易方法,于是迟早来就动起了脑筋。自己所学驳杂,真要拿得出手的却不多,思来想去唯有敛金手和穿环步了,可敛金手是自己绝技,轻易教给别人,他可舍不得,况且王雨鑫刚刚施展已经颇有几分形似,自己想教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学。想到这里,迟早来终于记起自己为何把二人叫来,不就是为了问清楚他为何会用敛金手的吗。

可有易容术这等诱惑在前,迟早来自然就把这事抛诸脑后了。敛金手不行,那穿环步呢,回想之前王雨鑫躲开自己时用的步法,显然也与穿环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这让自己怎么拿得出手。思来想去,迟早来竟然发现自己没什么可以拿来和王雨鑫交换的,刚刚对方所谓的博学多长,此时再看,简直和嘲笑差不多了。

见识过无数宝物奇技的迟早来,在这一刻突然觉得自己好穷,穷的就只剩下神偷的名头了。

就在迟早来焦头烂额之际,王雨鑫却突然开口道:“前辈若想学易容术也简单,晚辈不敢藏私。晚辈愚钝,有一疑惑,想请前辈解答。”

迟早来闻言心念一动,暗道这小子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再想想两人之前的表现,顿时了然,以往的自信潇洒顿时回归,哈哈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柄剑上。”说着迟早来一抖手,那柄断剑兀自还握在他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