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青衫,一顶小帽,一匹骡子,一纸文书。

这便是李权走马上任的行头。

身边没有一个人,目标直指壁溪村。

骡子身上铜铃“咣当咣当”响个不停,配合着蹄子踏地“哒哒哒”的声音,有点儿“咚次打磁”的味道。

换上了普通料子的青衣,脸上也没了胡子,倒是有点儿像玉面书生,只是着脸皮实在是老了些。

李权没让家里的娇~妻美妾们相送,因为他是用一个假身份去上任的,这样低调些好。

从老爷一下变成了保长,李权倒是很新鲜的。心道穿越一回总要尝试下各种生活方式,总是在家里吃着山珍海味,不识民间疾苦也不行。而且身份不像以前那么尊贵,指不定就会有小喽啰上来招惹自己,自己就能完成扮猪吃虎的壮举不是?

想想都很带感

“嘚儿驾!”李权欢快地吆喝起来。

“哐当哐当……”

“哒哒哒。”

一路清风作伴,鸟语花香,更有一指小溪沿途指引,碎石小路上露水混着溪水,到处都是泥土的清香。更有进城的商贩满载货物含笑示意。

看这一路的风景,李权就知道壁溪村是个山好水好适宜居住的好地方。

壁溪村一边靠着溪流,一边靠着官道,村民的生活还算不错,大大小小近千户人。

李权看到了壁溪村的石碑后,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村子。

外面是竹子编织地栅栏,里面可以看到草屋、瓦房之类的建筑层次不齐。

李权感觉村子挺大,看上去像是迷宫,没一时半会儿是肯定走不到头的。

李权刚刚进村就受到了村里土狗的热情欢迎,狗吠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很快就把村民们的视线吸引了过来。

村里不是没来过生人,没啥奇怪,要说特别,就是看到李权略带书生气的打扮让人奇怪,村儿里还会来读书人?

壁溪村的书生都巴不得往外跑,倒是从未见过有书生来村里的。

有个好奇的老丈迎了过来:“喂,年轻人。来壁溪村找谁?”

“八丈亭在哪儿?”

“八丈亭?年轻人,你去八丈亭作甚?”

李权摸出了认命文书:“我是壁溪村新来的保长,今天过来上任。”

老丈惊了惊,上下打量了李权两眼,没再问了,指着前方道:“往前走,拐个弯看到一个有八丈高的瞭望台的地方就是了。”

李权道了声谢骑着骡子往前去了

老丈一边回去一边扭脸看着李权的背影。

老丈的老伴儿丢下了还在洗的衣服,踮着脚也望了望:“老头子,那人谁啊?来干嘛的?”

“说是新来的保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啥?上一个保长才死了几天,新的保长这么快就来了?”

“希望不是真的,你看那人细胳膊细腿儿的,哪经得起折腾?怕是比上一个死得更惨。”

“嘘!你小声点儿!不要命了?”

……

……

八丈亭不是一个亭子,而是一个有瞭望台的小型校场,用木栅栏圈了一小块地,有几间草屋。是村里选出的代表商量事情的。也可以称作是村里的衙门,什么牌头、甲头的,每天都要在这儿值岗。在瞭望台上可以看到全村的情况,还能让县衙下来的官差第一时间交代任务。

而保长就是牌头、甲头的上司,是村里官职最大的。

但又跟村长有所区别。

村长是村里名望最高的人,有村名们推举出来,而不是朝廷认命。一般都是年过半百的老人。在村里的地位跟保长不相上下,具体谁的话更有分量,那就得看谁掌握的势力更大了。

李权不急不慢地到了八里亭,里面空落落的,里面的场地一片黄沙,一个人也没有,只有瞭望台上有个人在呼呼大睡。

李权下了骡子,看到瞭望台盯上有个铜钟,一根麻绳从最上面吊下来。便走过去抓起麻绳使劲儿地摇起来。

钟声“嗡嗡嗡”地直响,吓得熟睡中的人差点儿从瞭望台上掉了下来。定了定神,扯着嗓子对下方的李权骂道:

“哪儿来的牛犊子!等着!跟老子别走!”

楼上那人气势汹汹,模样像是要把李权碎尸万段,飞地踩着楼梯到了下面,挽起袖腕准备教训李权

但当他开到的李权举着的文书时,微微一顿。

文书上的字一时看不清楚,但上面红亮的官印异常显眼,而且特别好认。

对方接过了文书,狐疑地看了李权一眼,认真地看了起来。

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吓得是两腿直哆嗦,全没了刚才嚣张的模样,恭恭敬敬地把文书还给了李权:

“原原原……原来是新来的保长大人,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

“好了好了。”李权挥挥手,毫不在意,“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叫刘嘎,壁溪村的东头一牌头。”

刘嘎是个瘦小但却精壮的年轻人,脸上有个豆大的黑痣。

“怎么这儿就你一个人?村里牌头、甲头少说也有百十号,怎么就留一个人值岗?”

“这个……”刘嘎面色为难。

“哎,算了算了。先说说我现在该干嘛?”

刘嘎松了口气,讪笑着把新上司迎进了八丈亭的草屋里,一边走一边解释:

“老大,您官面儿上的任务就是些村户登记,安防防范之类的,遇到什么事情要给县衙典吏通报。还有就是配合县衙的官差完成任务,也就收收税什么的。其实也没啥事儿,有的事儿叫小的们去做了就行了。您呐,安心休养就成。”

不知不觉就走进了草屋,里面的家具用度都还齐全,跟李府肯定没得比。

“老大,以后这儿就是您的住处了。”

“那行。去把我的骡子牵过来。”

刘嘎出了草屋,李权开始张罗起自己的屋子,拿着墙角扫帚擦擦灰,扫扫地啥的,铺上自己带来的床单,摆上枕头什么的

。稍稍整理还是有模有样,虽然比家里差了很多,就当是体验古代贫困生活。

刘嘎把骡子牵到草屋外栓好,又进了屋,呼地惊叫了一声:“我的妈呀!”

这一声把李权吓了一跳,皱眉道:“你一惊一乍地干啥?”

“老大,你你你……你这是李家的月华锦啊?月华锦做床单!还有这枕头,这被褥!哦!我明白了,老大您是买的……”刘嘎摆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李权来时已经准备好了碎银子,这样的见面礼最实在,但李权准备得太多了些,背了一路把他累得不行,就像赶紧送出去。从包袱里抓了一把:“初来乍到,一点儿见面礼。”

在刘嘎惊骇的目光中,李权像给小孩子糖果一般地给了刘嘎一大捧碎银子。刘嘎硬是两个手都捧不下来!

刘嘎鬼混了这么多年,像李权这样打赏银子的方式还是第一次见到,甚至都怀疑对方给自己的是石子儿还是钱。

“老大,够了够了!太多了太多了!不合规矩!”

对李权来说,包袱里的银子还真就不如石子儿。

因为银子比石子儿重!

早知道这么遭罪就别低调,一人一张银票算了。

李权想着要把包袱里的银子都塞出去,想了想说:“村里应该还有些当职的兄弟,你去把他们都先叫来,也算大伙儿认识认识。”

刘嘎把碎银子揣到怀子,直接鼓出了一个肚皮,现在对这位老大是更加尊敬了,得令一声:“好叻!”

不多时,刘嘎便回来了,但却只带回来了四个弟兄。

李权眉头一皱:“不是说有百十号人么?怎么才这几个?”

刘嘎面色为难,跑到李权身边低声道:“老大,村里虽然有那么多人,但就我们五个干活。我也通知了他们,但他们都不愿意来。”

说着,刘嘎再压低了几分声音:“他们这是想给老大一个下马威

。”

李权倒是不在意,情理之中的事情,但自己背的一包碎银子怎么搞?

想了想,李权还是把包袱拿了出来。

刘嘎刚看到李权从里面摸出了碎银子,知道这是要给见面礼了。连连朝哥们儿几个使眼色,拍着肚子“哗啦啦”直响。

四个人很快会意,眼放精光。看着刘嘎肚子的凸起程度就知有不少,心头还在叹息,这么多年,被那帮孙子欺负,什么重活儿都是哥自己干,好处全给了他们,今天自己终于能占一回便宜了。

“几位能来,那就是给我李权面子。给点儿见……”李权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包袱准备分银子,但是手上一滑,包袱散了!

哗啦啦啦——

顿时是银光四射,无数的银子像暴雨一般落了出来!

银芒大现,瞬间闪瞎了几个人眼睛。

他们在一个小村里从未见过这么多钱,还是实打实的现银!看着地上的一片银白,简直跟下了雪一般!

四个人都傻了,只有刘嘎反应快,急忙叫道:

“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给老大捡起来?”

“哦哦哦!”

四个人点头如捣蒜,忙不迭地弯下腰去捡银子。看着满地的银子,手都在发抖。

几人正捡着,忽然听老大开口了:“不用给我,本来就是准备分给你们的。谁捡到就是谁的吧。”

啥啥啥?谁捡到就是谁的?

几个人倒抽一口冷气!

乖乖,这得是多少钱?一千两?两千两?不管多少,只要随便抓一把就是自己两三年的薪水了!

几个人彻底疯了!